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魏芷依再次站起身來。剛想抬步,卻忽覺腹中隱隱發痛,而心口也悶塞得很。
春喜抬步走了進來,扶住撫腹皺眉的她問道︰“娘娘,你怎麼了,又覺得不適麼?”
“只是忽然覺得心悶得很,腹中也有些發痛。”魏芷依道。
“娘娘這幾日接連出府入宮,想必太過辛苦了。春喜扶娘娘到床上躺下,再請太醫過來。腹中胎兒最最要緊,娘娘可得萬分小心才是!”春喜道咼。
魏芷依心中雖急于見姐姐,可也知為了腹中諾哥哥的血肉不可魯莽行事,也便自好任由春喜扶著到了床榻,小心躺下靜心休養。
待魏芷依極心壓下心頭之憂,努力調理好身子,行動再次變得自如無礙之時,已又過去了一段時日。
這段日子,听軒轅諾說,宮中之事並沒有查出什麼進展。盡管懷著六七個月的身孕,她還是決定入宮見見姐姐,以解開心頭的隱憂。
這日,在得到軒轅諾的允許之後,她便坐上王府特別安排的馬車,平平緩緩走著入了宮醣。
“依依心中果然是有姐姐,這個時候還入宮到我這兒來。”魏芷芸親熱扶著她笑語道。
待室內只剩下姐妹兩人,魏芷依終于決定問出心中積壓良久的疑問︰“姐姐可知一月前如韌殿毒酒之事?”
“這事麼?皇上雖沒有宣布嚴查,宮中卻早便悄悄傳開了。”魏芷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事不關己般的笑意,“那霍容華,看來宮內不服她的,大有人在!”
“姐姐,依依那日在如韌殿看到一倒酒的宮女,曾在姐姐殿中出現過。姐姐可知那宮女是什麼來歷麼?”
“什麼宮女?”魏芷芸奇道,“那日伺候宮宴的,都是太後安排的人,姐姐怎會識得?”
“可是,我那日明明親眼看到那宮女與姐姐在房內說話。那名宮女的樣子,依依只需見過一次,便絕對不會認錯!”魏芷依語氣肯定。
“依依這事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竟是懷疑姐姐與那毒酒之事有關?”魏芷芸臉上不禁浮起不悅之意,“枉費我們一場親姐妹,你竟會懷疑到姐姐頭上來。”
“姐姐,我不是有意懷疑你。只是,這一個月來,我越來越想不明白,為何那名宮女倒出來的果酒竟然有毒,而我手中的果酒卻無毒?”魏芷依緊盯魏芷芸雙眼,不願放過她一絲情緒變化,“那宮女明明在姐姐宮中出現過,姐姐若然中坦蕩,為何不願承認此事?你們姐妹自小一起長大,姐姐應該知道依依所說不假,也絕不會認錯了人!”
“這麼說,你便認定是姐姐所為了?”魏芷芸的聲音中有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冷意。
“依依自然希望此事與姐姐無關,可是依依無法說服自己確信無疑!姐姐自小便心高氣傲,不甘心居于人下,向來做事又是果斷狠絕……因此,依依真的很擔心……”魏芷依說著,不禁動情,“依依真的很替姐姐擔心……”
“擔心什麼?”魏芷芸沉聲道,“擔心姐姐會連累了你?”
“若然此事當真,姐姐豈止連累了我,便是伯父、父親,還有魏氏一族萬人,也性命不保啊!”听著姐姐的語氣,看著姐姐漸變決絕的神色,魏芷依眼中不禁有了絕望之意,“姐姐啊,你當然能做出那樣的事麼?”
盡管她一次次勸說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如今那些猜想,竟都被她最親愛的姐姐冷著眸色證實了。
魏芷依冷冷地盯著這個妹妹良久︰“果然,這世上最懂姐姐的,還是依依你呵!你不必害怕,姐姐不會連累你,更不會連累伯父與魏家!”
終于親耳听到姐姐承認那可怕的猜測,魏芷依不禁雙膝一虛,幾乎便要站立不穩。
魏芷芸一把扶住她,狠聲道︰“如此沒用,怎配做我的妹妹?”
