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前朝**糜爛,內憂外患,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時年不過十五歲的謝夔揭竿而起,一手創建了謝家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推翻了前朝,將外敵徹底趕出了南 境內!如此天縱英才,世人都以為他會順勢登基統領南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卻將皇位拱手相讓並自願交出兵權,只做了個閑散的異姓王爺,從此不理朝事!
就是這樣一個令人琢磨不透的傳奇人物,現在居然作為南 使臣來到了大越凌安!
葉瑾手指輕輕的敲著茶盞壁,竟是完全想不到謝夔來此的動機,只好向楚曄出聲問道,“他來大越是為了什麼?”以謝夔的名望地位,南 皇帝自然不可能有能力命令他出使,那麼來大越就只有可能是他自己提出的!
楚曄卻也是搖了搖頭,“不知道,謝夔來此的目的尚且不明。”
葉瑾微微皺眉,她雖然不知道楚曄暗地里的勢力到底有多大,但從前幾次的暗衛中就可以看出絕對不小,可是如今,他卻也對謝夔的動機一無所知。而這世上,未知的人和事無疑是最危險的!
葉瑾斂著眸子思索著,突然想起了什麼,繼續問道,“你以前似乎曾提醒過我,要小心漠北人和南 人?”
楚曄眼里浮現出笑意,“這麼久了,你還記得?”
葉瑾點頭,“當然,我記性一向很好。”之前她和楚曄曾在涼亭對弈,當時她臨走前,他就特意說了句,南 和漠北的人快到了,讓她自己小心點。
听到這話,楚曄嘴角勾出個促狹的笑容來,“你記性哪里算好了,以前的……”說到這里,他卻面色一頓,突然停了下來。
葉瑾疑惑的抬眸看他,“以前的什麼?怎麼不說了?”
楚曄面色立即便恢復了正常,端起茶盞輕呷了口,然後搖頭道,“沒什麼,我只是想說每天都會發生很多事,你怎麼可能會都記得。”
葉瑾盯著他看,總覺得他剛才要說的話並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既然他不想說,那她也無意多問,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不知道也無妨。
葉瑾也端起茶盞喝了口茶,繼續說回原來的話題,“那你為什麼要我小心他們?”貌似,她和漠北南 一點瓜葛都沒有。
“讓你小心南 人,原因正是先前的那個,謝夔此行目的不明,敵友難辨。至于漠北……”楚曄站起身,從身後的書架里翻找了一會,然後取出一封書信來,隨即遞給了葉瑾。
葉瑾接過來打開,快速的將里面內容粗掃了一遍,然後沉吟道,“漠北意外突發大面積的火災,國力受到了不小的沖擊,而身為友鄰的西楚和大越卻已經握手言和。那現在,他們肯定很擔心西楚和大越會聯合起來舉兵入侵漠北。”
“沒錯,”楚曄面色微冷,“所以他們會竭力破壞西楚和大越的友好關系。”
听他這麼一說,倒讓葉瑾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隨後她便蹙眉道︰“那我們曾在大越邊境處遇襲一事……”
楚曄明白她意思,立即給了她肯定的答案,“那次刺殺的確是漠北人下的手,但可惜沒留下什麼證據。”
聞言,葉瑾眼里劃過絲冷意。當初她們才剛踏進大越邊境,就被大批刺客圍攻,雲珠乘坐的馬車更是被射滿了利箭,原本華麗舒適的馬車變得破敗不堪,顯然當時那批刺客的主要目標就是雲珠這個和親公主。那時,漠北人就已經對他們存了殺心,意圖破壞西楚和大越的和親,但後來的這一個多月,漠北卻似乎再也沒了動作。
漠北人向來驍勇好戰且輕易不服輸,在這種國家大事前,更加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暫時的安寧平靜背後,恐怕他們正在密謀些什麼!那這次的漠北使臣也就必定是來者不善!
