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暗暗打量了一眼站在黛玉身後的丫鬟,只見她身材嬌小,眉眼清秀,倒似老實的。抬頭見黛玉只含笑陪在賈母跟前說話,也笑著攜了林瀾一起過去請安。
賈母拉過林瀾好一通摩挲,弄得林瀾小臉泛紅,很不好意思,只笑道︰“我一見著瀾哥兒啊,心里就止不住的歡喜。”又說︰“只你們兄弟兩個這樣的好,比我們家里的那個混世魔王不知好出多少去呢。”
林澤心知賈母說這話不過是玩笑的,若真把那賈寶玉都比下去了,你看賈母還會不會真心待你。便也不把這話當真,只陪著笑道︰“二表弟最是個人中龍鳳,外祖母這話是在打趣我們了。”雖然這樣說著,心里卻對自己直道︰虛偽極了!
林澤想到的,王熙鳳難道沒想到嗎?賈母明貶暗褒這道理,林澤明白,王熙鳳當然也明白,而且,比林澤更明白。當下便笑著上前湊趣說︰“老祖宗心里頭看來是只記掛著林表弟呢,我這里可怎麼好呢?”說著,便故作一副不依的樣子,只伏在賈母的膝頭,笑道︰“我今兒個只沾著林表弟的光,也要老祖宗賞我一口茶吃呢!”說著,就去要茶。
說得滿屋子都笑起來,賈母更是點著王熙鳳的額頭笑道︰“就你猴兒似的精明,那里就有這些話來說。”一面笑著,卻又一面要人倒了茶來,親自喂著王熙鳳吃了一口,才道︰“今兒個可巧是你表弟在這里,你方有茶吃的,若是你表弟不在,我萬不會依你。”說得幾個丫鬟也捂嘴笑了,王熙鳳才不理會。
王熙鳳臉上紅暈泛泛,一雙丹鳳吊稍眼微微一挑。听賈母這樣說,便站起身來,只對著林澤和林瀾福了一福身,嘴里說道︰“多謝兩位林表弟賞我這口茶吃。”
把滿屋子人,包括黛玉、賈母在內的都說得笑起來。
林澤唇角含了一抹笑意,心道︰這王熙鳳這樣的長袖善舞,能說會道,想來賈璉是極難降服住她的。
林瀾見滿屋子人都喜笑顏開的,便也奶聲奶氣地說︰“璉二嫂子,璉二表哥在揚州時待我極好的。我自然也待你好,這果子給你吃。”說著,便從身上斜掛著的一只小包里摸出一把榛子遞給王熙鳳。
王熙鳳更是喜得眉眼俱彎,只笑道︰“好表弟,這麼小就會疼嫂子了。”說著,便就勢吃了一顆,又笑道︰“這果子真好吃,在嘴里一咬開,滿嘴噴香的。”話沒說完,已經剝了一顆給賈母吃。見賈母果然吃得開心,便又對林瀾笑道︰“好表弟,再賞嫂子一些罷。”
林瀾便把小包從腰側取下,整個兒地交給王熙鳳。王熙鳳一面瞧著那小包上的繡工,一面從里頭拿著榛子,見那包上繡著一幅嬰戲圖,不覺驚呼一聲道︰“好表弟,你這小包做得可真精致。瞧這兩個胖娃娃,竟似活的一樣。”
賈母也好奇道︰“是什麼圖,拿來我瞧瞧。”
王熙鳳便把手里的小包遞過去,賈母端詳了半晌,才笑道︰“這繡活兒可是頂好的了,上面的娃娃確實模樣齊整,花鳥蟲魚也栩栩如生。”
眾人便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賈母只笑著把這小包遞給了王熙鳳,王熙鳳見眾人好奇,便也遞給眾人一一傳閱。
原來那小包上正繡了一副嬰戲圖,上頭一個孩童頭上扎著雙髻,正在踢著腳下的小球。這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副孩童蹴鞠圖,妙處就妙在,這幅刺繡上還有花鳥樹木映帶左右,更有廊橋假山陪襯在旁,清澈小溪近在咫尺,溪中魚兒栩栩如生。這樣一幅刺繡,怎麼不教人拍手叫絕呢?