“姐姐,你真……”
“不必多說。你我皆姓魏,無論寵辱,我們姐妹與伯父、魏氏一族都在同一條船上,只能同生共死,不能獨榮于世!這個道理,想來不必姐姐多費口舌來告訴你!”
“姐姐……”驚恐與慌亂讓身懷有孕的魏芷依禁不住有些瑟瑟發抖,“你可知你是將魏家往一條死路上推啊!姐姐,可幸如今霍容華並沒有因為姐姐荒唐所為喪命,姐姐若然主動向皇上請罪求饒,或許罪不至死!太後宅心仁厚,霍容華心地善良,到時依依定全力向太後和霍容華下跪求情,只要皇上肯听她們的話點一下頭,想來不僅魏家可以免受牽連,姐姐也可免去一死……”
“你說的什麼廢話?難道你認為姐姐會去主動認罪找死?”
“姐姐,你不為你我,也要為父母親人著想呀!”魏芷依竭力勸道。
魏芷芸不屑地看了親妹子一眼,冷哼一聲︰“真是太天真!你以為我主動認罪,還有活命的機會麼?”
“霍容華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所以機會一定會有的,姐姐,我求求你!”
“如果有人已經受到傷害了呢?”魏芷芸冷笑。
“什麼?
”魏芷依瞪大雙眸望著親姐,愕然而不解。
“還記得慕容映霜在廣林苑被人推下山崖之事麼?還記得高婕妤利用宮女玉箏向慕容映霜下藥至其流產,以至事關被全族抄斬之事麼?還記得數年前宮中眾多嬪妃無端小產,甚至包括慕容映月在內的妃子突然死去之事麼?還有……”
望著魏芷依驚呆的雙眸,魏芷芸的冷笑著的嬌顏甚至顯得有些猙獰,“記得之前兩位小皇子的死麼?還有啊呵呵……你可知道趙皇後是如何難產而死的麼?”
“難道,姐姐你……這許多事,不都是高婕妤做的麼?”
“呵呵,那些都是姐姐與高婕妤商量著,有些她親手做了,有些是姐姐……咳咳,後來,姐姐見她如此不可一世,心中便有些看不過眼了。見皇上要除掉她,便讓人順勢告發了小宮女玉箏受她之托下藥之事。”
“那麼,趙皇後當年難產,與腹中皇子一起薨逝,又是怎麼回事?”魏芷依望著面前熟悉無比的姐姐,突然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她了。
“呵呵,這個說出來,你倒也不必緊張。”魏芷芸輕笑著嗔責道,“依依呀,你真是個沒事的丫頭!實話告訴你吧!話說……當年,姐姐與趙皇後,還有高婕妤都是一起入宮的好姐妹,那關系真是好得不一般。那日,趙皇後與姐姐正在�殿中說著私己話,她便突然發動臨盆了,哪知卻是難產,生了好半天都生不下來。姐姐只不過耽擱了一下,沒有及時喊殿外的人進來,她便……難產而死了。姐姐有時想起有些內疚,可她這難產,也實在怪不得姐姐……”
“姐姐分明便是見不得她被冊封為皇後,也見不得她率先為皇上誕下龍嗣,是麼?依依早該相信,姐姐便是這樣的人!”魏芷依一邊搖著頭,一邊激動說道。
“唉,過去了事,死去了的人,咱們便不要再提了吧!”魏芷芸竟長嘆了一聲,“如今你該明白,姐姐做過什麼,便是你與魏家做過什麼。因此,你實在不必做出這幅樣子,義正辭嚴地責問姐姐。”
“依依自然明白,姐姐若然被降罪,依依也難逃一劫!”魏芷依用手撫著腹中心愛之人的血脈骨肉,不禁傷感無奈得落下淚來,“只是,你此前的罪惡沒有被人揭發,你如今何必又再去害霍容華?即使你害死了她,又能怎樣?”
“我只知道,只要世上還有那個什麼‘霜兒’,我便再也沒有任何機會!因此,皇上不應怪我!”
魏芷芸眸光陡然變得凌厲,“你也不應怪我!慕容映霜是軒轅諾忘記不了的女人,我幫你除掉她,你不僅應該感激我,還應與我共同進退,共想妙計!”
