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顏色艷麗的能灼傷人眼，紅衣似火，哪怕不論布料上勾勒著的金色花紋，單論那純正的色調，也是美的讓人挪不開眼。
許清幾乎是小心翼翼的，花了很久才把衣服穿好。
沒有鏡子，她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但是當她走出試衣間，從眾人的表情中她就知道，那一定是讓人驚艷不已的。
腳上踩著一雙類似于高跟鞋，卻又比高跟鞋更高，更難踩的鞋子，她走的極緩慢，她怕摔了，更怕因此弄髒這件衣服。
關梅欣喜的道，“果然很適合你。”
顧風華也不由得出言夸贊了一句，“很好。”
“呀，小清這樣看著都比我更高了。”顧樂樂就站在許清的旁邊，對于這身高的變化差最有感悟，隨即拿手比了比，發現自己這樣比許清還有矮上一些了，“不過，真美！”
鞋子被裙子遮掩掉了，不過想想許清原來的身高，再比比現在的，也可以想象這鞋子究竟有多高。
“……小心。”顧墨擔憂的伸手搭在了許清的胳膊上，生怕許清一個不小心就給摔了。
關梅牽著許清的手，走到另一個屋子的一個梳妝台前，讓許清坐下，“我給你上個妝吧。”
這間店中，並不止關梅一個人在打理，事實上，這間店中的店員還不少，足足有十個。
眾人繼續選衣服，而許清則安靜的坐著，由神色認真的關梅，一點點給她上妝。
從臉上的妝開始，用的化妝品並不是現代的bb霜粉底假睫毛之類的，而是一匣子瀅白的粉末，一張紅紙，一支眉筆。
那白色的粉末意外的很服貼，僅僅是抹在臉上，輕輕揉按，那粉末就像是融化在了肌膚上，然後又滲透在了肌膚里面。
在臉上涂滿了這種粉末，照的很清晰的鏡子中，許清明顯發現自己的皮膚像是白了整整一圈，卻並不是蒼白，也不會顯得不自然，倒像是真的，煥然一新的感覺，膚如凝脂，充滿光澤。
“這是什麼粉？”許清頭往後仰，有些好奇的問關梅。
“特制的珍珠粉。”沒有了一開始的溫和的模樣，現在的關梅顯得很嚴肅認真，緊抿著嘴唇，一副不想說話，不要打擾我的樣子。
許清也很識相的沒有再開口說什麼。
一個妝容似乎很簡單，描眉許清算著，關梅只用了半分鐘不到就給她描好了。
最後一步，關梅直接講紅紙遞給許清，許清雙唇一抿，一團鮮艷的紅便暈了開來。
許清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妝容很淡，除了那張紅艷的唇，淡的像沒有化妝了一般。
但是許清知道，並不是這樣的，這個妝完成後，她往鏡子里看了一眼，就像看到了另一個人在眼前一般。
臉很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玉，色澤溫潤瀅白，看起來很干淨，而且滑如綢緞，相信摸上去一定也如心想的那般，觸感極好。兩條用烏黑的黛筆描好的眉，不粗不細，不短不長，自然而有韻味，眉如遠山。那眼楮是最有韻味的部位，黑呦呦的，似清澈，又似深邃。幽深溫潤的黑眸仿佛浸了水似的，又仿佛黑曜石一樣剔透，眼角上翹，據說有這種眼楮的人能蠱惑人心。小巧的瓊鼻，往下就是熱情似火的紅唇，不過也不能如此形容，雖然看著像是一團火，但分明如同優雅又禁欲，沒有半分所謂的熱情似火。
許清心想，這樣的化妝師，還是個沒有被人挖掘的財富啊。
關梅神色嚴肅的有些冷峻了，拿著一把木梳，耐心的給許清的長發梳順，一下又一下，直到將頭發梳成瀑布的模樣，柔順而垂直。
許清的頭發算是現代少有的漂亮的長發了，黑的純正的顏色，自然筆直的形狀，毫無損傷的發絲，沒有一處不是精致的，完美的讓人驚嘆。顯然，關梅的眼神中，也透露出微微的贊嘆。
關梅手法熟練的盤發，許清配合的停止了腰背，雙眼看著鏡子中，看著關梅盤發的手，靈巧而美麗。
不得不承認的是，關梅真的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人，一舉一動皆是韻味十足。
關梅的手非常靈巧，手中的動作很快，幾乎沒有停下過，但繞是如此，她也足足的坐了大半個小時，關梅的手才停了下來。
許清一直看著鏡子，但是待徹底弄好後，她仍然被鏡中的自己驚艷到了。
沒有哪個女人不愛美，許清也愛。頭一次的，她有一種拿出相機將這樣的自己拍下來的沖動。
雖然顯得有些自戀，可是許清在鏡子前又呆呆的坐了十分鐘，這才收回視線，而關梅也一直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並不開口打擾。
“謝謝，真的很漂亮。”許清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窘迫的道。
關梅笑著搖了搖頭，“只是因為太適合你。”
許清不知道為什麼關梅會這麼肯定的覺得她適合這套衣服，適合這個妝容，這個關梅，仿佛有些神秘，不像是一個普通的，一個店長。
