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炮營山炮連連長揮舞著信號旗一聲大吼,六門火炮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隨即遠處敵方騎兵陣營中騰起一團團血霧,只是對方已要脫離有效射距,且相互間距離比較大,效果明顯不如剛開始。
“放。”迫炮連的連長語速比隔壁那山炮快得多,射速快嘛,只是這會兒早不打騎兵了,對方已跑出射程,只余山炮夠得著。他是年後從山東調入,隨行大概七八人,與走私而來的120mm迫擊炮分開,到此地專為訓練炮手。
熱河省軍騎兵脫出射程後炮營開始全力向步兵傾瀉火力,直將對方陣型炸得支離破碎,片刻後山炮連听從李三寶命令打起延伸射擊,之前沒遭到大規模打擊的部分敵軍開始亂哄哄離開輜重大車尋找合適掩體—大車上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好的糧食類的或許能當掩體用下,那倒霉挨著彈藥車的卻被炸得哭爹喊娘。
一輛又一輛輜重車被炸中,彈藥殉爆引起的混亂正在呈擴大趨勢,而受傷或將死之人哀嚎的聲音又進一步刺激到同僚那脆弱的神經。
“火炮要是再多點兒就好了。”指揮所里觀察著戰場形勢的馮偉軍有些欲求不滿,“要再多幾門那不用人打,光靠著火炮轟就能把他們炸散架,估計對方以前沒練過防炮。”
“知足吧。”參謀長毫不客氣的回道︰“就這些炮咱拉上來都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炮彈也不足一個基數,你要再多整點那今天這仗很可能就打不起來,咱一準還在路上磨蹭呢。”
他這話是實話,王子安那兒別的不說,勻給他部分火炮還是容易的很,可為啥馮司令沒敢多要,還不是這東西行軍不易,好拖後腿,而且炮彈也是一宗麻煩,少了看不到數,多了輜重營叫苦。
“這可是你的不對了,火炮還是越多越好,日後攻城全靠人太傷元氣,鬧不好被人來個絕地反擊,那這仗不就白打了;咱現在沒跟靖帥多要是因為後勤拉稀,且近期作戰主要強調機動性,爭取短時間將敵人擊潰以取得熱河的實際控制權,還有熱河防營跟省軍都沒幾門炮,多了屬于浪費,日後若跟更加精銳的部隊作戰則不盡相同。”
“行了司令,您說的這些我懂,可咱現在不暫時用不到麼,還是分析分析底下這群人怎麼打吧。”參謀長揶揄著。
山下敵軍明顯有些亂了陣腳,騎兵為躲避火炮覆蓋與自家隊伍中間拉開近一里距離,已是出現脫節。而先前攻山各部被擊退後又遭到火炮殺傷,幸虧這會兒他們學乖,隊形全都散開,人員就地隱蔽還擊,傷亡倒也不是很大,勉強保持未崩潰的局面。
不過對方雖成功把反抗軍埋伏提前引動,但當不得他們在此等候多時,準備充足且有心算無意,還是把米振標的人壓制成一個長條形狀。而米鎮守使先前派出未曾遭遇伏擊的部隊搶佔側翼制高點也給馮偉軍的人擊潰,已是陷入兩方夾擊的窘境,趁他病要他命,馮偉軍對此深信不疑。
“準備白刃戰。”馮偉軍抽出佩刀,看下旁邊的愛馬︰“炮營提供火力支援,清除對方火力點,把炮彈全給老子打光,反正那伙挨千刀的日本人答應補給,也別藏著掖著了;步一團步二團各出兩個營隨我沖鋒,以亂打亂,步三團斜插敵人側後,截斷他們去路;給副司令打電話,除以一部牽制敵人騎兵,另外抽出兩個騎兵營沖陣,將敵人擠出官道,剩下的做預備隊,你來指揮,隨時準備追擊敵人擴大戰果。”他壓根就沒想著自己會輸。
“胡鬧。”參謀長怒了︰“有帶頭沖鋒的司令麼,攻擊自會有前線指揮官帶隊…”
“行了,我是司令才往前邊沖,這仗要不一鼓作氣拿下,給他們跑了咱怎麼打赤峰,往後怎麼對抗可能到來的北洋軍圍剿。”他卻是另一想法,自個跟著沖鋒帶起的士氣可不是一般的大,很有可能直接擊潰對方,再說他又不傻,頂天跟隊伍後面,不會上前找死。
參謀長還想說啥,可馮偉軍絲毫不理會,徑直走出,氣得他半響沒回過神,只能轉身下達命令。此間個中緣由他卻才想明白,這仗打完熱河基本到手,如此馮偉軍不大不小也是一三線軍閥,想來怕是惹起靖帥猜疑來自毀吧,如此一莽撞人物官再大也不會讓人過度掛念。
可這又何苦,反抗軍武備、後勤、經濟全掌握在靖帥手中,連同自己在內的大批高層都是由魯軍中走出,可說就是魯軍的附屬勢力,還用得著以此明志?