那邊楚曄見她面露冷色,便知她已經將事情想明白了,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再次出聲提醒道︰“如今雲珠已經住進了宮中,大越皇宮戒備森嚴,漠北人要對她下手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們多半會選擇對宮外的使臣下手。”楚曄看向葉瑾,認真的叮囑道,“後面的這段日子,你記得小心些。”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煙花彈務必要隨身攜帶。”
他叮囑得殷切,葉瑾也甚是領情的點頭,“我知道了。”如今局勢險惡,楚曄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並且此時細細想來,恐怕漠北人早就已經盯上她了,不然今天在宮里時延平不可能一眼就能把她給認出來,所謂的早有耳聞不過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葉瑾接著問道,“那什麼時候給他們接風洗塵?”自古慣例,對與遠道而來的使臣必定會設宴為其接風洗塵,而如今一來就來了兩國人,這洗塵宴更是無論如何都免不了的了。
“今晚。”
……
這次的宴席擺放在了露天的花園里,園內綠草遍地繁花盛開,均在華麗宮燈下染上了層朦朧紗霧,今夜的月光亦是恰到好處,沒有昨夜的那麼寡淡,也不至于太過明亮將大地照耀得如同白晝,以致讓人失了月下賞景的雅致。
葉瑾一走進這花園,便覺察到了這里的不一般。這四周掛著的宮燈極為的雍容華貴,全是以細木為骨架瓖以上等的絹紗,燈面上的圖案也多是繁復精致的那種,而這花園中間更是鋪了塊極大的柔軟地毯,上面繡滿了大氣的祥雲花紋,四周擺放的客席也均是用上好的紅木制成,處處都顯示出一種低調的奢華。
葉瑾唇畔浮現出一丁點極淺淡的笑意,四國本來就只是明面上的和平而已,暗地里卻各自咬牙較著勁,這也就難怪今晚秦子瑞會命人將這里布置得如此豪華了,四國聚首,作為東道主的大越自然要竭力展示出自己的國力強盛。
在宮人的引領下,葉瑾在西邊的客席上坐下,而這次終于沒了魏府的魑魅魍魎在眼前晃蕩,她便也有了閑情仔細的打量起在場的人來。
北首的主位上還是空的,秦子瑞尚未到來。而東邊的宴席上已經坐滿了大越的達官貴人,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著。至于南邊……
葉瑾凝神看了看,那里的其中一個主客席上正有個身材強壯的男子大刀闊斧的坐著,他面容如刀削般稜角分明,一頭黑發全部結成了發辮,上面綴著深褐色的玉珠子,而身上穿了身華貴衣袍,腰間還掛著柄精致華麗的彎刀。
看到他這樣的打扮,葉瑾頓時知道了他的身份,應該就是所謂的漠北四皇子赫連澤了。不過……葉瑾用目光在他附近搜尋了番,竟是並未發現那延平公主的身影。
葉瑾有些疑惑,不應該啊,赫連澤都到了,延平沒道理不出席的。她顧著思考這個問題去了,目光一時忘記收回來了,就在這時,赫連澤突然轉過了頭,和她目光正好撞了個正著。
赫連澤的目光就和他這個人一樣,如同草原上的凶猛雄獅,極具壓迫力,讓人幾乎要在他目光下潰不成軍。但葉瑾卻是安靜的和他對視著,眸光清冷淡漠,沒有絲毫的退縮。
赫連澤饒有興致的看著她,他們漠北民風彪悍,再加上時常需要和草原上的凶獸搏斗,所以他身上帶有濃重的煞氣,使得那些一個個嬌滴滴的小姐們連看他一眼都會覺得有些害怕,更別說像她這樣和他直直的對視了。這西楚的靈芸郡主倒是個有意思的!
“靈芸郡主!”葉瑾正盯著赫連澤看,耳邊卻突然響起了一聲清脆的呼喚聲,葉瑾轉眸看去。來人一襲翠綠衣裙,面容秀麗,看上去有些面熟,似乎有過一面之緣。
“郡主,您還記得我嗎?”來人自報家門道,“我叫崔小昀。”
葉瑾看著她的面容,仔細的在腦海里搜查了下,隨後便想了起來,這人正是當初在魏府被她指定的那四個小姐之一,當時在廂房搜身時,這崔小姐還出聲替她說過話來著。對她抱有善意的人,葉瑾向來態度亦是不錯的,當即便柔和了嘴角弧度,道︰“我記得你。你是崔史官府上的二小姐,對嗎?”
