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園里有一種名叫常春藤的植物,全株有毒,此毒于一般人倒無大礙,對身中過乾元紅的月震天來說,卻是慢性劇毒。
常春藤秋季開花,時下花季剛剛過去,整整一個秋天,月震天每日體內的毒便深了一分,若不是月震天內力深厚,萬萬撐不到今日。
如此以來,即便月明軒深究起來,也查不到什麼。
看著月震海雲淡風輕、胸有成竹的樣子,月震山便來氣,只是已經上了賊船,便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此時想回頭已經來不及了。
若不是月明軒一再辜負他的期望,負了月懿,他也不至于把事做的這麼絕。
只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月震海還這樣淡定,難道是……
“二哥,如今你我在一條船上,若你還事事瞞著我,是不是不太合適?”
“那是自然,既然震山你站到了我這一邊,你我二人自當掏心掏肺、坦誠相見,我豈能有什麼事瞞著你?”
月震海皮笑肉不笑的說著,一邊拉著月震山坐了下來。
“大哥的死?”
“……三弟,我一直認為你是個聰明人,果然沒有讓我失望,若不是你派人將常春藤枝葉混雜在燻香里,大哥也不會這麼快解脫,大哥應該感謝你,噢,不,是感謝你和我。”
月震海陰冷的聲音在密室里回響,字字句句都是寒意森森的。
常春藤的氣味能導致月震天毒發,但終究是個略顯漫長的過程,若不是有人推波助瀾了一把,怎麼會有這麼突然又巧合的事?
兩個人終于把最後一層窗戶紙捅破了,也便不必端著了。
月震山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水,盡管眸色狠歷,卻少了對月震海的排斥,“出了這麼大的事,估摸著明軒這兩日便會趕回來,不知二哥一切可安排好了?”
“那是自然,不過還得仰仗震山你助我一臂之力……”
自從月明軒和月明軒都不在鳶尾山莊之後,月懿也曾想過去找月明軒,可都被王氏和月震山勸阻下了。
鳶尾山莊一時之間發生這麼大的變故,對她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沖擊。
得知月震天離世的之後,月懿鐵了心要去找月明軒,若不是月震山狠下心來,給月懿服下了安神助眠的藥,這一天下來,月懿怎麼可能安安靜靜的呆在鳶尾山莊?
晚上,天色已經黑沉下來,月懿這才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
“明軒哥哥,快跑,快跑!”
話音剛落,月懿突然便大汗淋灕的從床上突然坐了起來,一直守在屋里的王氏聞聲趕緊湊了過去。
眼神里少了嫉妒和陰狠的月懿,臉色蒼白的模樣著實看的令人心疼,倒像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懿兒,你醒了,做噩夢了?不怕不怕,娘在這里。”
“娘,明軒哥哥呢?還有莊主大伯,真的……”
一提到月明軒,王氏的臉色便陰沉了許多,真不知道她這個女兒,到底上輩子欠了月明軒什麼,好端端的一個女兒,偏偏被月明軒鬼眯了心竅,不撞南牆不回頭。
都到了這個時候,心里還惦記著那個忘恩負義的人!
即便心里氣悶,王氏卻也是忍著,輕輕的將月懿擁進了懷里,細聲細語的安慰了起來,“生死有命,你莊主大伯知道你有這份心,一定會很開心的,至于明軒嘛,要不了三五日估計就回來了。”
“是嗎?可是,明軒哥哥知道大伯死了,心里是不是很難受?”
“誰的心里都難受,好了,懿兒,你這些日子太累了,都瘦了一圈兒,這是娘親手為你熬的桂圓蓮子粥,多少吃點,啊,來。”
看著月懿吃了兩口粥,王氏也便放心了。
月懿的性子,誰也勸不住她,若她真的趁人不備溜出鳶尾山莊去找月明軒,到時候不知道又會橫生出什麼枝節來,如此關鍵的時候,自然是半點差錯都容不下。
一盞茶的功夫不到,剛剛醒過來的月懿便又沉沉的睡了過去,清眉緊蹙,即便是在睡夢里,似乎心里也不曾有半絲的松懈。
從月震海處回來的月震山剛走到月懿屋門口,正好遇到王氏從屋里出去,王氏一把便把他拉到了一邊,稟退了身後跟著的下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老爺,懿兒已經睡下了,不到明日是醒不過來的,他那邊怎麼說?”
月震山無奈的搖了搖頭,“懿兒她……嗨,好好照看她吧,接下來的事只怕更出乎她的意料,明日俊杰便回來了。”
“俊杰?那明軒呢?”王氏疑惑,按道理月俊杰和月明軒兩人都在京城,一樣的路程不應該一起回來嗎?
