因著秦默今天穿了一聲白色衣袍的緣故,使得他背上的傷口很是明顯,鮮血染紅了衣袍,暈開成一片。若別人看到這一幕,難免會覺得他傷勢有些嚴重,但秦默不知道的是葉瑾自身就精通醫術,見多了傷口,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傷勢不過是表面上看起來嚇人,而實際上卻不過只是個小傷而已。
可剛才那刺客舉劍往她臉上刺來時那招式凌厲,秦默幫她擋劍時又是沖來得迅速,兩相加持之下他絕對不應該只受了這麼點輕傷而已。這就說明,那刺客刺出的那一劍只是看起來凌厲凶狠,實際上卻沒有多少威力,但在刺向她的時候,她又的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鋒利的劍氣,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在秦默擋在她面前後,在她視線正好被秦默身子遮擋住了的短短時間里,那黑衣人有意識的收回了些許內力,並且在刺中他時還刻意選了個並不致命的地方下手。
這樣的刺客也未免太貼心了些,這只能說黑衣人根本就是秦默自己的人!今天這一場莫名的刺殺完全是他在自編自演!
葉瑾斂下眼眸,眼簾遮擋下的黑眸中劃過絲冷光。如果是這樣,那今天發生的事情便都能說通了。在陳侍郎告知秦默她的行蹤後,秦默一邊去制造和她的偶遇,暗地里卻偷偷的命人在這秀麗雲莊里布置好了一切,只等她同意和他一起來這山莊後,計劃便正式啟動了。
略過在畫船上的閑聊不提,隨後船體劇烈搖晃,秦默表現出來的舉止端正有禮而滿含擔憂,這是為了讓她能感受到他對她的真切關心,此為第一步;錦簾背後突然冒出個刺客來,秦默和他打斗在一起時整場打斗中都很是氣定神閑,動作優雅瀟灑,這是為了展示他的武功高超和淡定自若,此為第二步;輕易逼得水下另一名刺客上岸,後面在危急關頭又不顧一切的用身體來護住她,這是在演繹英雄救美,此為第三步;舍身救人時情急之下不小心正面撲到了她身上,若撲成功了,那兩人便算是有了肌膚之親,此為第四步。
這四步完整的走下來,已經足以讓一個女人對他死心塌地。因為在這過程中,秦默既體現了出了無雙風采,又表現出了對她的看重與關心,危急關頭更是冒死相護,這樣的完美男人無疑就是閨閣女子的夢中〞qing ren〞!再加上最後的肌膚相親,基本上就能讓未嘗過情愛的女子非他不嫁了!
葉瑾不禁在心里頭感到有些好笑,秦默這是把她當成看多了話本子的懷春少女了嗎?是,她不得不承認,若她真是個十五歲的閨閣女子,秦默這樣的招數的確是會很有用,足以讓人不顧一切的栽進去。但可惜他終究還是算錯了,如今的她早已經看透了情愛,這點小招數在她這里簡直不堪一擊,稍微一思索就能盡數戳破。
不過,秦默整這麼一出戲碼來是想干什麼?想讓她變成第二個魏琳?葉瑾在心里冷冷的嗤笑了一聲,那他這白日夢做得可絕了!
“郡主?郡主?”見她一直低垂著眼眸不言不語,秦默心頭一跳,想著莫非是今日計劃完全沒成功,不然以他對女人的了解,這個時候她應該是擔憂的詢問他傷勢才對,哪里會依舊是現在這副清冷平淡的神情!秦默知道葉瑾這女人腦子並不笨,生怕她這一垂眸思索就把事情給理清了,連忙出聲打斷她思緒,繼續問道,“郡主,你身體可還好,有沒有受傷?”
葉瑾回神,抬起眼眸神色淡淡的看著他。秦默被她這樣看得心里直打鼓,剛想要繼續說什麼,卻在這時突然見她展顏一笑,宛若懸崖峭壁上乍然綻放的冰山雪蓮,神秘幽深,剎那芳華,動人心魄,竟讓他一時把原本想要說的話給忘記了。
葉瑾臉上的笑意轉瞬即逝,很快便收斂了起來,轉而關心起秦默的傷勢來,“你傷怎麼樣?”