林瀾見大家都在贊美自己的小包,當下十分得意,翹高了小鼻子說︰“這是哥哥給我買的,可好看呢。”見大家都看著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卻還是奶聲奶氣地強調︰“哥哥說啦,那上頭的就是瀾兒,瀾兒也會蹴鞠的。”
眾人再展眼一瞧,可不是麼。這小包上的孩子眉目清秀,憨態可掬,可不就和林瀾有七八分的相似麼。當下更是笑著贊了一聲林澤好巧的心思。
一時眾人笑鬧夠了,王熙鳳請示了賈母的意思,忙招呼著各人入座,又要丫鬟僕婦擺飯上來。林澤雖想避嫌出去,卻架不住賈母和王熙鳳的意思,只好仍斜偏著身子,只看著林瀾的方向。黛玉仍坐在賈母身側,三春陪侍在旁。寂然飯畢,便有僕婦丫鬟上來撤了碗碟酒盞,又端茶上來給眾人洗漱。
王熙鳳因知林家三兄妹飯後是要過一時才要吃茶的,便只讓小丫鬟看著時候上茶,自不必多說。
待得屋內眾人都歇息了一陣,就听得賈母忽道︰“玉兒,來我跟前。”
林澤本來已經眯著眼楮有些困倦,忽听得賈母出聲,立刻便坐直了身子,心道︰該來的總要來的。
賈母一面摩挲著黛玉的手,一面道︰“可憐我這玉兒,年紀小小的……”說著,似是覺得這樣子的語氣太悲切了,便頓了頓,只轉了個話音道︰“我今兒個因見你身邊只跟了一個小丫頭,深覺不可。故想把我身邊服侍許久的丫鬟給你一個,也是聊表我的心意。”
林澤眼皮子抬了抬,見黛玉身後只站了崔嬤嬤、兩個二等丫鬟,青杏和甘草卻都沒在。心道︰賈母這話說得卻有意思極了,也不想想黛玉今來賈府,拖家帶口的那麼多人服侍著,還要你的丫鬟做什麼!
黛玉听賈母這樣說,只福身道︰“外祖母憐惜,只是我身邊的丫鬟已經極多了,再有也就不像了。”
賈母愣了一愣,指著黛玉身後站著的那兩個丫鬟道︰“我瞧著她們兩個年紀太輕了些,怕是不經事的。”
黛玉便笑道︰“外祖母不知,這兩個原是我的二等丫鬟,一個名叫雪雁,一個名叫青鶴的,才十歲年紀。”
賈母因嘆了一聲,便要原先站在黛玉身後的那個丫鬟站出來,只見她身穿一件紫色小夾襖,身材小巧,眉清目秀的。便也笑道︰“這丫頭原一直服侍著我,最是妥帖細致的。況且你們才來府上,多少人事不知的,有她在身旁服侍倒也便宜。”又笑道︰“她是名喚鸚哥的,模樣倒也齊整,年紀倒比你這兩個丫鬟大上一些。”
黛玉也打量了鸚哥一眼,見她低眉斂目十分乖覺,便笑道︰“外祖母想得周到,只是我已有了一等丫鬟四個,再要鸚哥姐姐就不像了。可鸚哥姐姐又是外祖母所賜的……”說著咬了咬下唇,似乎十分猶豫的樣子。
賈母看在眼里,只擺手道︰“那便叫鸚哥仍做二等丫鬟就是了。”
黛玉看了一眼鸚哥,才對賈母福身道︰“玉兒多謝外祖母,這鸚哥姐姐生得這樣好看,穿著紫色衣裳又這樣合適,玉兒想著,不若便改名叫‘紫鵑’吧。”才說著,又笑道︰“外祖母,我因想著這姐姐在外祖母跟前服侍那麼久,也像紫鵑花一樣呢。”
賈母听得開心,便對鸚哥道︰“從此後便改名叫‘紫鵑’罷,也是姑娘對你的厚愛了。”說罷,便要紫鵑站回去,自己仍拉著黛玉說笑。
林澤瞥了一眼紫鵑,見她嘴角微微耷拉著,似乎極委屈的樣子,唇角一勾便帶了幾分冷意。這個紫鵑,眼瞧著是個老實的,恐怕內里卻是個心大的。真是有意思極了,難道一開始就著眼想要做黛玉身邊的大丫鬟不成,想得也忒便宜了,難道她竟不知道,就是林家的二等丫鬟,以她這樣的,還算抬舉了呢。
卻說賈母因年事漸高,本就不耐長談。雖有眾人在旁湊趣說笑,到底年紀在那里擱著,哪能盡心隨意的聊天呢。少不得見著時辰漸久了,便也表露些許疲憊之態來。
王熙鳳最是會察言觀色的,當下便笑道︰“老祖宗可是乏了?”
