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那小子,真的跟那個大明星大老板在一起啦？”一個胳膊上還挎著一個菜籃子的老婦人壓低了聲音湊近自己的兒媳婦,擠眉弄眼的開口問道。
這里是偏遠的山村,距離最近的市里,坐車也需要將近兩個小時。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在地圖上根本無從尋找的地方,出了一個,被所有人都記在心里感激的驕傲。
陸然。
這里是陸然的家鄉。
對于在這里成長生活了一輩子的農村人來說,最開始陸然考上大學,去到一個他們在電視上,在那些外出打工人口中才會偶爾听見的,國家最先進最中心的地方念書,便是已經厲害到不能再厲害的程度,所有人都背後羨慕著,議論著,老陸家上輩子,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一定是燒了高香,才會出現這麼一個大學生,讀書人。
到後來。
陸然居然變成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村子里面的人雖然不知道大明星究竟有多厲害,可是從陸然投資逐漸建起來的希望小學,村子里面通到集市的水泥路,還有那些一車一車拉進來的書籍。
捐贈人的名字,寫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陸然。
所有人都知道,老陸家那個孩子啊,現在出息了。
到後來李紅梅回到村里看大家的時候,幾乎是所有人都將心中對于陸然的感激,轉移到了李紅梅的身上。
當初陸愛國在村子里風評很差。
濫賭,暴力,欠債不還。
久而久之,到後來,幾乎是所有人都躲著陸家人,試問看看,都是靠著農作過活的普通人,誰願意沾上一塊兒狗皮膏藥？
可是到現在,陸愛國所有的過錯,似乎都被陸然給彌補了。
大明星啊。
不忘本。
為了村里人做了這麼多這麼多的好事。
正是因為如此,村里人也開始關注著從他們這塊兒黃土地里走出來的這個大明星,每次電視上出現關于陸然的新聞或者是鏡頭,村里人幾乎都會將手中的碗放下來,招呼著老婆孩子一塊兒過來看。
這是咱們村子的恩人,也是驕傲。
可是今天晚上。
氣氛很明顯的有些怪異。
面面相覷。
終于有個老婦人將胳膊上挎的菜籃子換了一個方向,湊近自己的兒媳婦兒,壓低了聲音開口問道:“蘭啊,陸然那小子,真的要跟一個男人,一個大老板大明星結婚？”
被問到的,這個叫做蘭子的,是一個年輕一點的女人。
二十多歲的年紀,嫁做人婦,已經有了一個三歲多會喊媽媽的孩子。
“什麼大老板大明星啊。”年輕女人一字一頓的糾正道:“晏—長—安,他叫晏長安。”
“嘿,名兒倒是挺好听的,可還不是個男人？”年輕女人的丈夫嘬了一口手中的卷煙,眼中閃過一絲鄙夷,“兩個男人在一起搞搞搞的,真是傷風敗俗,惡心至極。”
“瞎說什麼？”
年輕女人將懷里的孩子放在地上讓他出去玩兒,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陸然跟晏男神怎麼傷風敗俗了？你知道什麼就瞎說？再說了,陸然為咱們村子做了多少好事你不知道嗎咱們家削小寶,要不是陸然,能去那麼干淨那麼好的學校里去念幼兒園嗎？”
被自己媳婦兒這麼劈頭蓋臉的一頓說,坐在飯桌前抽煙的男人面子上也有點掛不住,卻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反駁,抽了兩口煙之後聲音變得小了一點,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怎麼的,望著飯桌上面的油漬開口道:“可是兩個男人在一起…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啊…”
“要不然,媽,你去問問李姨,看看是不是真的？”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仰起頭來望向挎著菜籃子準備下地去干活的老婦人。
說實話,對于一個思想並不開放的農村來說,乍一听到兩個男人公開宣布在一起,甚至還要去國外結婚的消息,心中的震動跟難以接受的程度,可以想象。
但是正是因為陸然從小在這里長大,到現在,更是成為了村子里所有人心目中的驕傲,為他們做了這麼多這麼多,落到實處,讓每個人都切切實實受益的事情,所以似乎那些無法接受的鄙夷跟厭惡,到了這里,都似乎毫無落腳之地,變得有些難以言喻的復雜起來。
老婦人听到兒子這麼說,猶豫片刻,緊了緊挎在胳膊上的菜籃子,點了點頭。
“那我現在就去。”
“陸然那孩子,我也算是從小看著長大的,現在怎麼能就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呢”老婦人搖了搖頭,一雙滄桑渾濁的眼楮倒是看不見多少鄙夷,最多最多,也是只是擔心。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老婦人站起身來,沖著自己兒子媳婦兒嘆了口氣,“我去找你李姨問問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不定還能在旁邊幫著勸勸。”
說著便是挎著菜籃子離開了院子。
嘬了一口煙,看著母親離開,男人將面前的飯碗往前推了一點,露出被煙燻得有些發黃的牙齒咧開嘴巴沖著自己老婆笑了笑。
“看到了吧,再厲害再出息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了？”
