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雲川萬里

11、章十一 經世之才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瞌睡狐狸 本章︰11、章十一 經世之才

    章十一 經世之才

    三日後,長定縣衙書房。

    整整一日一動未動的公孫策終于從賬冊中抬起頭直起身,雙眉緊蹙,長嘆一聲,以袖子拭了拭額邊的汗水,輕輕合上了最後一本賬冊。

    從景四年到寶元二年,短短不過三年之間,長定縣小小一個縣,人口不過十萬,竟足足有二十四箱賬冊。

    便是整個開封一府,人口超過兩百萬,三年的賬冊也不過二十箱。

    始終在書桌前端坐沉思的包拯微微抬頭,“公孫先生,可看完了?”

    公孫策似還有無數不解之處,卻又似在回味什麼,一時之間臉上表情錯綜復雜,卻到底還是點了點頭,“學生看完了。”

    包拯表情亦是難以言喻,“公孫先生以為如何?”

    他問得簡單,公孫策卻沉思良久,“這長定縣錢稅糧政,匪夷所思之處,實在乃是學生平生覲見。”

    包拯點了點頭,開口道︰“原本按如今朝中律例,官田每年春秋二課,田稅、官租合計需繳納約五成的稅課。而私田一般來講田稅兩成、地租約在三成,合計五成。”

    公孫策微微頓了頓,整理一下思緒,從堆滿整個書房四處上百本賬冊之中揀出三本封了綠封的,遞給包拯︰“學生明白大人的意思,這三本是三年來農稅的稅收總錄。長定縣的田稅全然不同。三年之前,長定縣重新丈量了所有土地,一一確定土地主人。同時,幾乎所有官田全被出售給官田原本的租主。此後,無論官田私田,田稅一律從三成降至五分,直接向田地主人收取。而由于官田在出售時就標的了地租一律不得超過兩成,所以實際上,官田和私田合二為一,原本的田稅地租由五成降低到了兩成五。”

    包拯點了點頭,“說下去。”

    公孫策繼續道︰“田稅尚且易懂。這商稅卻實實在在的難倒了學生。按朝廷慣例,往來貨物抽取過稅兩分,住地商貨則抽取住稅三分,其余雜稅大約在三分到八分不等。可是從三年之前,長定縣竟然將過稅、雜稅和米糧菜蔬的住稅全部免去,其他住稅雖然維持三分不變,但卻推遲到商品出售以後再行收取。這般一來,倒確實大大降低了商賈們商貨販倒的本金。是以短短三年,長定縣與周邊村鎮的商貨交易數量幾乎翻了三倍。有大量的西夏、回鶻、吐蕃,甚至天竺的商人,都會將長定作為必經之路。三年之中,就有二十余家大型商號在長定設置了分號。”

    包拯若有所思,點頭道︰“此一處本府也注意到了。而本府最奇的,卻是那‘利稅’。”

    公孫策道︰“大人慧眼,奇便奇在此利稅之上。原本的過稅住稅全部免去,卻是由每年一繳的利稅取代。此法第一巧在此利稅是針對住定商戶一年之內的淨利總和所征,不像過稅住稅一般,在商戶利潤未至便先行征稅。利稅征時,商戶已然有所盈利,是以的確減輕了商戶的錢款流通負擔。此法第二也就是最奇之處……這利稅並非簡單按單一比例,而是按商戶收入來分等。無論何種商戶,每年利潤的前五百貫,按兩分收稅。第五百至第兩千貫,按兩分五收稅。第兩千至第一萬貫,按三分二收稅。一萬貫至兩萬貫,按四分二收稅。兩萬貫至五萬貫,按五分收稅。五萬貫到十萬貫,按八分收稅,十萬貫至二十萬貫,按一成二收稅。二十萬貫往上,一律按兩成收稅。”

    包拯感嘆,“如此一來,平民百姓家的中小商賈稅賦其實從五分降低到了兩至三分,且又推遲到了利潤入手之後再行征收,確實大利民生。”

