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氏的一番開解下,黛玉回轉過來,林安知道後心里又是高興又是感動,特意去街上挑了幾個極精致的大風箏回來,等黛玉回來一起攛掇著老爹進了園子,一家三口高高興興的放走了晦氣,好不快活。
林如海笑眯了眼,他大半輩子都掙扎在效忠太上皇的人生目標里,自打入京做了這個靖遠侯,每日里和兒子女兒說說笑笑,甚是愉快。早就顧不得什麼嚴父的形象了,他盼了半輩子才得了這麼兩個貼心的孩子,安小子因著自己遭了毒害,黛玉又是林家幾代僅有的一個女孩兒,可不都該好好寵著麼。
“父親,這是女兒新摘的桃花泡的,您嘗嘗味道可還好?正配著這碟子桃花酥,也算相得益彰。”黛玉笑著指揮了丫頭們將茶點擺放在涼亭之中,和林安一起扶著林如海坐下。
如今這時節桃花盛開,這也是她特意為之,她私心想著絳珠仙子最是心疼這些落花,生恐它們被人糟蹋了,偏自己是個大俗人,葬花是萬萬不能的,沒得玷污了仙子。故而各時節便著人將花瓣收集了,做成吃食或是入藥都是好的,也有丫頭學著賈寶玉的方子自己做胭脂用,總歸叫它們都有了用處,黛玉心里也舒坦。
林如海不知內里緣故,一直當女兒是惜花之人,才剛一家三口放了風箏又逛了園子,這會子倒也有些疲累,便笑道︰“玉兒最是妥當,一晃都成大姑娘了。”
黛玉笑著紅了臉,只低頭攪著帕子沒有說話,端寧郡王前兩日過府拜見,陪著自家老爹和二十四孝好弟弟說了半晌的話,愣是用了晚飯才走,她就是再不樂意,也無法假裝沒有听到丫頭們的竊竊私語,說是端寧郡王生的好,竟比自家大爺和榮府的寶二爺都強些。
罷了,作為一個顏控,他既生的一副好皮相,也算是勉強過關了。
回過神兒啦,又听自家老爹對著林安笑道︰“想起當日,若不是你姐姐去收花瓣的時候發現咱們家園子里的菊花叫人啃了,蕭家那個臭小子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父子兩個放聲大笑,說的便是蕭洋了,這本是多年前的往事。那一日賈敏宴請幾位鹽商夫人,黛玉心里不耐煩見她們,因不是官家太太們她不過過去倒也不算失禮,便進了園子去收集花瓣,想著給林如海泡菊花茶喝降降肝火,誰知還沒走到跟前就看見地上有一株開的正盛的金繡球被人摘了下來,花瓣也沒了大半邊。
黛玉瞧著便動了氣,丫頭們小心翼翼的撿起來一看,有幾瓣上明顯的留著一排小牙印。
“這是哪個餓死鬼跑到咱們園子來偷吃了,竟連花也不放過。”
王嬤嬤本是一句無心的話,誰料黛玉听了大驚,忙叫丫頭去問才剛誰進了園子,又囑咐人趕緊去告訴賈敏。宴席上的菜單子是她看著賈敏列的,知道里頭有雞肉,自家肯定沒人有這個膽子來毀了她的花兒,外頭的能進了園子又沒讓她避諱的必是誰家帶來的小孩子,小孩子玩鬧吃了花瓣也是有的,只是菊花和雞肉相克,誤食之後容易中毒,兒童脾胃又弱,倘若出了人命可如何是好。
如此便誤打誤撞的救了已經開始有些難受不適卻忍著沒說的蕭洋,好在他只是鬧著玩,隨口只咽下了一兩個,李大夫彼時已在林家做館,很快就解了毒。
“蕭大哥哥也不知道如何了?當日進京之前他還說要等我回去呢,不想我竟長住京城了。”林安笑過之後頗有些唏噓,他和自家老爹一樣,內里十分懷念家鄉。
父子兩個說起了外頭的事,黛玉不便多听,自去和丫頭們一起摘柳枝編著玩,宮女曼蘭因見青雲三下兩下就編出小花籃來,愛的不行,直笑道︰“好精巧的東西,我瞧著竟和大爺在外頭買的差不離呢,好妹妹,你還會什麼,快編了叫我們看看。”
“姐姐別急,青禾的手更巧呢,你愛什麼只管叫她弄去。”碧溪喚了青禾過來,果然不一會就編了個兩個花環出來,自給容琦、曼蘭兩個戴上,她二人本也是正當妙齡,從前在宮里拘束慣了自比不上如今在林家快活,看見東西鮮亮就趕忙笑著道了謝。
黛玉在一旁瞧著也是高興,才說了叫青禾青雲兩姐妹多編幾個她好送人,就見有丫頭匆匆趕來說道︰“姑娘,榮府珠大奶奶派人過來送了兩筒茶葉,還有些西洋糖並幾匹緞子,來人又說寶二爺燙了臉,程大娘便叫我來回姑娘,問問可有什麼話說沒。”
賈寶玉燙了臉?怎麼賈環還是這般的黑心肝,果然是沒救了麼?