賈母只道︰“這午後又不許我睡覺,晚上還要在這里陪著你們說笑,我再不能的。”又笑道︰“你們一個個的是白日里躲在屋里懶怠,晚上卻精神起來,卻苦了我這老婆子。”
王熙鳳只笑著上來給賈母捶腿,又笑道︰“老祖宗再精神不過的,縱是通宵玩樂也不在話下。只是今日也晚了,我瞧著幾個妹妹都有些困倦了,獨老祖宗冤枉她們說她們白日里躲懶,再沒有這麼冤枉人的道理。”權少強愛,獨佔妻身
說得眾人都笑了,探春幾人也上來說了幾句,賈母心知這是要休息的時候了,便拉著黛玉道︰“我最想要你在這里陪我的,只是如今你住在梨香院,地方倒遠,來回也不便宜。少不得也要你早些回去,免教天冷路滑的倒不好走。”
王熙鳳笑道︰“老祖宗再不必擔心,只包在我身上,我親自送了妹妹回去,老祖宗可放心呢?”
果然,賈母笑著點頭對黛玉說︰“你別瞧著你璉二嫂子是個嘴皮子潑辣的人,可她這心,最是細致不過的。我們常日里說起,縱有百個、千個男兒也比不得你璉二嫂子能干,你才進府,多少事情沒明白,只問你璉二嫂子,再沒有不知道的了。”
黛玉便笑著對王熙鳳道︰“那日後,只求嫂子疼我了。”
“哎呦呦,瞧妹妹這話說的。”王熙鳳一面笑著,一面便攜了黛玉的手,只沖著外頭說︰“還不快打了燈籠來,再有,披風薰熱了來,若要有冷的,可仔細著!”一應交代完畢,便辭道︰“老祖宗,這里我就不陪了,先把林妹妹送回去要緊呢。”
賈母便輕啐了一聲,只隨她去了。
一路上,少不得又說出許多話來,王熙鳳見林澤牽著林瀾走在後面,便笑道︰“好表弟,在老祖宗那里我有句話卻沒好問呢。你說你璉二表哥送了你好東西,是什麼呢,我卻好奇的很。”
林瀾便笑著說︰“璉二表哥每日都尋了好玩的玩意兒給我,有面人,有糖人的,啊!還有一個好大的風車!”說著,還興致勃勃地比劃了一下。
王熙鳳便掩唇笑道︰“平日里在家時也不覺得他怎麼著,沒成想去了一趟揚州,反而這樣會疼人了。”因對林瀾道︰“好表弟,你璉二表哥可有和你說到我的事兒呢?”
林瀾便眨了眨眼楮,疑惑道︰“璉二表哥和我都說外頭的風光,再不提家里的事兒的。”
原來賈璉在揚州,雖每日去找那媚娘溫存,卻總不忘回頭帶些好吃的好玩的給林瀾。故而林澤對他印象雖不甚好,卻也不甚差罷。何況林瀾每日里拿著那些小玩意兒也最開心不過的,叫著“璉二表哥”可親熱的很。
幾人又說笑幾句,就听得一行人里忽有人道︰“到了!”
林澤回頭看去,原來是那紫鵑出聲說到這話,見林澤看過來,當下小臉羞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王熙鳳也看了紫鵑一眼,才收回目光看著梨香院的門說︰“好妹妹,嫂子就送到這里了。”又對林瀾笑道︰“好表弟,日後若有好吃的,可得記著嫂子。”
黛玉便也笑著謝過了,又叫送她們回來的婆子仍提了燈籠送王熙鳳回去不提。
一行人才進了梨香院,就見院中青杏正和甘草說著什麼,青梅只在旁邊含笑看著,見他們回來,忙迎了上來。
“青梅姐姐,你們方才在說什麼呀,那麼開心的樣子。”
青梅一面給林瀾換下靴子,一面仰頭去看林瀾,只笑道︰“原是揚州那里送了信來,二爺不多時就要瞧著有人來了。”
林瀾便睜圓了一雙烏溜溜的眼楮問︰“是什麼人呀?”
