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金雕展翅從高空俯沖下來時速度極快,徑直朝葉瑾沖去,在它巨大的體型下,地面的葉瑾顯得甚是渺小。
見到這一幕,女眷們紛紛尖叫起來,赫連澤還在試圖控制那只金雕,依舊急迫的吹著哨子,那些尖叫聲和尖利的哨聲混雜在一起,顯得非常刺耳,原本花團錦簇紙醉金迷的宴會瞬間亂成了一團!
金雕的失控和俯沖都來得極為突然,並且它的翅膀很大,葉瑾就算立即往後退也已經來不及完全避開,她索性不動,坐在那里瞳孔緊縮的看著它越飛越近,暗地里右手卻輕輕的動了動,然後從中衣衣袖里滑下一柄匕首來,悄無聲息的握在了手中……
眼看著那金雕已經距離她不到一尺,葉瑾眼楮微微眯起,手中的匕首蓄勢待發,她已經找好了角度只等它再近些就出手殺了它!
然而,就在她匕首即將刺出時,那金雕卻突然在半空中頓了頓,隨即身體猛地從空中摔下,在地上淒厲的尖叫起來。
葉瑾驚訝,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旁邊已經有一雙扶過了她肩膀,隨之而來的是緊張的詢問聲,“你沒事吧?!”
葉瑾抬頭,正好撞進了楚曄擔心的眼眸。縱使她剛才心中有應對之策,但那畢竟是場生死危機,現在她也有驚魂未定,深吸了口氣,稍稍平復了下心情後,這才道︰“沒事。”
楚曄同樣是心快速跳動得如同擂鼓,金雕失控那時,他正好有事離開了自己的席位,離她位置遠了些,在看到金雕直接朝她沖去的那一刻,嚇得他心都快跳出來了!
守在花園牆邊處的護衛也在這時飛奔了過來,本來打算上去制服那金雕,卻看到它在地上痛苦的翻滾了兩下,然後就斷了氣。眾護衛大驚,迅速的掃視了下,見它脖子處插著一雙銀筷子,幾乎貫穿了其整個脖子,只留下一小截銀色露在外面!
頓時,他們就以一種極其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了楚曄,他剛才站在那麼遠的地方居然不僅精準的射中金雕脖子,而且還差點把它給射穿了!這是需要何等高超的武力!
不過也有細心的護衛發現,那金雕兩只爪心上也各插了一支銀筷子!寧王爺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同時往脖子和爪子兩個地方射出銀筷,那這一雙銀筷子是誰射出的?
情緒迅速穩定下來的葉瑾掙開楚曄的手,然後也將目光投在了那已經死在地上的金雕尸體上,它的脖子和爪心處都有著鮮血噴涌而出,將它金色的羽毛染成了一片血紅。
葉瑾揚起眉梢,她多少能猜出脖子上那雙筷子是楚曄射出的,那爪心上的……葉瑾轉眸,眼帶疑惑的看向楚曄。
楚曄默了默,然後才神情復雜的朝一個方位揚了揚下巴。葉瑾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里坐著的人是……高陽王!
謝夔察覺到她視線,卻連頭都沒有抬,只依舊神色平淡的獨自品著自己的酒,仿佛剛才出手相助的人不是他一樣!
葉瑾不禁眉梢高揚,看他現在這般淡漠的神情,剛才居然會出手幫她?!
就在她心思迅速流轉之際,另一只還活著的金雕也終于被人從空中打落了下來,和那只已死的金雕一同擺在了台上,等候皇上下一步的處決。
危機解除,吵鬧驚慌的眾人便逐漸安靜了下來,而有眼力的宮人們則連忙走上前去,將那些因金雕翅膀帶起的大風而被刮倒的客席重新擺放好,然後恭請貴人們重新入座。見狀,那些受到驚嚇的達官貴人們這才心有余悸的拍著胸脯,慢慢的坐了回去。
赫連澤依舊站著,轉過身來看向葉瑾,滿臉慚愧的道歉道︰“靈芸郡主,很抱歉,我實在沒想到那另外一只金雕會突然沖出鐵籠,然後還完全不听哨聲的指揮!”