她說這話時,臉上表情雖然依舊平淡,但細看之下又還是能察覺到關心擔憂的意味來的,這讓秦默懸著的心不禁放下來了些。雖然她現在的表現和預想中的還是有些差距,但至少今天還算是沒有白忙活一場!
見葉瑾說完那話後,便欲親自來查看下傷勢,心里有些心虛的秦默連忙轉移注意力道,“郡主,這船馬上就快沉了,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吧!”
這畫船里面本來就灌進來了不少的水,如今又這麼多人都擠在這里面,使得船內水位更是上升了不少,明顯已經是強弩之末,的確已經不適合再在這逗留下去。
葉瑾對下水變成落湯雞這事可一點興趣也沒有,當下便立即隨著秦默等人一起出了畫船,緩步往護衛帶來的另一條船而去。她腳疼得厲害,可為了不讓秦默發現端倪,葉瑾硬是咬牙扛了下來,如往常一樣緩慢而悠然的前行,只是畢竟是腳崴了,她再是硬撐也不可避免的使面色有些冰冷蒼白,但好在她平常本就是這樣的清冷性子,旁人只當是她剛經歷了場刺殺而心情不好,進而使得面色難看罷了。
換了條船後,秦默有意讓自己顯得虛弱些,以便加深葉瑾的同情和愧疚。為了防止他再整出其他的ど蛾子來,因而葉瑾對此表面上很是配合,強忍著不耐,對他進行了好一番的噓寒問暖。
好在這次返程,劃船人的速度很快,畫船沒過多久便到了岸邊,讓葉瑾沒有經歷太久的煎熬,不然她還真怕自己對著秦默這種人會裝不下去的犯惡心。
船靠岸,護衛扶著秦默下船,葉瑾也隨之緩步而下。腳剛踏在地面上,焦急等在岸邊的綠瑩便連忙迎了過來,將她好一番打量,“主子,你沒受傷吧?”先前那條畫船徐徐下沉,船上又時不時的閃過兩個打斗的場景,而她卻只能在岸邊眼睜睜的看著,對船內的具體情況一點也不知道,真是差點沒被急死!
這個時候葉瑾也沒法將自己腳崴的事情告訴綠瑩,只淡淡的搖頭道,“我沒事,”頓了頓,又補了句,“倒是端王爺為了救我而受了傷。王爺,真是太對不住了,是我連累你了。”這最後一句,她是看向旁邊的秦默說的。
聞言,秦默連連擺手謙虛道,“哪里哪里,郡主是我的貴客,說什麼也得保證你的安全。只是今天本來是邀請郡主你來游湖賞花的,卻沒想到居然發生了這種事,說起來我也應該對你說聲抱歉才是。”
葉瑾微笑,和他又寒暄了兩句後,便看向他背後的傷口提醒道,“王爺,你這傷口怕是得趕緊上藥才行。”
那傷口雖然不深,但再怎麼樣也算是受了傷,秦默自然也沒打算就這樣放任不管,便也想著去找大夫治療了,只是她的去向問題……秦默看向葉瑾溫聲提議道,“郡主,今日這事讓你受了驚嚇,不如也讓大夫給你看下,開副安神藥?”
葉瑾挑眉,這一副安神藥開下來,那她今晚不得就住在這山莊里了,那估計不用到明日,她留宿秦默秀麗雲莊一事就能傳遍滿凌安城了,到時她可就真和秦默牽扯不清了。他還真是會隨時隨地的給她挖陷阱!