    公孫策笑道︰“農戶和平民稅負大福降低之時,長定縣的總體收入卻整整翻了近九翻!幾乎與江南富庶之地一州的收入相等,甚至猶有過之。學生倒是十分好奇,長定縣城針對巨富商戶的征稅其實遠高于其他州縣,為何他們卻要在駐留長定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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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得此時,卻听一個聲音道︰“公孫先生確實思慮縝密,不過這些商家住定長定,大概是不會走的。”

    包拯與公孫策尋聲望去,但見長定知縣章逄從外進來,向著包拯和公孫策一禮,“卑職見過包大人。”

    “章大人不必多禮,”包拯溫聲道,“請坐。”

    章逄體胖,多走兩步就呼哧帶喘,此時剛從外面回來想是走了不少路,半晌才平了喘息。

    包拯卻問道︰“章大人方才所言何意?本府亦是注意到有十余家商戶,每年繳稅將近三成,每戶近二十萬兩之多,他們卻又為何不去稅負更輕之處?”

    章逄灌了一大杯茶,舒了口氣,這才道︰“三年之前,雲校尉向盧大將軍和卑職提議,由長定城向西修一條馬車快道,直通吐蕃邊境的岷州,向北修另一條馬車快道,直通西夏邊境以南的平州。此兩地俱是邊地商貿重鎮,貿易往來頻繁。是以這些巨富商賈之所以住定長定,多是為了這兩條馬車快道。”

    “只為了……兩條商道?”包拯大奇。

    “回大人,這兩條馬車快道可絕非普通商道。”章逄卻笑這解釋道,“大人,你可知這西北素來馬賊橫行,卻又因為是吐蕃、回鶻、乃至天竺來往貿易的必經之路,所以多年以來,無數商賈皆為馬賊所苦。往往十車的貨物,能平安到達的不過三四車。而其中又因道路曲折、天氣惡劣,不僅須有大筆的轉運花銷,還常常要在路上耽誤數月之久,導致貨物進一步折損。”

    包拯點頭,“本府雖在開封,但卻有听聞此時。往往西北貨物到了開封,價格都極高,故而乏人問津。”

    章逄道,“而這兩條馬車快道,是雲校尉設計,動用長定軍天工營的將士重新取道鋪路,又利用專門的特制馬車轉運貨物,降低了運輸途中的顛簸震動,可以將原本兩個半月的轉運時間,縮短至十天。”

    “十天?!”公孫策訝然。

    章逄微笑點頭,“十天。而三年前盧將軍就曾親自帶兵,剿滅了兩條馬車快道之側幾乎所有馬賊悍匪。是以,這兩條馬車快道,可以把原本五至六成的貨物折損率,降低到不足一成。再加上長定城全免的過稅和延收的住稅,就算是繳三成的利稅,這些大號巨商也依舊節省了大筆的成本,利潤豐厚遠超從前。如今你就是趕都是趕不走的。”

    “當真是絕妙招數!”公孫策忍不住撫案大嘆。

    章逄卻道︰“便是今日晌午,卑職受邀前往聞香樓,做東的乃是長定城內十余家大型商號。他們同卑職請求,希望在長定城東修一條前往陝州的馬車快道。興修成本他們願意通過將其商號今後五年的利稅提高八分來承擔。”

    “竟有此奇事?……”包拯和公孫策聞言面面相覷。商家聯合請求多繳稅款,此時當真亙古未聞。

    良久,包拯忽然問道︰“章大人,本府問你,這些錢糧稅政之策,乃是由你所訂所為?還是他人所定所為?”

    章逄一怔,久久不言。

    包拯卻似有十分的耐心,只飲茶不語。

    足足有兩柱香的時間,章逄忽然一撩官服,騰地跪了下來。

    包拯亦未曾料到他有此舉,不由道︰“章大人?”

    章逄卻開口道︰“卑職清楚,擅改錢糧稅政,乃是瀆職之罪。卑職可否請問大人,大人奉聖旨巡查長定關,待得回朝,要如何回稟聖上長定關錢糧稅政一事?”