葉瑾抬起眼眸和他對視著,冷聲道︰“听五皇子你這麼說,似乎早就知道那兩只金雕勢同水火?”
“這……”赫連澤臉上的歉意更深了些,道,“實不相瞞,這兩只金雕原本相處得很融洽,但就在前日因獵物一事起了沖突,後來更是不知怎麼的兩者關系越來越差,幾乎到了一見面就會打架的地步,所以先前我才會要求宮人只放一只出來。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對不住了。”
呵,口口聲聲說著抱歉,但實際上卻在把責任往那看守宮人上推!葉瑾微微眯起了眼楮,冷冷的仔細打量著赫連澤的表情,見他面上雖然滿是歉意,但眼里卻沒有多少!說明那金雕失控根本就不是意外!
葉瑾在腦海里飛快地將事情過了一遍,立即就明白過來了。
今晚漠北使臣為破壞西楚和大越的邦交,至少準備了兩個計謀。一個是讓延平使美人計入宮,既讓大越也和漠北聯了姻的同時,也讓延平能在後宮中對付雲珠;另一個就是故意挑起金雕之間的矛盾,然後暗地里促使其中一只金雕猛地向她撲去,在那麼凶猛的俯沖下,她不死也得殘!
而且在這過程中,他們甚至早就想好了如何把事情責任推到大越頭上去,並把自己給摘干淨!
延平的美人計從一開始就沒能成功,後續會如何推卸責任,她暫時不清楚,但在金雕失控的這一計中,現在已經能看出來了,他們是打算通過那兩看守的宮人而把責任推給大越!
赫連澤吹的那哨聲絕對有問題,之前她有注意過,鐵籠中的那只金雕一開始是很老實的待在里面的,應該是赫連澤在控制另一只金雕表演時神不知鬼不覺的插入了令其暴怒的指令。而那鐵籠也應該早在先前就已經被做了手腳,所以金雕才能沖破得如此容易且迅速。但這樣一來,責任卻歸到了那兩個負責看守的宮人頭上,旁人只會認為是他們沒鎖好鐵籠,才讓金雕飛了出來!
在大越皇宮里,身份貴重的西楚使臣因大越宮人的疏忽而喪了命,那西楚和大越的友好關系自然而然的就會變味了。說來說去,總歸一句話,漠北人此行的目的就是不想讓西楚和大越友好相處!
葉瑾正思索著,衣袖卻被人輕輕的扯了扯,葉瑾回神,轉頭看過去,見楚曄正在對她遞眼色。
他眼里有著濃郁的寒意,還夾雜著絲絲殺氣,葉瑾知道他意思,他是在問她要不要現在對漠北人出手。
葉瑾斂眸仔細的想了想後,還是對他搖了搖頭。赫連澤既然敢在這大庭廣眾下做這等齷鹺手腳,那就肯定事先準備好了應對之法,無論是鐵籠上的破綻還是哨聲上的,赫連澤都不會讓他們找到。在這種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拆除其陰謀,除了是和他們撕破臉外,並沒有其它的作用。他們就是打算好了,無論這計謀最終成還是敗,都要讓西楚和大越吃了這個啞巴虧!
葉瑾嘴角緊抿,這個結果完全是可預見的,其實他們西楚使臣這邊都很明白,至于大越那邊……
那兩個負責看守鐵籠的宮人早就已經自覺的跪在地上,身子發顫,不停的磕著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奴才真的不知道為什麼那金雕會突然把鐵籠沖破了啊!”
秦子瑞面色冷凝,目光沉沉的將漠北使臣全掃視了一圈,然後往西楚這邊看去,正好和葉瑾看過來的目光撞在一起。
葉瑾眸光清冷,面無表情的等著他的後續命令。
“來人,”半晌,秦子瑞終是轉開頭,沉聲下令道,“將這兩個疏忽職守的奴才帶出去,杖斃!”