葉瑾心中冷笑,面上也干脆的拒絕道,“不必了,其實我也沒受到多少驚嚇。另外,今日天色已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王爺你好好養傷,改日我再去貴府探望。”
她拒絕得堅決,言語舉止間也的確沒有受驚的痕跡在,秦默再沒了理由強留她,只能隨她離開。
“嘶--”葉瑾一路強撐著腳痛,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坐下,終于承受不住的捂著足踝倒吸了口涼氣。
她一路上掩飾得太好,連綠瑩都沒有發現不對,此時見狀,連忙蹲下身子去查看。將遮擋的藍色裙擺掀開,便見著她左腳腫得老大,看上去很有些駭人,讓綠瑩頓時也不禁倒吸了口涼氣,“這,主子,你這腳怎麼回事?”
“沒什麼,就是在畫船上的時候不小心崴了一下。”葉瑾輕描淡寫的說完,然後開始自己慢慢的揉動著傷處。好在這腳只是扭傷了,並沒有骨折,但如今這腳腫成這樣,也必須配以藥酒才能消腫了,但現在她身上沒有這玩意,那就只能先這樣揉動緩解下疼痛了。
綠瑩皺緊眉心,動了動嘴角便想問那剛才一路上為什麼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轉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這要是讓端王爺本人或者是他的手下知道了,那勢必會以治療的名義讓她們今晚住在山莊里頭。主子不過是去游了個湖就發生了這樣的意外,要是還在這里過夜的話,誰知道後面還會有多少麻煩事在等著!所以這夜不能留,這傷也不能說!
看著主子那腫得老高的足踝,綠瑩都止不住為她感到疼痛,擔憂的問道,“主子,那現在該怎麼辦啊?我不會接骨啊……”
葉瑾失笑,“就算你會接骨也沒用,我暫時就先這樣忍著吧,其它的等回了使臣館再說。”
綠瑩苦惱,雖然很想幫忙,但又奈何的確不懂如何處理傷勢。想了想,也只能掀開簾子一角,把頭探出去,催促外頭那車夫動作快點了。
在綠瑩的連番催促下,車夫不得不使出了畢生絕學將馬車趕得飛快,宛若離弦之箭般疾馳在道路上。但饒是這樣的速度,等她們回到使臣館時,暮色也已經降臨了,原本的滿天紅霞也只剩下了一絲半抹孤獨而昏暗的掛在天邊。
馬車停下,葉瑾在綠瑩的攙扶下下車,但為了讓左腳的傷不繼續惡化,葉瑾只好把大部分的重量都壓在了右腳上,左腳則只是在必要的時候用腳尖輕點下地面而已。
見她走得艱難,綠瑩看不下去了,道,“主子,要不我直接背你走吧?”
葉瑾搖頭,“不用。”
綠瑩以為她是覺得自己背不動所以才拒絕的,想了想,又提議道,“那要不主子你先在這里歇一下,我去叫人抬頂轎子來?”
誰知,葉瑾還是搖頭道,“真不用,離南怡院也沒多遠,我自己慢慢走過去就行了。”說話間,葉瑾的腳步一直沒停,緩慢但卻堅持的往使臣館門口走。
提議都被她給否決干淨了,綠瑩無法,只能努力讓自己把她扶得更穩妥,讓她走得沒那麼累。
守在使臣館門口的那兩護衛見著她這樣走來,連忙也想趕緊去叫人來幫忙,但同樣也被葉瑾果斷的拒絕了。這讓綠瑩禁不住一頭的霧水,問道,“主子,為什麼一定要堅持自己走啊?”
葉瑾一瘸一拐的邁過門檻,卻只笑了笑,沒說話。為什麼要堅持自己走?前世她失去雙腿的那陣子,她無論多麼的努力都沒法再讓自己重新踩在踏實的土地上,哪怕是只有短短幾步路距離的地方她都必須讓人背著或者抬著才能去,那時她要有多心酸就有多心酸。也正是那噩夢般的經歷給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後來她便極為排斥別人背她,就連轎子也是能避免就盡力避免。而現在,她不過就是腳受了點小傷而已,咬咬牙就能走到南怡院了。
她這一笑很是復雜,綠瑩沒看懂,又見她沒有要開口回答的意思,所以哪怕再滿腹疑惑也只好閉上了嘴巴不再多問,只低頭看著地面,小心翼翼的繼續扶著她往南怡院方向走。
可這還沒走出兩步,就听見遠處傳來了一道驚喜的聲音,“你們回來了啊!”