見她還記得自己,崔小昀頓時眉開眼笑,“是的,沒想到郡主你還記得我!”
葉瑾微笑,請她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下,命人給她倒茶,一邊道,“我當然記得,很感謝你當時能出聲維護我。”
“啊,不用不用,”崔小昀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道,“當時我其實也沒說什麼啦。”
葉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認定她是居心不良的奸細,在那種情況下能為她說話,這本身就很難得。
崔小昀呆呆的看著她嘴角的那抹笑意,“其實你也並不總是冷冰冰的啊!”話音剛落,崔小昀自己就立即意識到了這話說得有些不妥,這不等于是在變相的說別人經常是冷冰冰的樣子嗎!
崔小昀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楮懊惱的轉了轉,緊接著便果斷的道歉道,“對不起,郡主,我一時口快說錯話了!還請您恕罪。”
“無妨。”葉瑾嘴角弧度不變,對此倒是並不怎麼在意,畢竟她平常的確大多時候都是清清冷冷的模樣,崔小昀也並沒說錯什麼。
崔小昀仔細的觀察了下她神情,見她臉上確實沒有不悅的痕跡後,這才終于松了口氣,同時在心里也對葉瑾的印象更好了些。誰說靈芸郡主很難相處的,明明就不難嘛,比起那些嘴上和心里想的完全相反的小姐們要好多了!自己早在她大快人心的給了那刁蠻的魏琳一個大教訓後,就很想和她交個朋友了,卻因為那該死的難相處的謠言而一再遲疑。不過幸好,她今天還是鼓起勇氣過來了!
腦中這麼想著,崔小昀一邊開始和葉瑾閑聊起來,“郡主,我听說西楚有一種很奇特的花,只有在繁星滿天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開放,這是真的嗎?”
“你指的應該是素有月下美人之稱的曇花吧,”葉瑾點點頭,“西楚確實有這種花。”
崔小昀一听到這肯定的答案,立即就興奮了,“哇!還真的有這麼獨特的花啊!我一直很想見見呢,可惜在大越從來沒見到過。”
許是因為自己太過死氣沉沉,葉瑾一向對這種單純活潑的姑娘很有好感,當下便道︰“以後如果你去了西楚,我可以帶你去一座山莊,那里有一大片的曇花。”
“好啊好啊,”崔小昀忙不迭的點頭,但隨後又苦惱的低下了頭,“不過我可能沒機會去西楚了。”她的身份還不足以讓她成為出使別國的使臣,而除此以外就沒了別的正當緣由可以去游覽別國了。想到這里,崔小昀不禁面露遺憾,“大越怎麼就沒有這麼獨特的花呢,真是可惜了!”
見狀,葉瑾安慰道,“大越雖然沒有曇花,但也有其他獨特的花,比如說藍芙蕖。我就還從來沒見過藍色的芙蕖呢,上次在魏府又正好錯過了。”
“藍芙蕖?”听她這麼說,崔小昀頓時來了精神,“我表哥家有啊,我可以帶你去看!”
“好啊。”葉瑾微微笑,“日後要是有時間,那就真得麻煩你帶我去見識見識了。”
崔小昀笑眯眯的應了,然後又想繼續說什麼,就在這時,卻听到了由遠及近的通報聲。崔小昀忙站起身,道,“皇上馬上就到了,我得趕緊回座位上去了。郡主,那我就先告辭了。”說完後,她便開始往東邊跑,畢竟一旦皇上抵達了,那可就不準再隨意走動的。
跑著跑著,她還不忘回頭補上一句,“我一定會記得請你去看藍芙蕖的!”
看著崔小昀急急忙忙往座位上跑的背影,葉瑾不禁輕笑了一聲。難得這大越的官家小姐中,還有她這樣可愛討喜的姑娘。
“皇上駕到--”
崔小昀屁股剛坐在了座位上,花園里就響起了太監正式的通報聲。她不禁拍了拍自己胸膛,好險好險,差一點就晚了!
