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將近,魏王府的人進了京,隨行的人員中卻獨獨缺了齊安知一人,提及兒子,魏王只道是突患了疾病,留在王府休養,齊光聞言卻是一笑,當即賜了藥,只道讓齊安知安心修養,勿要惦記京中的人與事。
魏王瞧著齊光賜來的藥卻是心驚膽顫,只把這藥當成催命符一般,回身便與魏王妃發了脾氣。
魏王妃卻是冷笑連連,譏諷道︰“王府綠雲罩頂倒是我兒的不是了,這天底下還有沒有說理的地兒了,當初我說什麼來著,盛家的姑娘娶不得,不知道誰被豬油膏子蒙了眼,惦記著早先那點私情把人娶進了門,這才幾日,可過了一天安生的日子,旁的不說,單單只說新婚當夜,就沒見過哪家的新娘子沒等新郎官回門就把院門子上了鎖的,這盛唐的公主郡主縣主不知幾多,怎得就她盛家的姑娘尊貴過天了不成。”
“慈母多敗兒,若不是你一味的慣著這孽子,讓他寵妾滅妻,何來今日之禍。”魏王冷聲說道,想著明日便要赴宮宴,忍住了心中的火氣,吩咐道︰“如今已不是先皇執政的光景了,明日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心中得有個分寸,熱鬧了聖人與太後娘娘,便是本王也保不住你。”說罷,一甩袖便離了院,留著魏王妃在後聲聲叫罵。
魏王妃雖心下不忿,可到底是把魏王的話听進了耳中,只想著宮宴當日裝聾作啞對付過這一日便是,是以在興慶宮內並不多言,倒讓人不覺一驚,心想著這魏王妃莫不是轉了性子?
“這個時辰了,昭陽夫人怎得還不見人,倒讓咱們這一屋子的人等她一個。”安昭容挑著長眸,語氣含著幾許輕蔑。
懿德皇太後淡淡的看了安昭容一眼,眼底露出幾分厭惡之色,並未多加掩飾,一眾皇室親眷侯府夫人瞧得分明,心下嗤笑,這瑞康縣主素來不可一世,千般手段使盡了終是進了聖人的後院,可到頭來卻因聖人一句太子妃尚且為昭儀,側妃怎可封高位,最後得了一個昭容的封位,雖有了封號,可誰不曉得“安”字的含義,聖人那是讓她安分守己呢!
昭儀李氏難得附和了安昭容的話,譏笑道︰“何止是讓咱們一屋子的人等她一個,安昭容怕是忘了,這里還有她的婆母呢!”說完,瞧向了魏王妃,說道︰“魏王妃也有日子不曾見到昭陽夫人了吧!這婆媳之間想是有許多的話要說呢!”
懿德皇太後描繪精致的長眉微蹙,臉色微沉,說道︰“本宮無主,本宮讓阿 幫著協理後宮,耽擱一些時辰倒是惹得你們這麼多話了。”
坐在這里的人哪個不曉得皇太後的心偏得不能在偏了,是以誰也不敢觸這個霉頭,只賠笑道︰“要不怎麼說昭陽夫人是個妥帖人,有她陪著太後娘娘在穩妥不過了。”
見有人盛贊昭華,懿德皇太後不由露了笑意,點頭道︰“是這個理,阿 這孩子在妥帖不過了,本宮可離不得她,恨不得讓她日後都長留宮中才好。”
魏王妃聞言臉色一變,心中暗恨皇家欺人太甚,手上的帕子絞了又絞,皺成了一團不成個樣子。
盛氏笑吟吟的接了口,語氣親昵︰“您喜歡阿 可不是她的福氣,哪里像臣婦人老珠黃可入不得您的眼了。”
懿德皇太後指著盛氏直笑︰“你個狹促的,往日里不宣你倒不見你進宮,如今反倒是本宮不疼你了。”說罷,吩咐一旁的宮人道︰“前個聖人讓人送來一套珊瑚頭面,等宮宴結束想著使人送到武安侯府去。”懿德皇太後隱忍了小半生,如今翻身做主,對自己的偏心眼倒是毫不掩飾,她作為皇太後便是偏了自家的外甥女又能如何。
“這一趟進宮可沒有白來,得了太後娘娘的賞說出去都添光添彩,一會若聖人開恩,再賞臣婦一套頭面,今兒可是發了大財。”盛氏樂得奉承懿德皇太後,眉目彎彎,一臉的喜色。
懿德皇太後笑歪在軟塌上,笑罵道︰“年紀長了稍許這嘴倒是越發的貧了,一會瞧了聖人只管跟他開口討要,本宮到不信聖人還舍不得給自己嫡親的表姐一套上好的頭面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阿 那也不能落下,正是小姑娘家家的,青春年少可不得好生打扮打扮。”頭一扭,與眾人道︰“你們不曉得,本宮如今年紀越大越發喜歡瞧著小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只可惜本宮只得聖人一子,好在有阿 在身邊,倒是寬了不少的心。”
眾人陪著笑,對于懿德皇太後口中的小姑娘家家不置一詞,雖說都曉得昭陽夫人是嫁了人的,可皇太後不提這一茬,誰又會上前討個沒趣,惹她不喜呢!