    “如何回稟,本府自有考量,無需章大人操心。”包拯沉聲道。

    章逄知道自己僭越,終究長嘆一聲︰“包大人明察秋毫,卑職又有什麼好說的?這些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錢糧稅政之策,樁樁件件,俱是經世濟民的絕妙之策,遠非卑職見識能及。只是卑職身為長定知縣,每一道策令,均由卑職鑒準啟用,光此一點,卑職便無話可說。”

    “如此說來,這些錢糧稅政,原本俱是他人所謀所策?章大人可否告知乃是何人?”公孫策道。

    章逄再次嘆息,“公孫先生這是明知故問了……所謀所策之人,此時便在衙內後堂,因為前日親自引軍抗擊西夏軍而重傷未醒。”

    包拯低聲道,“當真都是雲川雲校尉之策?本府原本以為……雲校尉再如何了得,也不過是一介武官。這些錢糧稅政,竟然都是他所訂?”

    章逄苦笑搖頭,“卑職三年之前何嘗不比大人更為驚詫?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是八品宣節校尉,又如何不能有此大才?”

    包拯良久不語,方低聲嘆息了一句︰“此等經世濟民的絕世之才,乃是天賜我大宋,如何在這邊關只做一個八品武將?若是能入得中書省,參議朝政,日久必成一代輔國治世的良相能臣。”

    包拯此番評價,連公孫策亦是一怔。包拯生性沉肅,如此高的評價,他幾乎從未能從包拯口中听過。

    章逄道︰“包大人,卑職身為朝廷命官,明白雲校尉此次只怕……罪名不輕。但是包大人,三年之前,長定縣幾乎年年要靠州府接濟才能勉強不餓死百姓。西夏軍年年冬日來打秋風,兵困民乏,錢糧困難,盧將軍那里常常連將士薪餉都發不齊,還要勒緊褲腰帶周濟長定縣的百姓。然而自雲校尉來長定關以後,夙興夜寐殫精竭慮,短短三年時間,長定民生幾乎懸若霄壤,如今家家倉滿糧足,長定軍中馬強兵利,若非此次中了西夏的暗算,當真是盛世之繪。就算此次長定軍經受重創,但亦是雲校尉設下奇謀巧計,火速調兵雁門關,才力挽狂瀾、扭轉戰局,保我大宋民生不損,疆土不失。”他說著,向包拯重重一叩首道,“包大人,卑職代長定軍、長定縣十萬百姓求您,聖上面前,求您保住雲校尉性命!”

    包拯面色凝重,久久舒了口氣,一捋長須,卻道︰“章大人,可願同本府去看看雲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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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坐在縣衙後院的回廊之下,坐姿端正筆直如松,卻是雙目微合。旁人只道他是閉目養神,卻不知他此時卻是在集中精神听著屋中動靜。

    三日前,雲川在領兵力戰西夏軍之時,身中數刀幾乎殞命。她卻當真強撐一口氣,在展昭的扶持和內息接濟下,憑著一股意氣,直到鳴金收兵這才親自給天狼營壓陣,回歸長定城。

    展昭一路,一直以深厚內力護住她心脈,心中十分明了她這出戲是做給西夏軍乃至長定軍看的。他察覺暗中托著她的腰的手上的力道愈發沉重,粘稠而滾燙的液體沁濕了他整個手臂,他知道,那是她的血。

    數千將士面前,雲川被他暗中從後面托著腰,全做若無其事狀,令金刀、飛焰、神機三營清理城頭、清點死傷,天工營兩班輪換繼續修補破損城牆防御,又命天狼營配合雁門關援軍接手長定關以北城防。最後令羽信營所有流星探馬全部出動,盯緊北撤的西夏大軍一舉一動。

    她聲音沉穩,不疾不徐,道道軍令條理清楚明白,思慮縝密周全毫無遺漏,既無將士們瀝血勝戰之後的狂喜,亦無同袍間幾經沙場生死之後的茫然。這樣沉著冷靜得異乎尋常的調度,卻讓整個大戰過後滿目死傷的長定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眨眼之間恢復了有條不紊的城防攻勢。