“你心里一定在疑惑，為什麼我會說這件衣服很適合你對嗎？”關梅似是能看透許清的疑惑，出言解釋道，“那是因為這是我為另一個女孩親手做的衣服，而那個女孩，和你是一樣的，出奇的相似，我幾乎是一眼就認定，你會和她一樣適合，適合這紅衣。”
許清心中有些不舒服。這件衣服原來是為另一個人做的，而她，和一個不知名的陌生女孩，出奇的相似。這種感覺，很微妙。
“那個女孩，”許清停頓一下，接著道，“她……和我很相似？五官嗎？”
“並不是的……”關梅搖頭苦笑，“其實，她是我的妹妹。我也是為了她，特意學的怎麼縫制這古裝，怎麼刺繡，我花了幾年的時間，才敢真正的動工做這件衣服，也花了幾年才將它完工。但是她還是沒有等到這件為她做的霞衣，在完工的一個月前……”
關梅眨了眨眼楮，將眼中的淚水逼了回去。許清安靜的听著，沒有發表意見或是追問什麼。
或許是因為許清認真的模樣，也因為和妹妹的相似，關梅和許清說起了一些，于她來說並不想宣之于口的事情。
“她從小就心髒不好，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不能久站久坐，大部分時間都是躺在床上，像個瓷娃娃，時刻得提防著，一不小心就會碎了。我經常陪著她，給她念故事，教她認字，充當著一個夫子一樣的角色。”
“或許是因為我講了一個關于嫁衣的故事給她听，她之後莫名的就對嫁衣有著濃厚的興趣，還傻傻的說，要穿著嫁衣，嫁給我。”關梅輕笑，眼中卻含著淚，“我知道她是認真的。或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太過脆弱，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突然就沒了，所以她對待所有的事情，都非常認真。雖然學習的時間不多，但我教給她的每一個字，她都記的很牢。她那麼乖巧，我幾乎不忍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但是我那時還是拒絕了讓她親自縫制一件嫁衣的要求。”
“她很難過，而且這次出奇的堅定。我還是不忍心，怎麼能忍心……”關梅嘆氣，“我還是拒絕了她親自縫制的請求，而是改為我來為她縫制這件嫁衣的要求。”
“這件紅衣並不同于傳統的嫁衣，它是由她的想法基礎上做出來的，她很聰明，對于這件盼望了好幾年的嫁衣，她也有著自己的想法。但是最終還是沒有等到這件嫁衣的完工。”關梅又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許清可以從關梅的寥寥數語中想象出關梅的妹妹的模樣，也能感受到關梅對那個女孩的感情，和深深的遺憾。
那一句，我想穿著紅嫁衣嫁給姐姐，想必那個女孩說的時候，態度一定和關梅所說的一樣，很認真很認真。
因為小女孩的整個世界都是關梅。許清幾乎可以體會得到那個小女孩的心思是怎樣的。
“那，為什麼你會一見到我，就覺得我和你妹妹很像呢？”問題，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
“因為都是一樣的純淨而乖巧啊。”關梅突然俏皮的眨眨眼，“嗯，可能是因為第六感吧，它告訴我，你很適合。”
“……這件衣服對你那麼重要，為什麼還要承諾送給我？”對于關梅的回答許清不置可否，關梅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或許真的如關梅所說，恐怕就是第六感呢，敏銳的嗅覺，有些人就是這樣子的。
關梅半蹲下來，和許清平視，“因為我留著它還不如送給你，它的有緣人。我不想燒掉，我想它留在這世上陪著我。我也害怕一直看著它，我怕我會……瘋狂，所以，送給你，它的有緣人，是個很好的結果。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夠好好的保存好它，不要讓它髒了，破了，掉了。”
“我會的。”不管是因為喜愛，還是因為關梅的鄭重，許清都神色堅定的答應了關梅的要求。
“……你結婚了嗎？”
關梅一身打扮和妝容都像是一個少婦，雖然關梅的年齡絕對不會過三十。許清看著關梅，腦海中回蕩著關梅的話，和她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就明白了些什麼。
“我結婚了，和她。”關梅笑了，不算傾城，卻美麗的耀眼，“答應做好了嫁衣就娶她，我正在屢行我的承諾。”
許清沉默了。
沒有再說什麼，心里卻有些揪痛，心里那絲不舒服消散了徹底。許清感受到，身上這件很輕盈的紅衣，有著難以言喻的，沉重的重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