月震山冷笑,“哼,明軒?這麼輕易的就讓他趕回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那就好,老爺,咱們懿兒好歹也是鳶尾山莊月氏一族的血脈,若是男兒身,以咱們懿兒的能力,勝任這莊主之位還不是綽綽有余,只可惜……明軒那混賬是指望不上了,這回不管怎麼說,也要把俊杰和懿兒的婚事定下來,可別到時候得不償失啊。”
王氏說著,血色菲薄的臉上扯出了幾絲燦白的笑意,就如同夜色下一道詭異陰冷的光一般,駭人的很。
翌日,鳶尾山莊四處飄揚著的都是雪白的紗布,昏沉的天空下偌大的鳶尾山莊陰沉沉的,處處彌漫著的都是讓人不安和恐懼的氣息。
恐懼的氣息。
正堂里,月震天躺在紅木棺材里,一動不動,堂里堂外處處都是披著白紗守孝的,還有幾個江湖中來的比較早的人,個個都是一臉哀傷悲痛的模樣,卻獨獨不見半顆淚珠落下來。
月震山和月震海站在一邊,依舊是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不順眼兩看相厭,其實心里早已經站到了一條船上。
一晃又是一天過去,鳶尾山莊處處一片白色,就如同冬天來了一般,處處都是冰天雪地,隱藏在越來越沉的夜色里。
哺時,月俊杰終于趕回來了鳶尾山莊。
原本身上的傷就還未好多少,又一路長途跋涉、快馬加鞭的回來,臉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幸好還撐得住。
趕回山莊,來不及歇息便強撐著身子去了正堂,叩祭已經駕鶴西去的月震天。
本就蒼白憔悴的臉上,無需偽裝,便已經悲痛欲絕的最好證明,修長的身形卻不復往日那般溫文如玉,清瘦許多不說,詭異陰冷的神色總讓人覺得陌生,難以親近。
簡單的叩拜過後,月俊杰便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如今月震天死了,月明軒又還在趕回京城的路上,鳶尾山莊便是群龍無首,無形中月震海和月震山的威勢已經被接受承認了。
除了一些月震天的心腹和手下,對月震海和月震山兩人心存芥蒂之外,其他人倒是明哲保身,靜觀其變。
卻沒有人注意到,隱藏在暗處蠢蠢欲動的陰謀正在一步步浮出水面。
又一天過去,鳶尾山莊卻依舊不見月明軒的身影,私下不免有人對此詬病猜疑。
不知道從哪里傳出來的說法,不知不覺,穆喜脈的身份在鳶尾山莊已經不是一個秘密了,堂堂的郡主怎麼會流落江湖?
難道月明軒一開始便是知道了穆喜脈的身份,因而才對她那般的縱容?
眾所周知,自從穆喜脈死後,月明軒便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往為了鳶尾山莊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不再,反倒是越來越不關心莊里的事務,這樣的結果,無疑都是穆喜脈這個紅顏禍水所致。
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不知所蹤的月明軒遲遲未歸,其中原由**不離十……
剛剛入夜,便下起了大雨,一個時辰過去,都不見半點停歇的意思,淒冷的寒風呼呼的刮著,就像是一柄柄鋒利的刀子一般,割在身上生疼。
大雨至,寒風起,總讓人覺得隱隱的不安。
夜色下,幾個人影淋著大雨,押著兩個被五花大綁的人,剛一進到正堂便齊齊的跪在了月震天的棺前,靈堂里本就陰森森的,這樣的情景不僅沒有將那陰森打破半分,反倒更加耐人尋味的詭異起來。
跪在一旁的月如初冷著臉,自始至終眼楮都不曾動過一下,幽冷深不可測的眸子里,他的身後跪著的正是月震天身邊的親信。
很明顯,這些人與月震山、月震海手下的人之間隔閡頗深,眼神中頗有敵意也就罷了,中間硬生生的隔了一人的距離,楚河漢界再分明不過。
剛進來不久的月震海見狀,淡淡的瞥了一眼棺木里一動不動的月震天,又瞥了瞥月如初,最終視線落在跪著的幾個人身上之時,眸色突然便陰冷狠歷了起來,還帶著不易察覺的得逞之色。
“二老爺,屬下有辱使命,未能將少莊主如期帶回鳶尾山莊,是屬下無能。”
那跪在地上渾身濕透的人說著,已經齊齊的將頭都貼到了地上,一副巋然受死的模樣,落湯雞似的,往日威風凜凜的佩劍俠客一下子便渺小了起來。
月如初劍眉緊蹙,神色中震驚一閃而過,很快便波瀾無驚了,只是卻掩飾不了眸子里的失望和震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