黛玉心中一嘆,自吩咐下去叫來人回去問好,謝了李紈,又拿了自家配好的燙傷藥送過去,方才跟回了亭子告訴林如海和林安。
“說是環哥兒不小心推翻了燭台,灑了二表哥一臉的燈油,所幸並沒有傷到眼楮。”
林如海听了便搖頭,一時方道︰“咱們家向來子嗣單薄,多年來別說庶子庶女,一脈單傳至你們兩個方才互相做了伴兒,又是姐弟,竟是省了多少事非。咱們林家人口簡單,自是不懂得別人的家事,為父感慨之余也不覺慶幸。”
一家子感嘆一番,心里更覺親密,黛玉因想著馬道婆一事不知要不要管,猶豫再三心里還沒理出個一二,果然就听見榮府又來傳來信兒說是賈寶玉著了魔,如今躺在床上水米未進人事不醒,身上如火一般滾燙,口中胡話不斷,十分駭人。
林安嚇了一跳,他從未听過這般怪事,黛玉雖明白緣由卻不敢亂說,只是心里奇怪怎麼鳳姐竟躲了過去,難不成因著如今管家的是李紈麼?未及多想,姐弟兩個忙過來知會林如海,誰料自家老爹捋了捋胡子,一聲長嘆之後反倒問起他倆︰“兄弟相爭,家宅不寧,何解?”
姐弟兩個面面相覷,心中猶如驚濤駭浪,黛玉瞧見自家老爹一針見血,竟是一語說到了根兒上。
賈環趙姨娘妒忌賈寶玉,賈政擠兌賈赦,榮國府的問題歸根結底可不就是自家老爹的這句話,說到底都是二房作惡,上梁不正下梁歪,她的好二舅賈政自己身子就不正,小老婆趙姨娘也不是什麼良田,二人生出來的賈環能有多好?
一家子匆匆趕到榮府,因听到各家親戚皆有人過來,黛玉想到原著上薛蟠就是趁著此時亂看,心里一陣膈應,便回頭使了個眼色,眾人會意,宮里來的姚嬤嬤便說道︰“園子里頭人多,既是有別家親戚,我們姑娘不便過去,何況也幫不上忙,倒不若在國公夫人這里等等消息,等下國公夫人回來了也能立時見到。”
黛玉自然點頭稱是,因不放心林安,正巧原是太後身邊的顧嬤嬤有意跟著過去,便叫她順便給賈母請安,如此別人更挑不出錯來,林如海也無異議,父子兩個便隨了人過去安慰賈政等人不提。
此時玻璃等人留在房中,听見黛玉一行細問緣故,便七嘴八舌的說了這一日寶玉的光景,黛玉听了越發坐立不安,只不知該如何開口,若是說了翻出此事,必然牽扯出趙姨娘,如此賈環探春又要如何呢?若是不說,等著那一僧一道過來也未嘗不可,只是萬一他二人這一世並不存在,就像之前並未過去林家發瘋一樣,這會子也不顯身又該如何?當真見死不救麼?
正鬧著,卻是鳳姐兒抱了大姐兒過來,見到她倆便嘆道︰“你們也來了,園子里亂的不行,林妹妹不去正好,沒得叫人沖撞了,老太太怕妹妹嚇著,很是同意嬤嬤的話,也不叫妹妹進去,就讓我過來陪著。不知怎的我這心里突突的直跳,實在放心不下大姐兒,走到哪兒都要她在我跟前才是,妹妹別介意。”
大姐此時也有些懨懨的,黛玉心里亂,順手接了大姐在懷里抱著,因她著實可愛,逗弄一番,一旁姚嬤嬤也說道︰“好俊兒的姐兒,只是瞧著不大有精神,可是沖撞了?”
姚嬤嬤同顧嬤嬤都是太後宮里出來的,四人里頭屬她是頭一個,鳳姐也知她的身份,忙陪笑道︰“嬤嬤說的是,眼下鬧得人仰馬翻,一會送崇一會跳神,老爺又正張羅尋僧道呢,姐兒年紀小,我年輕也沒有經歷,正巧借著林妹妹在這兒,趕忙回家帶著姐兒過來了。”
正說著,又有人來報,說是劉尚書夫人過來了,黛玉忙跟著鳳姐迎了出去,方氏一見到她心里先松了口氣,拉著手急忙說道︰“你有事沒有,听見這動靜可嚇壞我了,安哥兒呢,阿彌陀佛,保佑保佑,你們年輕不知道,那一年也有人家出過這樣的事,想了多少辦法都沒救過來,怎麼這會子又應在這府里了。”
一語說的鳳姐唬破了膽子,何況身旁姚嬤嬤也點頭稱是,說道︰“姑娘是從南邊來的,京里的事知道的不全,便是璉二奶奶那會子也小呢,都不一定听說過。”
說罷便不再言語,黛玉瞧其神色,心想難道宮里也有這樣的事?馬道婆還有這樣的本事?
“這竟是沒法子的事了?”鳳姐趕忙抱過大姐兒,顫著聲說道,心里怕的什麼似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