“姐姐,恕依依做不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魏芷依心中涌起絕望,不禁心灰意冷地答道。
“做不到,那你便安靜地回你的王府去吧!”魏芷芸冷聲斥道,“姐姐的事你管不著,若然你不想和魏家的人一起死得太快,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記住,你只要一直不吭聲便好了,他們抓不住我的把柄。你走吧,不送了!”
听著姐姐略帶怒意的逐客令,魏芷依失魂落魄地拉開緊閉的�室門。步出皇宮,坐著馬車回到了趙王府。
直到夜色降臨,她都在想著姐姐今日所說之事,極力消化著姐姐竟做出那麼多心狠手辣之事來。
她到底應該怎麼辦?
是向世人昭示姐姐毒如蛇蠍之舉?
抑或是,為了自己和魏家的性命安危,裝作什麼都不知不曉,為姐姐掩蓋包庇罪過?
姐姐如今已走上一條不歸路,對慕容映霜抱著極端恨意的她,還將會作出怎樣可怕的舉動來?
天黑時分,魏芷依終于按捺不住,決定去找諾哥哥,豁出一切向他講明一切。
她實在無法忍受為姐姐掩蓋罪行的愧疚之心,即使自己因此性命不保,即使魏家從此榮耀不再,她也無法與姐姐那樣的逆天罪人同流合污。更無法明知姐姐絕不會停手,還任由她繼續作惡害人。
姐姐一個人犯下的罪過,若然要殃及魏家,也是上天注定的宿命。她所能做到的,惟有祈求上蒼保佑,並盡自己一切所能,來為親人求情贖罪了。
步履艱難地來到思玉閣,她才得知軒轅諾今日在她入宮後便也出了府,至今未歸。
心神不寧地坐在室內等了許久,她才等到了行色匆匆歸來的諾哥哥。
“听說你在等我?”軒轅諾走到案前,看到她憔悴憂傷的面容,心中不自覺地一緊,語聲也稍稍變得輕柔起來,“依依,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身子不舒服麼?”
“諾哥哥,”魏芷依緩緩站起身來,看著自己深愛了一生的男子,聲音不禁有些哽咽,“依依今夜,有話要對你說!”
軒轅諾眸色一閃,似有所悟。
他抬手揮退所有下人,走到魏芷依身前,伸手扶住她有些發抖的身子。手握住她雖有孕卻仍顯瘦削的俏肩,軒轅諾心頭不覺浮起些許疼惜之意︰“你的身子越來越重了。你本便身子弱,有什麼心事便說出來,自己莫太勞心才是
。”
魏芷依輕輕靠在了心愛之人的肩臂之上,感受著此刻彌顯珍貴的幸福。
“諾哥哥,你知道的,我今日入宮見姐姐魏容華了。”
“魏容華”,三個字,透露出多少無奈與決絕之意。
“嗯,我知道。她對你說什麼了?”軒轅諾柔聲道,一如她懷孕之後他對她的體貼入微。
“諾哥哥,”魏芷依暗吸一口氣,“假若依依的姐姐,做了不可饒恕之事,你會饒恕依依麼?”
“你是你,你姐姐是你姐姐。若然你姐姐做了不可饒恕之事,我或許不會饒恕她,卻不會因此怪罪你。”軒轅諾道。
“諾哥哥,謝謝你!”魏芷依轉過身來,眸光深情而復雜地仰望著心愛的夫君,“諾哥哥,不管你是否相信依依並非有意為之,可是,能成為諾哥哥的發妻,能懷上諾哥哥的骨血,依依真的覺得非常幸運,非常滿足了!”
“你姐姐做了什麼不可饒恕之事?”軒轅諾冷靜地盯著她。
魏芷依神情憤恨而哀傷,卻是咬緊牙關,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難道,那日如韌殿宮宴毒酒之事,果然是她所為?”軒轅諾問道。
魏芷依眸中水光一閃,咬牙含淚,猶豫一瞬,終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除了毒酒之事,你可知道,你姐姐還做過什麼?”軒轅諾語氣平靜,仿佛早便知道了魏芷依今日要告知之事。
魏芷依神情悲苦,一時仍是說不出話來。
“毒酒之事並非如此簡單。其實,皇上與我一直都在懷疑魏容華。她在後宮指使作惡之事,定然不止這一樁,是不是?”