“是綠柔姐姐和紅杏姐姐罷?”
那邊林澤早看完了信,見青梅出去打水,林瀾還要跟出去,忙伸手拉住了,只點著林瀾的鼻尖笑道︰“怎麼了?綠柔姐姐和紅杏姐姐來你不開心麼?”
林瀾撅著小嘴想了想,才說︰“也開心,也不開心。”
“這是什麼話?”
“唔,綠柔姐姐和紅杏姐姐不在的時候,我可以吃多一點。可是她們在的時候,就不許我多吃啦。”
原來是為的這個!林澤不禁失笑,在家時,林瀾吃起零嘴來一點都不知道“少”字怎麼寫,他身邊服侍的丫鬟又都是老實木訥的,都不敢大聲說話,只好去請了綠柔和紅杏來,久而久之,林瀾便不敢當著綠柔和紅杏的面兒再吃多少零嘴了。
正說著,就听得簾子一挑。林澤和林瀾回頭看去,原來是黛玉來了。青梅正打了水來,見黛玉連披風都沒有披著就過來了,便對青杏道︰“又躲懶到哪里去了,姑娘出了屋子就要給姑娘披上披風呢,這麼冷的天,若要凍著了看我不打你呢。”
說得青杏忙道︰“我原要拿的。”
“還 嘴呢,難不成姑娘身上是穿著披風的?我怎麼沒瞧見!”
黛玉正要說話,就見門外又跑進來一人,穿著一身紫色小夾襖,臉頰生紅。青梅只看了一眼,便不說話了。
紫鵑見青梅只看了自己一眼就轉頭回去做事,心里正忐忑呢,又見黛玉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忙把手里的披風遞過去。青杏伸手接了,才一踫著,就皺起了眉頭。還沒說話呢,那邊白果早拿了一件燻得暖和和的披風給黛玉披上了。
紫鵑這才知道,自己因著急過來,卻忘了要把披風薰熱了,怪不得姑娘不穿呢。想到這里,臉上的紅暈便倏忽褪去,只剩蒼白了。
黛玉本就不是小心眼的人,紫鵑又是賈母親自送來的,她也不想多為難她。只是她晚上要過來的時候,這紫鵑就插嘴說要去拿披風,黛玉也隨她去了,只帶了青杏先過來。現下瞧瞧青杏手里的那件披風,黛玉的眼楮垂了垂,這麼單薄的披風可是春天穿的,現下穿出來能做什麼?
林澤也不想去管賈家的人,見黛玉坐在桌邊吃茶,便笑著坐到她旁邊,只說︰“大晚上的,吃了茶又該睡不著了。”
黛玉便橫了他一眼,笑道︰“只許你吃,卻不許我吃不成?”
她一進來,便瞧見白果早已經沏了茶在桌上,心知這是林澤要吃的,當下只是先拿過來吃了一口罷了。見林澤巴巴地過來跟自己說話,早覺得好笑了,只是故意這樣說罷。
林澤自知黛玉最愛拿自己打趣了,只摸摸鼻子也就不說話了。倒是林瀾耐不住,青梅一邊給他洗著手,他還要探出身子過來說話。
“姐姐,你知道麼,綠柔姐姐和紅杏姐姐要來啦。”
黛玉笑著應了一聲,說︰“原先不知道的,你這樣一說我就知道了。”說著,便看向林澤,問道︰“我原以為綠柔姐姐和紅杏姐姐是不肯來京城的。”
林澤也輕嘆了一聲。
賈敏剛去的時候,綠柔和紅杏就瘦了一大圈,若不是還有內宅事務要她們來接手,恐怕也支持不住。後來賈母頻頻來信,又要賈璉來接黛玉兄妹上京,黛玉本有意要帶綠柔和紅杏一並來的,可她們倆卻說︰“太太才走,老太君掛念姑娘才要接了姑娘去,可孝期里頭,若沒人在家里為太太守孝可像什麼呢。”又說︰“太太平日里待我們那樣慈善,如今走了,姑娘也要去京中,我們雖人微力擔,到底能為姑娘分擔一些也好。”
黛玉無法,只得留了她們倆在揚州。心里卻記掛極了,不時便要青杏寫信去揚州問候一二,知道她們兩個守著孝,還要和張嬤嬤、方嬤嬤一起料理家務,更是過意不去。
如今听聞她們兩個終于肯來京城了,黛玉哪有不高興的,便含笑只又拉著林澤說道︰“太太臨走前還說,要把綠柔姐姐和紅杏姐姐給我,如今我身邊一等丫鬟只有青杏和甘草,到底還有兩個位置是為她們留的呢。”修仙寵兒的逆襲(女配)