他的想法馮偉軍猜不著,可既然出了指揮部回頭路就走不得,馬是不能騎了,那白馬就是一極好的靶子,指揮刀前指,四周響起沖鋒號,天上劃過幾支響箭,藏身在幾公里方圓的無數步兵呼喝著號子,端起上了刺刀的槍支,無畏的從掩體中躍起發起沖鋒。
現下北方馬匪已將響箭當成一個標志,扯旗造反、建功立業、光宗耀祖的標志,對此馮偉軍很是懷疑,這些馬匪不定有哪支就是靖帥派出來搗亂的。
至于響馬的另一件利器,馬脖子上掛的鈴鐺卻是鮮有人搗鼓,這也秉承王子安一貫做法,也更加深了他的懷疑。
……
手中握緊鋼槍,明亮的刺刀泛起滲人的光芒,胡榮華覺得自己腿肚子有些發軟,可身前身後奔跑的士兵卻讓他一刻也不敢松弛,也就沒能如願的癱倒在地。排長不止一次的告訴過他,想當一名合格士兵,在沖鋒的路上就千萬不能害怕,否則驚慌失措下犯錯誤幾率遠大于平時,死的也就更快。
比刺刀更滲人的是子彈從身邊劃過,那種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刺激感讓胡榮華的腎上腺素分泌的更多,不過這些他不懂,他只知道心跳頻率越來越快,緊張感也越來越甚,直到“啊”的一聲叫出來。
跟自己搭伙的是班里另外兩個弟兄,其中一人中途跑太快翻個跟頭,爬起身緊趕著攆上片刻也沒停留的同伴,仗著是草地沒給摔出好歹。胡榮華開始見他跌倒嚇一跳,以為是中彈,見他爬起追上來才放下心,都是一個馬勺里舀飯吃的弟兄,傷著誰都不好。
越來越近了,前方熱河省軍士兵的臉龐似乎都能看得清楚,“啊…”胡榮林還在大喊,眼前有些模糊,稍微放緩腳步清醒下腦袋,猛然發覺己方士兵都在減緩腳步,細看才發覺正掏手榴彈開扔呢,忙不迭也掏一顆拉環扔出去,不是正規姿勢,沒扔出太遠,照之平時訓練多有不如。
可這會兒哪還在意,就算扔不到敵人陣中,炸起一團泥土阻擋下他們視線也是好的,眼角余光有人倒下,是二班那經常跟自個摔跤的蒙古漢子,胸口血流如注,不知能不能挨過去。不過此時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剎那間敵人就在眼跟前,那人還想端槍射擊,值此緊急時刻哪能讓他得逞,步槍向上一挑將其擋開。
槍聲響起,胡榮華一個激靈,手中動作卻不見慢,往回一收猛地向前突刺,後面同僚適時跟進也是一刀,登時將那人銷賬,這會兒才有功夫看下身體,軀干沒任何受傷痕跡,萬幸那人沒打中自個。
“殺。”胡榮華此刻已不知道感覺為何物,他只想著往前沖,對面一人持刺刀向其捅來,閃身躲過將其步槍夾住,單手挽了個槍花反轉步槍用槍托砸將過去,這下用力過猛,敵人腦殼甚至給砸凹一塊兒,吭也沒吭便癱倒在地,後面又是一刀補上。
“你大爺。”他對戰友搶人頭的行為十分不吝,開口罵道,那人不管他為何開罵,只緊緊護著,正待繼續向前沖,戰友拉他一把︰“別nm往前了,向後殺回去。”
激情來得快去得更快,往後一看胡榮華不禁打個寒顫,感情自個倆人沖太快已是要陷入敵人包圍,心中恐懼感隨之而來,“媽呀”一聲就往回跑,連槍口都不用倒轉—剛才倒持鋼槍一直沒換過來。
“老三呢。”胡榮華與那人相持著退回己方陣營,幸虧沒沖出太遠,否則這會兒該光榮了,抽空問著三人小組的另外一個,已是很長時間沒見到了。
“你****的擋那一槍擋他身上了,後邊兒挺尸呢,殺。”卻是一被隔壁三人小組攆到這邊兒的敵軍士兵,剛想跑給他刺了一刀,胡榮華對其大為佩服,這特麼又是一個人頭到賬。
戰友傷亡沒讓其有任何愧疚,戰場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怪不得自個。繼續與隊友合作,三人組缺了一人沒法完善,只能背靠背護著,也不知格開多少次突刺,也不知將刺刀送入幾許敵人身體,反正那刺刀都已打卷,廢掉是肯定的,不過司令都在帶頭沖鋒,他沒任何理由不拼命。
遠處傳來馬蹄踏地聲,槍炮聲中听不得仔細,也不知是不是,可面前敵人潮水般向後跑去,徒留給他們一個背影,也就當做是了。旁邊傳來班長繼續沖鋒的怒吼,但他已然沒了力氣,扭頭想跟同伴笑下,卻才發現那人已渾身是血躺倒在地,喉嚨里喝喝兩聲,他也隨即癱倒—身上的鮮血已將其染成血人。
“醫護兵,醫護兵,這兒有傷員。”半醒不醒中,有個不太真切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似乎是排長?不管了,這會兒他只想睡過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