“你懂什麼？”似乎是因為婆婆離開了的緣故,年輕女人面對自己丈夫的時候態度就顯得硬氣了很多,瞪了他一眼,頗有些不滿的樣子。
“人家陸然給村子里做了多少事？是你能比得過的嗎？再說了,晏長安,你知道晏長安是誰嗎？”
視線落在電視屏幕上面肩並肩站在一起的兩個人身上,女人所有的話最後都咽進了肚子里,化作了一聲微不可察的長嘆。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總是比男人更容易接受這些事情的緣故。
年輕女人讀的書並不多。
準確來說,在她到了十八歲的時候,就嫁給了面前的這個男人,為他生孩子,做農活兒,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接下來的這一生,都將會這樣,按照既定的模式一直一直走下去。
在她的觀念里,也的的確確,根深蒂固著男女婚嫁天經地義的觀念。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坐在電視機面前,看著晏長安望著陸然的眼神,女人突然就覺得眼眶有些微微濕潤。
她啊,這輩子都沒見過像那樣的兩個男人。
站在一起的時候,般配的,感覺幾乎可以滿滿溢出來的深深相愛。
眼神恍惚。
女人啊,像是回憶起了很久很久之前,面前這個男人,在他們剛剛在一起,牽個手都還會臉紅的日子里。
在碧綠碧綠的山坡上,望著她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的眼神。
溫柔的,讓她覺得就在那一刻死去,怕也是值得了。
所以啊。
女人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將飯桌上的碗盤一件一件的收起來,一邊收一邊抑制不住的還轉過頭去看電視一眼,再看一眼。
不就是兩個男人。
有什麼不能在一起的？女人在心里忍不住的想著。
前兩天還看到村口老鄭家的兩頭公牛黏在一起分都分不開呢,難道人還比不過畜生了？
————
村里陸家。
李紅梅回到鄉下,已經有將近半年的時間。
並不是她不願意跟陸然待在一起,實在是看著兩個孩子愛的太苦太苦,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李紅梅甚至不願意打擾他們。
況且,待在這里啊,空氣新鮮了,熟悉的人,熟悉的路,李紅梅啊,心里舒坦。
到後來,看著村里一點一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好,她心中更是說不出來的感覺到開心。
村里修的路,建的兩個希望小學,還有一車一車捐到這里來的書本,文具,還有各種各樣的用品。
這一切的一切,李紅梅心中了然,就算是掛著陸然的名字,可是在背後做這些事的人,絕對絕對,不是自己那個兒子。
陸然的的確確,也曾經給家鄉捐過款,做過免費的公益代言。
可是到後來自己病重,再到病好,病好之後再到晏長安退出娛樂圈,中間那心如死灰的兩年。
陸然怎麼可能有空騰出手來,或者是抽出心思來做這些事情？
偏偏建起來的學校,還有被送到這里來的志願者老師,還有那些實實在在惠及了所有村民的事情,全部都是在那兩年間,逐漸做起來的。
李紅梅知道。
這個世界上,能做這些事情,還拿著陸然名義來做的,也就只有晏長安了。
只有那個孩子啊。
他會對陸然這麼好,這麼無微不至,這麼周到的,讓她這個反對到了骨子里的母親,都忍不住覺得感動。
李紅梅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陸然跪在她面前的時候,重復最多的一句話。
她那個連被陸愛國打的站不起身來,渾身是傷都不會多吭一聲的,永遠都大大咧咧,把所有痛苦都消化進肚子里,一臉沒心沒肺從來不曾掉過一滴眼淚的兒子,紅著眼楮,望著她。
他說媽,你不知道晏長安有多好。
當時她同樣的,也是情緒壓抑到了極點,沉默著,沒有回答陸然。
可是,就算是她是農村鄉下沒讀過多少書的婦女,她有一雙眼楮,她自然是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得到。
晏長安對陸然有多好。
好到讓她這個當媽的,再也不能說出半句拒絕。
好到她甚至覺得,他們陸家都虧欠了晏長安。
好到不能再好了。
坐在電視機前面,看著電視機上面兩個孩子站在一起,晏長安低下頭望著陸然,對所有人宣布說,他們要去愛爾蘭結婚了的畫面。
李紅梅忍不住就想笑。
搖了搖頭,一邊在心中責怪著晏長安的沖動任性,卻又忍不住一邊紅了眼眶,最後所有的話,全部都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結婚。
結婚好啊。
要是真的能結婚,她這個當媽也算是徹底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吱呀——
門從外面被人推開。
胳膊上挎著菜籃子的老婦人看到李紅梅坐在電視機面前抹眼淚,再看到屏幕上面顯示著的,跟自己家中剛剛看到的一模一樣的畫面,表情越發的復雜起來。
坐在李紅梅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嫂子啊,你們家陸然這…”
嘆了口氣,畢竟是老一輩的人,竟是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才好。