“皇上饒命啊,奴才是無辜的!”他話音剛落,那兩宮人就大聲喊起冤來,他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可惜卻見秦子瑞連眼皮子都未動一下,宮人心里害怕到了極點,還想繼續哭求他手下留情,“皇上饒……唔唔唔!”但他們後面的話還沒出口,就被立即趕到的侍衛給堵住嘴巴,強行拖了出去。
不一會兒就听到花園外傳來密集且沉重的板子聲,隨後便是侍衛回來復命了。
旁觀的赫連澤听著看著,不禁得意的彎了彎嘴角,就算他們能猜到這場金雕失控的鬧劇是他們漠北人做的又如何,總歸還不是由這兩個宮人來頂罪!只是可惜了,這次居然沒能讓那西楚郡主死在這大越皇宮里!
赫連澤正這麼得意又可惜的想著,卻听到北首的秦子瑞繼續緩緩出聲道,“至于那兩只金雕,它們過于桀驁凶猛還試圖傷人,那就將其剝皮曝尸吧!”
“什麼?!”赫連澤震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剛才說要干什麼?要把金雕剝皮曝尸?!
秦子瑞這話一出,讓眾人都驚訝不已。姑且不說這兩只金雕是如何的稀貴,單就沖著這金雕是漠北人送來的禮物這一點,秦子瑞下的這道命令就是在明晃晃的打漠北人的臉啊!
而赫連澤在短暫的震驚過後,感覺到的就是極度的不滿,激動的向秦子瑞抗議道,“皇上,金雕在我漠北可是極受尊重的捕獵寶物!這次它也是無意傷人,還請您收回成命!”
與他的激動憤慨相比,秦子瑞的神情幾近漠然,“金雕在漠北受尊重是因為它能協助捕獵,但在我大越它卻只是個蓄意傷人的東西!如此凶禽,將其剝皮曝尸又有何不可!”
“但……”赫連澤被他這話噎住,心里依舊憤慨不已,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秦子瑞徑直打斷道,“更何況,朕一言九鼎,說出的話焉有收回的道理。來人,將金雕拖下去剝皮!”
他話音剛落,隨侍在旁的侍衛便立刻執行,忙動手去拖那兩只金雕。
見狀,漠北使臣這邊全都黑了臉,作為領頭人的赫連澤更是二話不說,就要上前阻止他們的動作。可他前腳剛邁出去,那邊秦子瑞就已經再次開口道,“五皇子,你是對朕下的命令有意見嗎?”
赫連澤後腳頓住,轉頭看過去,見秦子瑞正神情平淡的盯著自己看,說話的語氣也是淡淡的,可那微眯的眼楮里透露出來的卻是濃郁至極的冰寒冷意。
被他這麼看著,赫連澤後面的那只腳竟是怎麼也邁不出去了。現在這里可是秦子瑞的天下,他們再強悍也只不過是個客人,要真把他惹惱了的話……
“皇兄,”就在這時,旁邊的延平拉扯了下他袖子,低聲勸道,“算了吧,現在可不是和大越撕破臉的好時機。”
聞言,赫連澤一口白牙咬得咯吱作響,卻偏偏知道延平這話說得沒錯,他們能和西楚使臣撕破臉,但卻不能在大越的國土上和大越皇帝撕破臉!他腮幫子鼓得緊緊的,深吸了兩口氣後,最終還是理智的決定退讓,對秦子瑞道了聲不敢後就氣沖沖的坐回了自己座位上。
他這邊松了口,那些侍衛便忙不迭的將金雕抬了下去,其後的下場已經不言而喻。
一場火藥味十足的鬧劇就此暫時落下帷幕,台上的血跡迅速的被弄干淨,隨即便有新一批的窈窕舞娘伴著樂聲在其上面翩翩起舞,酒桌上也開始了新一輪的觥籌交錯。一時間,園內重新恢復成先前紙醉金迷的奢靡模樣,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葉瑾端起酒杯,一邊淺淺的品嘗著,一邊抬眸掃了眼那面色正陰沉得厲害的赫連澤,不禁有些啼笑皆非。這漠北五皇子也未免太過自信了,真以為她們西楚這邊暫時奈何不了他們,秦子瑞也會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漠北國力本就比不上大越,更別說如今還傷了元氣了,但西楚卻是和大越國力相當,秦子瑞當然還不至于為了漠北而怠慢好不容易握手言和的大越。
這道理也就只有漠北人自己當局者迷,看不明白罷了。葉瑾嘴角輕勾,彎出個諷刺的弧度。四國中屬漠北人的身體最為強悍,但可惜腦子卻沒其他三國人好使。