林澤听了,便點頭道︰“很該如此。綠柔姐姐和紅杏姐姐待你一向極好的,又常在太太跟前服侍著,料必妥帖細致,有她們在,我也放心得很。”說著,又摸了摸黛玉的發頂,只笑道︰“雖則你現在也能管事了,在我看來,卻仍像小時候一樣的。”
說得黛玉抿唇笑了,小臉上也浮現了一抹紅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青杏和甘草對視一眼,也捂嘴偷笑。大爺和姑娘感情這麼好,她們看著也覺得溫馨極了。
他們兄妹說著話,林瀾又被青梅服侍著早在炕上待著了,其余丫鬟也都鋪床疊被,燻香點蠟,俱有事做。獨紫鵑站在一旁有些格格不入,又沒人理會。只在黛玉身後听他們說話,听見說起一等丫鬟的事,心里不覺便生出幾分委屈來。
她原是賈母跟前的二等丫鬟,也羨慕珍珠被老太太給了寶玉,一下子就從二等丫鬟的行列躋身到了一等,如今在寶玉房里,可不就是說一不二的麼。就連那些個嬤嬤見了還要陪著笑臉,說不出的威風。
今听見賈母要把自己給林姑娘,她心里早活泛了起來。又一心想著,若然自己給了林姑娘,憑著自己的本事當個一等丫鬟也綽綽有余的,何況又有老太太從中說合,再沒有二話的。可誰知,臨了了,人家林姑娘說到自己身邊一等丫鬟的份例早滿了,就算來了也只能當個二等的,她再不甘心的。
本想著,林姑娘身邊的一等丫鬟是什麼人物,自己可要見見。誰知才進了院門,也就瞧著一個丫鬟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另一個丫鬟雖比自己大上兩三歲的樣子,可也瞧不出多頂事呀。再要問起另兩個,卻沒人理自己了。
可現在听著林大爺和林姑娘說起,原來那兩個大丫鬟如今還在揚州沒動身呢!
這可算什麼事兒呢,縱讓自己先當了一等丫鬟又怎麼樣呢?左右還有兩個空缺呢不是?
紫鵑扯著帕子咬著下唇,心里委屈得都要發酸了。一想到自己和那幾個八.九歲的小丫頭們一起做事,她心肝都疼了。那些個小丫頭,名字倒是好听的很,什麼“青鶴”、“朱鷺”、“雪雁”、“黃雀”,自己這個“紫鵑”可不就是和著她們的名字起的麼!
林澤和黛玉一邊說著話,一邊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紫鵑,見她咬著下唇,眼底泛著幾分晦澀,心中警鈴一響,便收了話音。只說︰“玉兒,外祖母給你的丫鬟就是這位吧?”
黛玉先還不明白,可一見林澤給自己使眼色,自然就明白了,當下只笑道︰“是啊,這位紫鵑姐姐,我一瞧見就覺得和她親近,又見她穿著紫色衣裳,最像紫鵑花一樣的品格。”話中帶笑,倒是讓紫鵑十分的受寵若驚。
林澤便也笑道︰“紫鵑姐姐,因玉兒身邊早有一等丫鬟的份例滿了,才要你做了二等丫鬟。想來是委屈了姐姐。”
紫鵑忙道不敢,又听得林澤笑道︰“紫鵑姐姐不知道,玉兒身邊倒有兩個一等丫鬟,年紀大出我們許多,想來日後是不能長留的,到時候空出了位置少不得還要姐姐你來補上呢。”
一語話畢,果見紫鵑笑開了。林澤暗暗地撇了撇嘴,到那時候,綠柔和紅杏就算嫁了人,那也輪不到你賈家的丫鬟到我妹妹跟前去指手畫腳。這麼想著,目光便落在那紫鵑的臉上,見她的確眉清目秀的,也只笑道︰“紫鵑姐姐,我們初來乍到的,也不知道這府里的規矩,若要有什麼事情,還得勞煩姐姐了。”
紫鵑便笑著行禮說︰“大爺放心,有我在姑娘身邊,必料理妥當的。”
黛玉只垂眸吃茶,也不搭話,听林澤笑著和紫鵑說話,唇邊便微微彎起了一點弧度。見林瀾在那里和青梅說笑呢,便也放下茶盞,往炕邊坐下。
“這是在說什麼呢,這樣高興的樣子?”