通報聲響,眾人盡皆徐徐行禮。趁著皇上本人還沒到的空當,崔含雪看了眼正喘著粗氣的妹妹,疑惑的問道,“你干什麼去了?”
“嘿嘿,”崔小昀咧嘴一笑,“交朋友去了!”
交什麼朋友?崔含雪本來還想繼續問下去,但卻已經听到了皇上等人的腳步聲,便只好將這問題給壓了下去。
“平身。”秦子瑞坐上北首的主位,淡淡的說道,眼風一邊掃過眾人,見那客席上還有個重要位置是空著的,便出聲問道,“高陽王還沒到嗎?”
南 的其他隨行使臣卻是到了的,听到他問起,連忙起身回話道,“回皇上的話,高陽王路上有事耽擱了些時間,等會就到。”
高陽王的身份特殊,秦子瑞也不好多問什麼,點點頭後便宣布開宴。宮女們魚貫而入,奉上一盤盤的珍饈佳肴,在場眾人開始例行的舉杯寒暄,恭賀遠道而來的使臣,然後台下觥籌交錯,台上笙簫琵琶齊發,娉婷舞娘們旋轉齊舞,一時熱鬧非凡。
只是和尋常宮宴相比,雖然豪華精致了些,但也就那樣而已。宮宴參加得多了,難免覺得索然無味。不過……葉瑾看了看那南邊的主客席上依舊是空著的兩個位置,高陽王有事耽擱了時間,那延平卻居然也至今不見蹤影,也不知去干什麼了?
她正這麼想著,隨後就見赫連澤起身出列道,“我漠北眾人前來時有特意準備了禮物,請皇上賞眼一看。”
他既然都開了這個口,秦子瑞自然不會拒絕,當下點頭應允了。而就在他同意的下一刻,赫連澤就露出微笑,輕輕的拍了拍手掌。
他這手勢一出,台上的娉婷舞娘便退了下去,連那些琴瑟管弦也全部被撤下,該而換上了大鼓,高大的鼓手舉起鼓槌有節奏的快速敲擊著鼓面,不是尋常表演上的柔和舒緩,而是呈現出一種激揚憤慨的姿態,仿佛讓人听到了萬馬齊鳴,鐵槍聲轟然作響,瞬間沖刷了園內原本的紙醉金迷!
眾人屏氣凝神的听著,就在他們都以為漠北使臣的禮物就是這激昂的鼓聲演奏時,外面卻有個身姿窈窕的女子翩躚而來,她穿了襲改良過後的紅色勁裝,一頭烏黑柔軟的頭發梳著了許多根又細又長的小辮子,在飄揚的頭紗下若隱若現,面容則被綴滿金片的面紗遮了大半,只留下一雙黑亮的大眼露在外面,眸光流轉間顧盼神飛,只那一眼就能看出這絕對是個美人。
伴隨著那激揚的鼓聲,她開始轉動腰肢翩然起舞。但與尋常舞蹈的柔美不同,她的舞姿活潑靈巧,身體各部分的運用都運用得極為靈活,那縴細腰肢更是柔軟得不可思議,隨意的轉換著各種姿勢。鼓聲愈發激昂,她的舞蹈也愈發輕快,隨著腳步的飛快騰挪,她的紅色裙擺在空中旋轉如飛,圍繞在她周身,如同一片彩雲激蕩,晃花了所有人的眼,讓眾人一時竟是忘了旁邊的鼓聲,只一心沉醉在她高超的舞技中。
緊接著,她身子又是一個高難度的飛快旋轉,臉上的面紗卻在這時突然狀似無意的滑落,露出了張極其驚艷的面容來。眾人還沒從她高超舞技中緩過神來,又緊接著看到了她這般的驚艷美貌,一時竟被沖擊得說不出話來。
別人或許不知台上美人的身份,葉瑾卻是知道的,正是漠北的延平公主。葉瑾好整以暇的看著,延平不顧尊貴身份而費盡心思的整出這麼一出,她是想要干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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