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白骨千刃
暴雨傾盆,白日亦如沉磐暗夜。
被西夏主帥親衛重重包圍的雲川只覺視線仿佛都被鮮血糊住了,一路疾速沖殺,身後是一條尸體鋪就的血路,手中的金刀之上,西夏軍的鮮血順著血槽奔涌如溪。
“以冷兵刃為主的戰場,與戰人數就是勝負根本。”
“以少勝多的戰例少之又少。但是,冷兵刃歷史上所有以少勝多的戰例,無不具兩點︰充分的後勤戰力保障,與在最短時間內直接摧毀敵方戰力核心。”
“古人在三千多年前就有過‘以正合、以奇勝’的論斷,在冷兵器時代誠不我欺。”
“與戰人數差距巨大之時,你我縱使只是一人,也必得是那只奇兵。”
師兄寧澤沉靜徐緩的話語在雲川的腦中無比清晰的回響著。
千軍萬馬浴血廝殺的狂呼聲中,雲川的世界卻是一片寂靜無聲,唯獨回響著長年以來她受過的無數教導與訓練。她手執金刀,彷如血夜之中的奪命修羅,每招每勢俱是融入骨血的本能。她早已不記得自己斬殺了多少人,沖出了多遠的距離,只知道她已听不到天狼營的哨聲訊令,也看不到任何長定軍的人馬。
事實上她也並沒有去看任何人。她的身體幾乎如機械一般在運作,力量、速度、耐力無不提到了極限。然而多年的訓練,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思維卻又無比清晰。她的每一刀,角度、走勢、力道都算計得極為精確,絲毫不浪費半分體能。
她的頭又開始劇烈的疼痛。
這是所有時空特種指揮官的通病。腦子的運作達到極致的時候,隨之而來的就是劇烈的疼痛。
雲川很清楚,這樣的斬將奪旗的戰術,會讓她一個人深陷敵軍重圍深處,孤身作戰。但是她並未有半分恐懼。蓋因這許多年來,于每一個時空特種指揮官來講,其實都是常年孤身深入、獨立作戰的。
而在身體力量上的角逐,要遠比獨立面對上千年歷史這樣的龐然巨物並且與之相角逐更加容易得多。
“�”的一聲刺耳的金戈相交之聲,手中的金刀在鈍器的格擋之下卷了刃。
已經突殺到西夏軍主帥長車之前的雲川毫不猶豫的棄了金刀,面對直砸面門而來的巨錘,她上身後仰,一腳向著來將當胸踢去。這一腳並不重,來將以為她力氣用盡,一聲嘶吼,合身撲向雲川。然而這不輕不重的一腳不過只是誘敵借力,敵手的猛力前撲之下,雲川身形在空中猛一翻滾,另一只腳以劈山之力狠狠的向後踢中他的咽喉。“ 擦”一聲,來將整個咽喉氣管應聲粉碎,碎骨血肉同時刺破肌膚。而雲川落地之際,腳下在倒地的來將頸上狠狠一碾,一腳血泥骨肉。
來將身後的兩名親衛被她殺人手法之不意與狠絕全然震懾,還未等有所反應,但覺頸中一涼,再看到的便是自己頸中鮮血狂噴而出。
終于破開重重包圍的雲川倒提著奪過的精鋼長刀,一躍上了西夏中軍主帥的長車。
十余名西夏將領瞬間圍住了她,刀槍所指,一觸即發,但卻沒有人近前。
雲川忍著劇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烈的頭痛,深吸了口氣,不由得意地笑了。心中暗道以她的功夫,若是他們此時一擁而上亂刀狂砍,她必然是立馬被分尸的下場。
然而她也知道,這群西夏軍眼前絕不會這麼做。
“兩軍陣前,單一作戰的武將,五成靠的是技擊功夫,五成靠的是殺伐決斷的氣勢。”中古戰術實操課上教官的斥教她至今記憶猶新。
而此時她那被這霍教官無數次百煉千錘的氣勢,眼下足夠鎮住這群親衛副將一時。
“你就是雲川?”一個身高八尺的金甲主帥排開眾親衛,以生澀的漢話問到。
雲川一點頭,挑眉道︰“余格?”