青梅便笑道︰“原是二爺要我去帶了唧唧過來,可姑娘您說,這大冷的天又這麼晚了……”還沒說完,林瀾已經眼巴巴地拽著青梅的袖子搖了起來,一迭聲地央求道︰“青梅姐姐,你最好了,就把唧唧抱來和我玩一會兒罷!就一會兒!”
黛玉瞧著林瀾這樣,只笑道︰“青梅姐姐,瞧瀾兒這樣,若不把唧唧抱來,他再不肯的。”
青梅也只好道︰“可說好了,只這一次,再沒第二次的。”話音才落,就听得林瀾歡呼雀躍的聲音,青梅便拿了一件披風往外面去了。
不一會兒,便提了一只籠子進來。林瀾探身接了過來,急忙打開籠子上的小門,把那只養得圓滾滾的小松鼠給抱了出來,又見黛玉正和青梅說著話,便偷偷地把唧唧往懷里一揣,順勢就躺進了被窩里。
這些,林瀾自以為做得絕好。可誰知林澤和黛玉他們早看在眼里了呢。
林澤在看見那只松鼠時,後背就微不可查地僵了一僵。這只松鼠被養得很好,皮毛光亮,而且又很愛吃,唧唧的叫聲雖然他總說它太吵了,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也很喜歡這只松鼠。其中一個原因,大抵是這只松鼠是那個人送的罷。
林澤已經不想提到那個人的名諱了,他自是他的天潢貴冑,他自是他的平民百姓。橋歸橋路歸路,陽關道和獨木橋本來就沒什麼可以交集。
不覺夜幕低垂,林澤眼瞧著時間不早了,便讓青梅親自送了黛玉回去。紫鵑因听了林澤的話,自覺好處在後頭,心里也十分滿足,便笑著回去了不提。
卻說林澤才一掀被子,就見林瀾早睡得十分熟了,又見他胸口上鼓鼓的一塊,便輕笑著拉開了寸許。果然松鼠不耐熱,見有了出口,忙跳出林瀾的胸口,一躥就躥到了林澤的肩頭。
林澤拿手摸了摸唧唧的腦袋,輕聲罵道︰“好沒良心的東西,待你那樣好卻沒有半點記掛的。”這話說的,卻不知道是在罵松鼠,還是在罵送松鼠的人了。
不一會兒,青梅掌燈進來,見唧唧正趴在林澤和林瀾的中間睡著,也抿唇笑著出去了。
第二日,黛玉帶著林瀾去賈母那處請安,林澤卻是往賈政那里去了,回稟說想要念書。賈政素來最愛子弟讀書進學的,听了林澤的話,心中十分寬慰,連平日里板著的臉也溫和了不少。又說︰“既要念書,何必往外頭去,家中便有一處家學,自有儒大爺爺教著,進出也很是便宜。”
便親自要人送了林澤過去。
那家學本就是掩耳盜鈴之處,林澤心里早對那家學里的事情門兒清了。只是沈愈說得對,既要讀書,自然不能舍近求遠,在賈家住著,就來家學里先待著。等發現了不好的苗頭,只挑到賈政面前也就是了。
可是林澤沒想到的是,他才一進學里,就見著一個他意想不到人。
賈寶玉本來就不愛讀書,雖有母親溺愛,祖母憐惜,可也架不住每日里被賈政呼來喝去的訓斥啊。少不得,便自請去那家學里待一待,一則能多結交些朋友,二則也是免教賈政日日訓斥的意思。
今日在家學里,本來已經無聊至極。這家學說的好听,是上學念書之地,可放眼望去,無一不是賈家族中子弟。縱結交了又有什麼意思?賈寶玉這邊正迷迷洋洋地犯困呢,就見門口忽進來一人,睜大眼楮一看,原來是林表哥!