    只有在她身後暗中托住她的展昭知道,銀甲之下,一身戰袍早已被滾燙的鮮血浸透。而她筆直的腰背,也一直在微不可見的顫抖。

    也就是那時,他才算終于明白,雲川區區一個八品校尉,是如何能在軍情如此危急之時,力服長定軍余部,說一不二的。

    最後她將後續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收尾事宜悉數扔給了神機營統領王路,隨即沒有留在營中,而是一頭扎入了長定縣衙。她剛一邁進縣衙,整個人幾乎如山傾倒,在章逄的驚呼中瞬間倒了下去。

    展昭一把將其抱住,立刻將一顆他出師之時師父親手相交的九轉丹塞入雲川口中,之後在章逄的帶路下火速將雲川抱到了她平日在縣衙所住的廂房。章逄急赤白臉的如球一般沖出去找大夫,卻不承想昏倒的雲川剛被放到床上就勉力睜開了眼。

    而雲川的一句話,讓展昭不得不打消了請大夫來的念頭。

    “長定城中,如今至少有一十九名西夏的探子混在長定軍中,其余的……只怕更多。”

    月余鏖戰,血染邊關,長定關外的尸首,幾近十萬。而此時大戰方休,無論是西夏的野心還是長定的軍心,都不容許她的身份被透露出去。

    展昭護住她心脈的內息不敢有絲毫停頓,卻是聲音沉厲,“雲校尉,不請大夫,只怕你熬不過今晚。”

    雲川縱然臉色慘白、氣息微弱,腦中思緒卻依舊無比清楚,甚至似乎是心情很好的笑了一笑,“展……展昭,你在擔心我麼?怕……怕我死了?”

    展昭見她重傷在身性命累卵之際,竟然還不忘調笑于他,心中一時憂惱摻半,只手上的真氣愈發送得急了。

    雲川氣血上涌,一陣猛咳,強壓下去,這才低聲道︰“這種傷,就是找來這里的大夫,我也一樣熬不過今晚……”

    “不許胡說!”展昭斥她,聲音卻不由軟了下來,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放心,我死不了……一攤子事還沒干完……八萬長定軍,更不能就這麼白白死了……”雲川聲音有些發抖,“只要你接下來听我吩咐……”

    展昭精神一長,“有何吩咐,展某必然竭盡全力。”

    見他急切,雲川此等性命攸關的時刻竟忍不住笑出來,“咳咳……展大人,你可莫後悔……”

    “絕無後悔。”展昭字字擲地有聲。

    雲川深吸一口氣,“打一桶熱水來,之後反鎖上所有門窗……咳咳,那邊衣櫃最深處,有一只白色的長箱,你拿過來……然後,把我衣服脫了……”

    展昭一滯,滿臉通紅。然則性命攸關,他亦知此時絕不是計較繁文縟節的時候。

    “哎呀展昭你手抖什麼,又沒讓你縫………你拿穩了這止血器就、就行……”

    “唉唉不對……針要從這、這里扎進去……咳咳……”

    “咳咳……展昭,你閉著眼楮是沒法用這個外傷吻合器的……”

    “不、不對……再往上些……哎、哎別踫那里……”

    “咳咳……展昭你輕點,疼啊!”

    “……展、展昭……你笨死了……腦子忘、忘在城頭了……麼!”

    “疼疼疼疼疼啊……”

    兩個時辰之後,展昭看著床上沉沉睡去的雲川,長舒了一口氣。

    她臉色依舊是重傷失血過後的慘白,但是吐息平穩,脈搏也漸漸有力了起來。三道深可見骨的致命刀傷,在那些古怪至極的器械之下,竟是全然止住了血,傷口被細細吻合,層層縫起,端地驚世駭俗匪夷所思,卻也端地效果驚人。

    還有力氣抱怨他笨,還有力氣喊痛喊得如此驚天動地,想來至少性命是保住了。

    生死攸關性命頃刻之際,還能如此聒噪,這家伙當真是異數。

    展昭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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