“是……對是的。”
魏芷依決定對諾哥哥不作任何隱瞞,將那日魏芷芸對她所說之話,一一道了出來。
既然她今夜已作出決定來找諾哥哥,又何必懷有絲毫苟且與僥幸之心呢?
听著魏芷依緩緩說出的驚人之語,軒轅諾臉上不禁漸顯愕然之色。
他與皇兄確實懷疑過魏芷芸或與廣林苑霜兒被推落山崖之事有關,也懷疑過她或許曾對宮內嬪妃做過陷害之事。
但是,他們卻還是低估了她。
原來,魏芷芸不僅與高婕妤勾結作惡,最後又設計陷害高婕妤,甚至,就連先趙皇後與腹中龍嗣之死,也都與她有關。
這一點,或許連軒轅恆也不能猜測到。
看來,作為宮中諸事的最大幕後黑手,她自入宮之日起便心懷叵測。多年來,她多番出手作惡,竟不曾被他與皇兄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這個真相,不禁讓軒轅諾在萬分震驚之余,也感到慚愧異常!
“諾哥哥,我姐姐犯下彌天大錯,可是伯父及魏家向來清廉忠君,皇上可會放過我族人之命麼?依依日後還可以留在諾哥哥身邊麼?”魏芷依問道。
軒轅諾想了好一陣,正色道︰“皇上已讓我著力查清魏太保與你姐姐之事是否有關。我看得出,皇上是有心保住魏家。”
聞言,魏芷依雙手合十,對著蒼天仰面祈求︰“願上蒼保佑,讓伯父與魏家逃過這一劫吧!”
軒轅諾望著滿臉憂色的她︰“你既如此擔心自己與魏家受到牽連,今夜為何又要來找我說這些話?”
魏芷依放下雙手,轉眸看向自己的夫君︰“諾哥哥,依依也希望自己與家人不受此事牽連,更希望可以繼續做留在諾哥哥身邊,為諾哥哥生兒育女,得諾哥哥繼續如此溫柔對待。可是,依依實在無法裝作一無所知,看著姐姐繼續為禍後宮,甚至再次出手陷害霍容華。”
“唉……也是為難你了。”看出魏芷依曾經歷過的揪心糾結,軒轅諾伸出一手,輕輕摟住了她雖有孕在身卻仍然瘦削的雙肩。
無法否認,除了以往總受糾纏著他,魏芷依並沒有讓他厭煩之處。甚至,她也有著許多與慕容映霜相似之處,比如同樣的心地良善純真,同樣的是非善惡分明,為了大是大非,不惜忍痛站到利益攸關的親人敵對一方。
想到慕容映霜,他忽地心中一緊︰“這些事都是你姐姐今日對你說的?她可曾擔心你會將她所說之話泄露出去?”
“我不知道姐姐怎樣想,或許她認為我為了自身安危不會‘出賣’她。可是,我相信她絕不會就此住手。諾哥哥,我今日回府後便一直惴惴不安,真的很擔心她再次出手傷害霍容華……”
軒轅諾淡淡一笑︰“她自然不會收手的。只是你也不必為霍容華擔心,皇上早已派人嚴加把守,保護如韌殿的安危。”
“依依擔心的正是如韌殿的安危。”魏芷依認真說道,“諾哥哥與皇上或許不知,姐姐向來深藏不露,身懷武功絕技。那些守衛如韌殿的宮廷侍衛,怕是根本阻止不了她!”
“什麼?”軒轅諾不禁又是一驚,“你是說,魏容華懂得武功?”
“正是。諾哥哥是否記得姐姐小時候曾被人擄走一事?她回來之後,便開始暗中練習武功。因為
我與姐姐朝夕相處,整個洛都只有我知道姐姐的這個秘密!姐姐告訴我,她被強盜擄走後被一位老尼姑所救,而那老尼姑竟是一位世外高人,自此收她為徒並暗中教她武功……”
“原來如此!難怪,”軒轅諾恍然大悟,“難怪她從不曾被我們發現任何蛛絲馬跡。誰能想到,宮中的容華娘娘竟然身懷武藝?”