“誰討了姨媽的歡心?可得好好賞賜才是。”一道清甜嬌軟的女聲隔著珠簾響起,聲音中透著幾分笑意,又有著難以掩飾的驕矜,能在興慶宮如此放肆,口中又道“姨媽”二字的,不用做想眾人也知來者是何人。
“姨媽。”昭華柔身福了一禮,便笑吟吟的依偎了過去,滿座的女人珠翠環繞的,一時間倒是沒讓她瞧見魏王妃人在何處。
懿德皇太後這人年輕時便是個厲害的性子,對于喜歡的人不管那人做了什麼都瞧著順眼,對于不喜歡的人,任那人在如何討好也是無用之事,雖曾在太上皇眼皮子底下隱忍了小半生,可這脾性也不過是壓制住罷了,如今頭頂上的天已變了個色,又怎會委屈自己,她瞧著昭華喜歡,便是實打實的喜歡,是以昭華親昵舉動在外人瞧來很是失儀,甚至有些嬌狂,可懿德皇太後瞧在眼底卻是說不出的歡喜,樂得她與自己如此親近。
“宮宴的事都安排好了?”懿德皇太後溫聲詢問道,臉上掛著柔和的笑意。
昭華微微點頭,一雙琉璃珠子似的眸子水橫波清,笑吟吟的回道︰“都安排好了,因怕有什麼閃失便多囑咐了幾句,倒是耽擱了時辰。”
懿德皇太後卻是不甚在意︰“又能有什麼閃失,便是出了岔子也是奴才們不用心,與你何干,你身子骨弱,原這事也不該又你操持,可這宮里也沒個能主事的主子,倒是讓你受累了。”
昭華彎唇一笑︰“身子骨哪里就那麼弱了,更當不得您一句受累,左右不過是多吩咐幾句罷了,正經事還是底下人來操辦的。”
“瞧瞧這孩子,就是這般讓人心疼,外人老說都說本宮偏疼她,可這樣可心的孩子本宮如何能不偏疼。”懿德皇太後拍著昭華的手,與眾人說道。
眾人點頭稱是,借著這機會不落痕跡的打量著這位如今已名滿京都的昭陽夫人,容貌自是不必說的出挑,微開的領口露出的一截肌膚嬌嫩白皙,烏發如雲,梳著精巧的斜髻,發髻中的珠翠耀眼奪目,無一不是華貴精巧,不過讓人側目的卻是那雙小巧玲瓏的玉足上套著的繡鞋,御貢的妝花緞,上面綴著拇指大的明珠,做工自是精致,只若這樣在這深宮內院倒也說不得奢華,難得的是妝花緞面上還裹著一層皓紗,上面繡著大朵的牡丹花,姿態嬌妍,和她發髻上斜插的寶石翡翠牡丹花相互輝映,莫說是尋常人家,便是她們這樣的人家也舍不得用這皓紗來縫制繡鞋,只因這皓紗輕薄如翼,若來縫制繡鞋在仔細也不過只能上腳穿上一天便要磨損,這樣的做派怕也只有家中有金山銀山的人家還能供得起。
眾人心中咂舌,什麼叫奢靡,只瞧著這一雙繡鞋便可知曉,怪不得人人都道聖人對昭陽夫人愛若珍寶。
細嫩玉白手指翹著一個優美的姿態,挽著懿德皇太後的手臂輕輕搖了搖,嗔道︰“那里人當著面夸人的,姨媽也不怕我不好意思。”
懿德皇太後不由失笑,連聲道︰“好,好,好,日後本宮背著你在夸。”話一出口,不管真心假意,在座的人都笑了起來。
魏王妃暗自撇嘴,想著昭華在自己面前那副硬氣的做派,又見她在懿德皇太後面前又是撒嬌又是賣乖的,心下不由冷笑連連,面上也不禁透出幾分不屑。
安昭容瞧得分明,倒是忘記了剛剛懿德皇太後的冷言,出聲道︰“昭陽夫人與母後倒是說的高興,怎得把自己正經婆母冷落在了一旁。”
昭華微微一怔,隨後順著安昭容目光所指望去,便掩口而笑︰“母親坐的遠了些,一時間倒是沒有瞧見,是我的不是了。”說著,起身朝著魏王妃的方向略一福身,行了個禮。
魏王妃記著魏王的話,干笑一聲,說道︰“不妨事。”
昭華唇瓣微翹,又尋了盛氏去說話,姐妹兩個陪著懿德皇太後說說笑笑,好不惹人眼紅,盡管心下有幾分不屑,可也不得不承認這命是天注定的,要說這盛氏姐妹兩個,出身自是極好的,可原瞧著命卻不大好,一個婚姻不如意,一個又小小年紀喪母失怙,雖說出身好,可這樣的姑娘高門望族想要娶進門總是要掂量一二的,誰曉得風水輪流轉,一眨眼,原本落地的鳳凰又一飛沖天了,要不怎麼說這人是爭不過天的呢!任誰也想不到一個已為人婦的女子竟還能入了聖人的眼,且被捧得如珠如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