林澤在心里給了自己一拳,你說你什麼時候來不好,怎麼偏偏就趕在這時候來了!
瞧著賈寶玉十分熱絡地給自己安排座位,林澤笑著坐下來,目光落在身側那位置上。我說,賈寶玉,你想跟我坐一塊兒直說就是了,犯得著這麼熱情,把人都嚇著了好嗎?
賈寶玉哪里知道林澤正腹誹個不停呢,他只覺得來家學里最開心的就是瞧見這個氣質雋永的林表哥了。他素來最喜歡和模樣好的人結交,林家兄妹才來時,他就有心要去和那神仙似的妹妹說話,可是兩下里話音一岔,反而接不上話了。那林表弟年紀太小,又生性靦腆,他也不好意思去和他玩鬧。只有這林表哥,生得模樣又好,常日里都是嘴角含笑的,待人又溫和。重生最強農民
賈寶玉只把林澤當成了和自己一樣的人,最惜花愛花體貼別人的。他哪里能曉得,林澤此人也就外表披了一層溫和的皮,內里可是個睚眥必報的貨呢!
林澤才不管賈寶玉,只安心地在紙上寫著字。
可這清靜,那不是你想要就有的。就算賈寶玉這貨不貼上來找他說話,也有人要過來扒著的!林澤听著身邊的玩笑話,也不理會,那人卻像是來了興致,兀自說個不停。
林澤被他說得煩了,眉頭一皺正要發作時,那門口卻又進來一人。
只見此人十六七歲的年紀,臉頰瘦削,個頭不高,生得油頭粉面倒有些形狀猥瑣之態。林澤眉頭一擰,心道︰這處都什麼人啊!就听得那人嚷道︰“都坐下,今日先生有事,命我暫代,你們可仔細著,若有淘氣的,只管打出去!”說罷,便往椅子上一坐,端了茶來吃不提。
賈寶玉見林澤看向那人,便低聲附在他旁邊道︰“那是儒大爺爺的孫兒,名叫賈瑞的,按理我們該叫一聲瑞大哥的。”
林澤低哼了一聲,往旁邊讓了一讓。他可不想和賈寶玉靠這麼近,別人瞧著像什麼事兒呢。可沒等他想完了,那後頭的一人就低笑出聲,只低聲道︰“兩個爺們兒說什麼悄悄話呢,也說來我們听听。”說得後面幾人都笑了,看著賈寶玉和林澤的目光便有些個深意。
林澤心知這幾人都是嘴上沒個把門的,也不想在這里惹事。那賈寶玉原就是不通事的,縱使听了這話也沒什麼想法。便只隨他們去了。
只是林澤息事寧人沒多計較,那賈瑞卻又起了別的事端。
原來這賈瑞最是個圖便宜沒行止的人,每在學中以公報私,勒索子弟們請他。今見林澤來此,又是生人臉面,從前並沒見過的,心道︰想來必是哪一房的窮酸親戚。又見寶玉和他坐在一處,心中又納悶起來,心想著︰這人莫不是寶玉的相好?想到此,卻不敢輕易動作了。
寶玉原就生得極好,曹公也曾描述他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 視而有情”、“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
林澤就算是對這賈寶玉有些個意見,卻也不能否認,賈寶玉這身皮囊,再配上他那副溫柔憫人的性子,是個姑娘都要被俘獲的。何況他日日廝混內帷,那些個丫鬟又有意要討好他,少不得一起玩鬧的時候便沒了分寸,越發放肆了。
林澤這邊怔怔出神,卻不知寶玉也深覺林澤長相好看。但見得林澤容色溫和,嘴角含笑,眉眼之間又都是婉約之意,再喜歡不過的。只是林澤雖常笑著,可性子卻並不是那樣好親近的,來了賈府這些天,也就初見時說了幾句話,自打那以後就再沒一起說過話了。
他們兩個原都生得極好,坐在一起更是惹人注目。縱使林澤低頭看書寫字,可那賈寶玉卻不是什麼省事兒的人啊。見林澤認真看書,也懶怠打擾,只見著後面隔著三四個位置的有一個少年,模樣也溫柔含情,寶玉心里暗道一聲︰林表哥雖也極好,可奈何他性子冷淡也難親近,那少年倒似極易結交的,不若我先和那少年聊上一兩句。想到此,便佯裝小解,從正門出去,又從後門進來,挨著那少年坐了。
賈瑞見寶玉又找了一個人坐在一塊兒,抬眼瞅了瞅林澤,見他神色淡淡似乎並沒注意的樣子,心中便篤定此人必是哪一房的窮酸親戚。當下便挺著胸到林澤跟前,清了清嗓子說︰“你叫什麼名字?”