“姐姐不僅身懷武藝,而且武功之高定然非一般人可比。自小她出入魏府與那老尼姑相會,便從來不曾被人懷疑過。”魏芷依解釋道,“因此,她若想潛入如韌殿傷害霍容華,定然並非難事。”
軒轅諾听著,突然神色一緊︰“如此看來,魏容華在宮中並非安全無虞!不行,依依,我如今須立即入宮向皇兄稟明此事,務必請皇上立即加大如韌殿守衛兵力才是!”
說著,軒轅諾猛一轉身,便急急抬步向房外走去。
“諾哥哥!”魏芷依在他身後急喚了一聲。
軒轅諾停住腳步,轉過首來,輕聲關切道︰“依依,恕我今夜不能陪著你了。你早些回守玉閣息下吧!”
“諾哥哥……”魏芷依欲言又止,見軒轅諾急著又欲轉身離去,忙結結巴巴道,“如果可能……皇上可會留我姐姐一條賤命麼?”
軒轅諾知她心中終是不舍自小一起長大的親姐,一時也不便安慰,便沉聲道︰“宮中之事,你不必過于擔憂。為了腹中的孩子,你還是早些歇下吧!”
望著軒轅諾再次轉身離去的匆匆身影,魏芷依下意識地以手輕撫上小腹,暗嘆道︰“諾哥哥……依依可還有福氣,為你生下這孩子麼?”
姐姐犯下彌天大罪,她實在無法預測,等待自己與族人的,將會是怎麼樣的命運。
若然蒼天不佑,大禍臨頭,怕是諾哥哥也保不住她與腹中胎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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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如韌殿中,霍映霜心疼地俯身為磐兒掖好小錦被,才緩緩地直起身,挨著小床放松地坐了下來。
雙手輕輕捧住已大如圓鼓的腹部,她臉上不自覺地綻出只有身為母親才會有的慈愛笑意來。
為了時時可以見到她與緯兒,也為了更好地保護他們,軒轅恆已經將不到三歲的緯兒從南宮衛太後處接到了如韌殿,並下了一道聖旨,讓緯兒認她為母妃,從此由她親自撫養教導。
盡管不曾向世人宣示她與緯兒的真實母子關系,但從此之後,緯兒便可以名正言順地稱她為“母妃”,而他們的母子關系,也便由一道聖旨確定了下來,再也無人會將他們分開。
這“名義上”的母子關系,已足以讓她感到異常滿足了。
看著睡得恬靜的緯兒,那眉目嘴角,便真真是與軒轅恆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般,霍映霜再次無聲而幸福地笑開了。
緩緩站起身,她俯首在那可愛而俊美的小臉蛋上輕吻了一下,便一手扶腰,輕輕抬步往床榻邊走去。
�殿內燭火搖曳,顯得如此溫馨靜謐。
因她臨盆之日漸近,軒轅恆為免影響她夜間歇息,已不常在如韌殿留宿。想到他今晚既是萬分不舍,卻又極為苛嚴地要求自己不許繼續賴在此地的樣子,她便禁不住暗暗發笑。
他又怎知,她並不介意他們父子打擾,甚至不听他的勸告,要將他們的緯兒從乳母處接過來,與她一起安睡呢?
臉上笑意洋溢著,她正要緩緩坐在床上去,卻忽覺室內黑影一閃。
心中一驚,頓生不祥之感,她猛然回轉頭去。
只見一黑衣人正立在緯兒的小床前,正目光冷冷地盯著床上那張粉嫩的小臉。那黑衣人頭包黑包,雙眼以下也以黑布蒙面,而他的手中,正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
在溫暖靜謐的燭光之下,那把寒光閃閃的劍尖正緩緩向著床上的小人兒指去。
“住手,你要做什麼?”霍映霜驚得大呼。她甚至忙了自己有孕在身的沉重,幾乎是發自本能地快速沖到小床邊,拼盡全力想扶住她的緯兒。
幸好那黑衣人似乎並不急于取緯兒的性命,只是緩緩地轉過臉來,眸光冷冷地看著霍映霜。
“你是誰?請你不要傷害他!”霍映霜道。
“不傷害他,我今夜豈非白來一趟?”故作粗啞的聲音,冷漠而驕傲,卻听得出是一個女人,“我今夜不僅要傷害他,還要你的性命作陪。當然,也包括你腹中的那一個。”
霍映霜一時猜不透這黑衣女人的來頭︰“我們與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你非要奪我們性命不可?”