“你們家陸然這…怎麼就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了啊？這孩子可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啊,說出來,我們大家雖然能做的不多,最起碼能幫他多想想辦法。”
笑了一聲,擦了擦眼中的淚水,李紅梅抬起頭來沖著婦人搖了搖頭。
“沒有,這事兒啊,我知道。”
“早就知道。”
“你這…”听到李紅梅這麼說,婦人臉上的表情更加怪異復雜了幾分,試探性的望向李紅梅開口問道:“你也同意了？這可是兩個男人啊…你們老陸家可就陸然這一根獨苗苗,而且他現在這麼出息,你真舍得讓他在背後被別人戳一輩子脊梁骨？”
搖頭。
李紅梅沖著面前的婦人搖頭。
輕輕地笑了笑,嘆了口氣開口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啊,支持我兒子的選擇,而且…”李紅梅的目光落在電視機里面晏長安的側臉上。
“老嫂子,我知道你是好事,但是啊,你就別擔心了,長安這孩子…就算他是個男的,我啊,可滿意著吶,你現在啊,就算是給我一百個天仙似的兒媳婦兒讓我選,我都不換。”
听李紅梅說完,婦人竟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她臉上的表情,看著不似作假,越發的感覺到心中復雜起來。
可畢竟是鄉下人淳樸,只不過是一時之間觀念上有些接受不了,卻並不代表因為這件事,便是會對陸然產生什麼不好的感覺。
嘆了口氣,抓住李紅梅的手,婦人望著她的眼楮開口道:“我也就是來看看你,既然你早就知道,也早就同意了,我們這些外人,自然是不可能多說些什麼。”
“你說得對,兒孫自有兒孫福。”
“陸然那小子啊,我看著他打小在這村里長大,現如今又給我們做了這麼多事,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哎…你同意就成,孩子大啦。”
听到婦人這麼說,李紅梅眼中抑制不住的浮現出一抹感激之色。
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抓住婦人的手開口道:“老嫂子,還有件事,我要麻煩你。”
“什麼事？”
“要是村里誰討論起這件事…”李紅梅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會說話,就幫著陸然幫襯著點兒。”
“我倒也不是怕別人知道,”李紅梅沖著婦人笑笑,“我啊,只是心疼那兩個孩子,不願意別人說他們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啊,一定幫你把這件事辦的妥妥帖帖的。”婦人拍了拍李紅梅的手,忍不住嘆了口氣,“你看看咱們村,這學校,還有這水泥路,陸然那孩子,給我們做了這麼多看得見摸得著的好事,不就是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了,人啊,都有良心,你就放心吧,外面我不敢說,但是最起碼咱們村,放心,所有人,都絕對不會說陸小子半句壞話!”
兩個女人相視而笑,皆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一直到送走婦人,李紅梅剛剛把院子門關好,這邊就听到了電話響起來的聲音。
“阿姨,您今天看電視了嗎？”
電話那頭,晏長安聲音低沉,帶了萬分的尊敬跟感激傳到李紅梅的耳朵里。
李紅梅忍不住嘆了口氣,“看了,你要跟陸然去愛什麼蘭結婚？兩個男人真的可以結婚嗎？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去事情都準備好了嗎？”
一系列的問題問下來,李紅梅倒也沒覺得半分別扭,或者說,在很早很早之前,她便是就已經接受了晏長安跟陸然的關系,要是真的哪一天換成了一個女人,怕是最先覺得不對勁的人,就是她了。
晏長安輕笑點頭,在電話這邊抬腕看表,“我跟陸然現在在機場,還有一個半小時就要起飛了。”
“這麼快？”李紅梅忍不住開口問道。
“抱歉,阿姨,這次的事情,的確是我沖動了,還沒能事先跟您商量我就…”
晏長安的話還沒說完,這邊就被李紅梅笑著打斷。
“長安啊,你先跟阿姨說,我們村里這些學校操場還有水泥路,是不是你幫著給修的？”
不等晏長安回答,李紅梅便是接著開口繼續說了下去。
“你啊,阿姨知道你什麼事情都替陸然想在前面了,你把該你做的,不該你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你說說看,阿姨還能說你不好嗎？”
嘆了口氣,李紅梅握著話筒對著電話那頭開口道:“你跟陸然的事,現在能有一個好結果,能徹徹底底的定下來,是好事,我這個當媽的,也替你們開心,開心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怪你自作主張？” [ban^fusheng]. 首發
電話那邊。
晏長安站在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機場大廳,視線落在不遠處正在排隊換票的陸然身上。
男人眸色溫醇,帶著萬分的溫柔與安定。
“所以阿姨。”
“我已經派人去接您了。”
“我想跟陸然一輩子都在一起,這件事需要您親眼來見證。”
“來愛爾蘭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