“正是本帥!”金甲主帥聲音瞬間轉厲,“你就是使詐偷襲我父帥的那個……”
他話尚未說完,就只見眼前的雲川二話不說身形瞬間暴起,猶如離弦利箭直撲過來,手中長刀快如閃電,破風割喉而來。
她長刀出手之際,臉上還分明帶著“你這傻逼哪他娘的這麼多廢話”的神情。
主帥長車之上頓時騷亂大起。雲川身後十余名戰將同時兵刃直向雲川身上招呼而去。
雲川借著前沖之勢就地一滾,動作雖然狼狽,手中長刀卻絲毫不慢、以奔雷之勢直攻余格的腳踝而去。
余格腳下一躍避開這霹靂一刀,然而只覺右邊小腿猛地一麻,低頭看去,但見一支近乎透明的飛鏢刺入自己小腿。僅僅一個吐息之間,酸麻之感瞬間從小腿直逼腰際。
“暗器有毒!”不知哪個親衛瞬間反應過來,高聲大喝。雲川趁著十余名副將驚慌之際,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一個翻身從地上躍起,堪堪躲過十余柄頃刻便能娶她性命的刀槍。然而僅僅是下一刻,她不但絲毫沒有撤退的意思,而是一轉猱身而上,攻勢死死咬住余格,又是極為狠絕的一刀,由下至上竟是要將余格開膛破肚。
余格中鏢,整個下半身此時依然全無知覺,而雲川近乎不要命的貼身肉搏將他逼了個措手不及,雲川的刀鋒已然直逼而來。余格大驚只道今次性命要死在雲川手上,卻只听𧍒啷一聲,隨即眼前一暗,只見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一名副將一刀隔開了雲川的攻勢,接連將她逼退三步。隨即連環數刀快若閃電,直攻雲川上身要害而去。雲川全力一擊不重,被這突然沖出來的親衛攻了個措手不及,她接連格擋住前四刀,卻實在無力擋住第五刀,眼見那一刀直劈胸口而來,危急之際,她就地一滾,但覺左臂一陣劇痛,鮮血如泉,卻是整個上臂中刀,深得已然露出白骨,卻終究躲過了致命一擊。
雲川冷汗漣漣,一咬牙強忍左臂劇痛,左手一抬,只見三道飛鏢猶如閃電向那親衛直射而去。
那親衛這時才看清飛鏢竟是出自貼身綁在她小臂之上一個極為精巧的近乎透明的護腕,若非她左臂之上鮮血長流勾勒出了機關輪廓,只怕必不可見。
那親衛不由多看了雲川一眼,手中長刀光影暴起,竟是直斬重傷倒地的雲川咽喉。雲川背倚滿是血泥的地面,手中單刀格擋,腳上卻是一個勾腿,直踢同樣倒地的余格的太陽穴。
那親衛大驚,沒想到雲川在生死一線之間竟然依舊如此執著的要取余格性命,當即刀鋒一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轉,“噗”的一聲,雲川左腿亦是中刀。然而就是這眨眼的一瞬,雲川右腳發力一蹬,整個人向後滑出足有半丈。她一個鷂子翻身由地上躍起,左臂抬手再起,這一次,五支飛鏢同時向余格胸腹激射而出!
就在同時,十余名副將已瞬間圍住了她,十余柄兵刃同時當頭砸下!雲川心中一嘆,暗道這次只怕要糟。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清嘯驀然破開瓢潑雨幕,緊隨的便是 當叮當數聲兵刃相交之音。雲川尚未看清,便覺自己腰間一緊,隨即自己身形騰空而起,只覺右側一人身形矯健,傾盆大雨之中,來人暖熱的體溫透過她鮮血雨水浸透的冰冷戰袍直襲而來。
她心中近乎□□的長松了一口氣,口中卻低喝︰“展昭,余格!”
展昭為了保她一條性命,千軍萬馬之中憑借一身絕頂輕功,橫踏尸骨、劍破千刃,飛馳而來。此時見她已是身中數刀半身浴血,卻半句多話都沒有,兀自堅持要殺余格,不由眉心緊蹙。
雲川幾乎在剎那之間就敏銳的察覺了他的不贊同,卻壓根不願同他廢話,未受傷的右手以長刀刀柄出其不意的在他肋下一頂。這一下不重,卻極為突然,全然未料的展昭竟然當真被她一下頂開。
“雲川!”展昭驚呼聲中,雲川拼盡全力凌空一躍,全然不顧當胸砸來的兩柄巨錘,右手猛然一甩,手中長刀瞬間直襲身中麻藥無法動彈的余格。
誰都沒想到,如此以少搏多的惡戰之中,雲川竟然敢舍了刀不要。一片驚呼聲中,但听得“噗”的一聲,疾射的長刀貫胸而入,余格立時斃命。
雲川長舒一口氣,身形下落之際,因為重傷而重于千斤的左手勉勵抬起,然而飛鏢未出,只見展昭在重圍中奮力一躍,穩穩接住她的同時,以腿同時踢飛了七八柄砍向二人的兵刃。
展昭此時胸中沉怒,半為雲川任性妄為,半為她身受重傷,手上巨闕再不復平日端肅嚴謹,劍光過處,狠絕沉厲。暴雨之中周身冰冷,唯有攬著雲川的手臂出乎異常的滾熱,低頭看去,才驚覺那溫度竟是來自雲川不停涌出的鮮血。他心中一緊,知道若不迅速止血雲川只怕命在頃刻,是以一聲長嘯,巨闕到處血光四濺,生生破開一條血路。
雲川此時才鮮明的察覺到左臂、左腿、右肋,連帶腦中,劇痛幾乎讓她難以呼吸。她以右手死死的抓住展昭,只覺身下顛簸,竟是展昭在亂軍之中搶到一匹馬,一手將她放在身前扣緊,一手縱馬于西夏中軍長車大陣之中左突右沖尋找出路。
雲川咬了自己舌尖一下,瞬間清醒了些。她向後以背靠向展昭,勉力低聲道︰“向西,再往北,走“之”字,小心絆馬索。”
展昭明白敵陣亂軍之中,她的臨陣指揮經驗遠勝自己,當下一勒韁繩,從她所言,往西遁走。
雲川半臉鮮血泥沼模糊,遙遙望見西面十余丈開外,就是跟隨自己沖陣的天狼營戰旗,暗道果然又撿回一條命,低聲一嘆︰“展昭,我、有點撐不住了,你、幫我個忙……鳴金之前……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長定主將無力領軍……”
展昭一身藍衫被雲川鮮血浸透,但覺她全身都在顫抖,但唯有腰脊,挺直如松。他眉間緊蹙如川,心中沉冷似冰,卻是吐息滾燙聲音鎮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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