“你都要去見閻王爺了,還要知道這麼多做什麼?”那黑衣女子美麗的雙眸,透出的笑意猙獰而冷絕,“你說,我是先殺你,還是先殺了你的親生骨肉?”
霍映霜一驚。她怎會知道磐兒是她的親生骨肉?難道,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與所有秘密?
“我是還殺了你的親
生骨肉吧!”那黑衣女子平靜說道,“這樣,我看到欣賞一下你悲痛欲絕的樣子。”
“你是,你便是……”黑衣女子不再故作掩飾的聲音,以及她那雙足可奪走世間眾多男人魂魄的美眸,讓霍映霜一下子認出了她,容華魏芷芸!
“呵呵,認出了?可是,已經太遲了……”說著,魏芷芸輕輕抬起長劍,便向小床上斜斜掃去。
不顧一切地,霍映霜俯身撲到了小床之上,以自己的血肉之軀護住了熟睡的緯兒。
“啊……”隨著一聲難耐的痛呼,劍光掠過,血花飛濺,灑在了原本一室溫馨的屋內。
“住手!”“住手!”
兩道驚恐而憤怒的男子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霍芷芸迅速舉劍回身,發現兩個高大的黑影已越過窗口,雙雙向她舉劍襲來。
凌厲劍風之中,她一眼便認出,來者正是一身便服的軒轅恆與軒轅諾。
抬劍反擊,只听“鏘!鏘!”幾聲劍響,霍芷芸被兩人的長劍震得跳離了小床邊。
軒轅恆一步跨前,將滿身是血的霍映霜從小床上抱扶起來,痛極急呼︰“霜兒,霜兒,你怎麼了?我不許你有事!”
已近暈厥的霍映霜無力地睜開雙眼,待看清眼前之人是他,不禁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恆,不能……不能讓我們的緯兒有事……”
隨即,她便雙眸一閉,徹底痛暈了過去。
“霜兒!霜兒……”軒轅恆痛極無措,猛然轉首對著門外大呼,“來人,急召太醫!急召太醫!”
室外人聲大動,想來宮廷侍衛與內侍宮女均已紛紛趕到。房內被人大力推開,有內侍在門外大聲應道︰“皇上莫急,奴才這便去傳太醫!”
軒轅恆扔開手中長劍,一把抓起床上白色被單,一手抱住霍映霜,一手急急將她身上傷口纏繞起來,口中慌亂而懊悔地喃喃輕語︰“霜兒,我來晚了!霜兒,對不起,我終是來晚了一步……”
熟睡的緯兒已被嘈雜的響動吵醒,看見父皇抱住滿身是血、暈迷不醒的霍映霜,不禁哇哇哭叫起來︰“啊啊……母妃……母妃!”
眼見外面包圍的宮廷侍衛越來越多,漸漸抵擋不住軒轅諾招招進逼的霍芷芸虛晃一劍,轉身從窗外飛掠出去,擺脫侍衛們的糾纏,躍上殿頂飛奔逃去。
軒轅諾心痛不舍地回望霍映霜一眼,見軒轅恆已為其包扎好身上傷口,他終是一咬牙,執劍從窗口飛身追了出去。
地上人聲嘈雜,殿頂之上,兩個黑影在月色下飛奔追逐。
軒轅諾的本事終是世間沒有幾個人能夠比得上的。很快,他便追上了前方的黑衣人。兩人一番劍光飛閃,驚天動地,交戰了數十個回合。
軒轅諾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黑衣人制住,一劍抵住其咽喉,迫其跪蹲于殿頂之上。
“本王果真沒有想到,魏容華,竟然有如此高強本領!”軒轅諾冷笑道。
見那黑衣人不作聲,軒轅諾舉起空著的左手,一把扯下了她的黑色蒙面巾。
月色之下,魏芷芸冷艷的容顏無所遁形。
見自己再無逃脫與藏匿可能,魏芷芸不服地挑起美眸,斜睨著軒轅諾︰“趙王為何用劍指住本宮?”
“呵呵,魏容華此時此刻,還有演戲的必要麼?三番四次毒害霍容華,暗中指使,為禍後宮,甚至毒害前皇後與小皇子……如此逆天行事,作惡多端,如今已到了你有報應的時候!”