想到這里,她便想起了差點被忽視的另一國的人。從宴會開始起,這南 國的人除了必要的寒暄外,似乎一直都沒出過聲。
葉瑾視線從赫連澤身上移開,轉而往高陽王那邊看去。只見他面色淡定的執杯飲酒,動作行雲流水,再加上他那飄逸的湛藍長衫,一眼看上去就仿佛他並不是身處在金碧輝煌雍容奢華的皇宮花園里,而是坐在靜謐山林中面對清風朗月淡然獨酌。
他這模樣可真的完全看不出是個曾率領千軍萬馬一統南 的傳奇將帥,葉瑾有些好奇,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她正看得出神,卻听到身邊有人輕咳了兩聲,壓低了聲音道,“再看下去,眼珠子就要黏別人身上去了啊!”
葉瑾一怔,循聲看去,果然見著是楚曄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又來了,又來了!之前管吃飯,現在把盯著誰看給管上了!這次葉瑾忍不住了,斜睨著他,露出個和他一樣似笑非笑的表情,“您老管得可真寬!”
楚曄笑,“我身為師兄,自然應該多管管你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師妹!”說這話時,他還特意加重了涉世未深和那個小字。
听得葉瑾是一臉的無語,她還涉世未深?人生八苦,生死別離全都經歷過了!至于年齡小這事,她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年紀也不見得比他小多少好嗎!
不過那邊楚曄自己也已經嘀咕開了,“但話又說起來,好像也沒哪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家像你一樣,剛從雕爪下死里逃生,現在就又能興致勃勃的盯著別人看!”
葉瑾扯了扯嘴角,為自己爭辯的那些話又不能說,索性便采取冷處理方式,直接懶得理會他。不過也不知從哪來的逆反心理,他越不讓她看,她反倒偏要和他杠上了!
這麼一想,葉瑾便又轉回頭去繼續看高陽王,還特意裝出副目不轉楮的模樣。直把楚曄氣得臉色發黑,“他有這麼好看?至于沒事總盯著他看嗎!”
“好看啊,”葉瑾接話接得淡定,又補充了一句,“他長得很好看!”
楚曄氣結,後面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比我還好看?!”這話一說出來,就讓他差點沒咬上自己舌頭。他一個大男人吃飽了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和她討論誰更好看的問題?!怎麼听怎麼都像是在爭風吃醋!太沒面子了!
但他再懊惱,話也已經說出來了,听得葉瑾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怎麼和楚澤陽越來越像了?”一樣的自戀!
和她平常的那些毫無溫度的輕笑淺笑冷笑不同,這次她笑得眉眼彎彎,清透的眼楮在燈光下顯得分外明亮,眼里笑意如夜空中懸掛的繁星般閃亮動人,有著那樣璀璨的光影。楚曄一瞬不瞬的看著這樣的她,心里竟產生了一種若能讓她一直都笑得這樣真心開懷,那他甘願傾盡所有的想法。
見他愣住,葉瑾還以為是自己話沒說妥當,想著再怎麼樣畢竟他剛才還出手救過她,她也該態度好點,于是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干嘛?發呆呢?”
“沒啊,我……”楚曄回神,正想和她說些什麼,就在這時,外面卻突然有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皇上,不好了,福壽宮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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