……
沒人理他!
賈瑞臉上一紅,有些下不來台。見林澤仍舊低頭寫字,便一把摁住了書頁,只哼了哼說︰“你可知道,咱們這處的規矩不曾?”
林澤這才抬眼看了賈瑞一眼,可也就一眼,看完就又低頭寫起自己的字來。
賈瑞鬧了個大紅臉,又見有幾個學生早笑笑地看著自己,更覺得臉上沒光。當下怒喝道︰“你是哪一房的窮酸親戚,也在你瑞大爺跟前挺腰子。也不打听打听,想要在這里站住腳,少不得先孝敬你瑞大爺一些!”
正說著,就有三四個學生又考過來,都是平日里和賈瑞為伍的,最愛欺凌弱小。今見賈瑞要拿這新來的開刀,樂得看戲,也助興說︰“我們可勸你別挺著腰桿子和瑞大爺杠上,這一處就數你瑞大爺最是個能說話的。若然你不孝敬一些,少不得還要受些苦頭。”
說著,便掂了掂手里的一方硯台。那架勢,就跟流.氓地痞沒什麼區別。
林澤瞥了一眼賈寶玉,見他和那小學生聊得正開心了,兩人手都握在一處了,心里暗罵︰這賈寶玉果然是個沒用的,一點也不頂事!但是想想又有些好笑,他一開始也沒指望著有人來幫自己,怎麼臨了了還會有些失落呢。
賈瑞見林澤臉上浮上幾分失落之色,便拿眼瞅了一眼寶玉的方向,見寶玉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更是得意非常。又使了個眼色給身邊幾人,只說︰“你只把值錢的東西交給我來,我也不虧待你。”
這話說得十分好笑。林澤便真的抿唇笑了。
那幾個最愛和賈瑞一道助紂為虐的,再沒有見過哪個學生被這麼威脅了還能笑出來了,當下也有些發愣。見林澤站起身來,還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林澤倒沒想過要動手還是怎麼的,只是見賈瑞一副形狀猥瑣的樣子,心里覺得有些膈應罷了。見這學堂里有些學生埋頭看書,有些學生持觀望態度,更多的是拿著書擋在面前看好戲的樣子,林澤便暗啐一聲︰破地方!
不過,有一個少年倒是讓林澤多看了兩眼。
那少年一雙晶亮的眼楮,容貌雖說不上清秀好看,卻也沒有多難看。只是看個子,還比賈寶玉小一點呢,但是看他那樣子,倒是想要上來理論一番的架勢。
林澤抿唇笑了笑,把桌上的硯台拿了起來。在賈瑞疑惑的目光里,把那硯台遞過去,說道︰“這硯台可是我手里頭最貴重的了,又貴又重!”說著,還作勢掂了掂,好似那硯台當真十分重一樣。
賈瑞被他這話氣得臉都紅了,更有學堂里好些個學生都噗嗤笑出聲來。那幾個在一旁助勢的也臉上沒意思,其中更有一人,名叫郝大甲的,最是個脾氣火爆又沒腦筋的。見林澤這麼說,只覺得林澤是故意羞辱他們,當下就奪了林澤手里的硯台,猛力往林澤腦袋上磕去!
林澤摸摸自己腦袋上流下的粘稠,苦笑一聲,這下好了,這家學是不用上了,沈嬤嬤,您這回可得給我好好補一補了。
這是林澤暈倒前腦海中響起的最後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嚶,說好的10點更新結果拖到了11點,我真是罪該萬死對不起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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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問一句……大家有看《爸爸,去哪兒》嗎?我好喜歡這五個娃啊,突然好想結婚生小孩啊啊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