“你們……是怎麼知道是本宮的?”魏芷芸眸中的不服,掩藏不住她的不解之意。
“魏容華,你猜不到,是麼?你以為,皇上與本王永遠抓不住你的把柄,是麼?哈哈哈……”軒轅諾並不回答她的疑問,而是仰天長笑。
“難道,是……竟是依依她?”魏芷芸似是恍然大悟。
她怎麼也想不到,她的親妹妹,同樣也姓魏的魏芷依,竟然會出賣她!
“你說呢?”軒轅諾突然止住大笑,低眸冷冷地看著她。
“蠢丫頭!難道她不怕死麼?還是,她蠢到以為自己不用跟著本宮一起死?”知道緣由的魏芷芸狠狠痛罵道。
“她用不用死,輪不到你關心!魏容華還是好好想想如何交待自己的罪孽吧!”軒轅諾說完,再也不願與她多費口舌。
他一把揪起她,跳下了殿頂。
地上已聚焦了眾多宮廷侍衛,軒轅諾將魏芷芸交給侍衛們,命他們將她嚴加看管關押,等待皇上親自發落。
軒轅諾回到如韌殿之時,殿中正亂作一團。
宮中所有醫術高超的太醫均聚集在殿中會診,而絮語醫女正帶著眾醫女在�室內忙進忙出。
見軒轅諾走了進來,一臉焦慮的軒轅恆迎上前,急急說道︰“他們說,霜兒腹中胎兒作動,馬上便要生了。可是,她受傷嚴重,失血過多,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聞言,軒轅諾心中一沉。她沒想到霜兒傷勢竟然
如此嚴重。處于昏迷之中,她能否順利誕下胎兒?已然失血過多,她又如何度過生產這一難關?
“諾兒,我知道你醫術高超,連宮中太醫均望塵莫及。請你,皇兄請求你,無論如何救霜兒一命!”軒轅恆說,已雙手抓住了軒轅諾的雙肩。
自小到大,軒轅諾從未見皇兄有過如此無助的時刻。他此刻雙手揪住自己的肩膀,眼神中滿是恐慌與絕望。
軒轅諾知道,定是宮中太醫們已下了不好的定論,皇兄才會將僅有的希望,寄托到他身上。
“臣弟定盡力而為!”軒轅諾點了點頭應著,心中卻毫無把握。
得到他的回答,軒轅恆終于松開了他。
軒轅諾抬步走到太醫們中間,小聲問道︰“霍容華傷勢如何?”
太醫們偷偷望了一眼遠處不敢轉過身來的軒轅恆,紛紛搖了搖頭,輕輕嘆氣。
“霍容華所受劍傷極深,失血過多,本已難保一命。如今又即將臨盆,能否產下龍嗣,還看天意!”一名太醫低聲說道。
“難保一命……”軒轅諾喃喃說著,雙拳狠狠地緊握了起來。
可惡的魏容華!真是千刀萬剮都不能解他心頭之恨!
可是此刻,他更加痛恨他自己。為何在听到魏芷依今夜之話後,他不早一點兒反應過來?不早一點趕到宮中向皇兄報信?不早一點與皇兄帶來前來救霜兒?
一步之差!他與皇兄,僅僅是一步之差,便讓霜兒遭受如此重創……
轉過身,他艱難地抬步向�室門口走去。
雖然作為男人,他在皇妃生產之時不能入內。可是,他只能想霜兒近一點,好像那樣就能讓他心中的痛苦減輕一點似的。
“伢啊……伢啊……”
一陣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從室內傳出,令室外眾人皆為之一振。 banfu-(.*)sheng. com 帝王蠱,妃本無心
“恭喜皇上,喜得一位皇子!”一位宮女立即來到房門外報喜。
“霜兒……霜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軒轅恆,已從不遠處奔來,完全不理會那報喜的宮女,只是不顧一切地沖進了�室。
“霍容華她,可安好麼?”軒轅諾對著那報喜宮女問道。
“回趙王,霍容華她……仍未甦醒!”
軒轅諾這才發現,那報喜的宮女始終緊鎖眉頭,滿臉憂色,哪有報喜之人應有的喜悅之意?
軒轅諾怔怔地站在門外。
可憐的霜兒,竟然在昏迷中誕下了她的第二個孩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