葉瑾腳步頓住,在這使臣館里能發出如此歡快跳脫的聲音的也就只有楚澤陽了。心里這麼腹誹著,葉瑾和綠瑩一同抬起頭,循聲看過去,果然見著是楚澤陽正往這邊飛奔而來。不過……
在看到楚曄就走在楚澤陽身後時,葉瑾連忙又低下了頭去。她現在都還沒想好,到底該要怎麼面對這個師兄,本來以為今天出去了就不會和他踫面,但誰知居然一回府就又撞見他了!
楚澤陽很快就跑到了她們面前,埋怨道,“你們今天一整天都不見蹤影,都去哪玩了啊?竟然敢不帶上本皇子!”
听到這話,綠瑩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玩什麼玩,你沒看見主子的腳……”剛說到這里,綠瑩就被葉瑾捏了把手心,話頓時就斷了。
“你腳怎麼了?”跟著走過來的楚曄正好听見了這句斷在半路的話,連忙問葉瑾道。
葉瑾扯了扯嘴角,淡定道,“沒什麼,我很好啊。”
她這話說得太敷衍了,連楚澤陽都听出了不對,湊到她身邊賊兮兮的道,“瑾兒妹妹,你這明顯是有事情瞞著我們哦!”
哦你個頭!要是左腳沒受傷的話,葉瑾還真想給他踹一腳,這人不說話又沒誰把他當啞巴!
楚曄挑眉,“真沒事?”他一邊說著,一邊低頭去看她的腳。
雖然腳被裙擺遮住了,但葉瑾還是不自覺的把腳往後面縮了縮,嘴硬道,“當然!”有也不告訴你!
說完這句話,怕他看出端倪來,葉瑾又連忙轉移話題道,“你們怎麼過來了?”這里貌似已經過了南怡院和北宜院的岔路口了。
這種事向來是楚澤陽答得最快的,“我們來南怡院探望你啊,但每次你院子里的婢女都說你還沒回來!我們還以為你在外頭又出什麼事了呢!”
他話音還沒落,就被綠瑩給喝斥了,“什麼叫又!你會不會說話!”
相處了也有好些天了,楚澤陽和綠瑩已經混熟了,兩人之間早就沒了主僕之間說話的忌諱,听到這話時有的只是習慣性的斗嘴反駁,“我不會說話,難道你會啊?!”
綠瑩氣悶,一遇到楚澤陽這傻大個,不知道為什麼她就跟點了炸藥似的,暴脾氣怎麼都忍不下去了,當下便毫不猶豫的反唇相譏。
于是兩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口水戰。
葉瑾腳還是疼得厲害,被他倆這麼一吵便覺得腦殼也隨之疼起來了,再加上她還想著讓楚澤陽趕緊拉著楚曄一起走,當下便阻止道,“停,你們兩個別吵……啊!”
腳突然騰空,葉瑾不禁短促的尖叫了聲,隨即反應過來後,這才發現自己是被楚曄打橫抱了起來。葉瑾先是神情一頓,然後便慍怒的看向楚曄斥道,“你干什麼!”
楚曄的臉色卻比她的更差,少見的對她黑了臉,“我才要問你是在干什麼,腳受傷了還這麼硬撐著走,是不想要腳了嗎!”
葉瑾被他這話說得一噎,回過神後立即就惱羞成怒道,“腳是我的,關你什麼事!要你管!”她一邊這麼說著,一邊便掙扎著要下去。
可楚曄認真起來的力氣卻不是她能比的,一時竟是根本就掙脫不開。葉瑾氣結,右手狠狠的掐著楚曄的腰,斥道,“放我下去!”
她掐得用力,楚曄卻是面不改色,只冷聲道,“我帶你回南怡院。”說著,便不顧葉瑾的奮力掙扎,抱著她往南怡院快步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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