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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七章 甦西的早晨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天下南岳2014 本章︰第一十七章 甦西的早晨

    甦西鄉是湘南地區最閉塞的地區。向南與陳州接壤,向西與雍州相鄰,東臨江西地界,北接縣城春山。

    全鄉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四條路,都是泥沙路,石拱橋。

    路上寬容一車通過,路面坑窪不平,除了拖拉機,其他交通工具,只能望路興嘆。

    甦西鄉與春山縣城相隔五十多里,而且全是山路。

    甦西鄉是春山縣最後沒通電的鄉。沒通上電,除了施工困難,還有甦西鄉的財力不敢承受之重。據電力部門測算,單是架設電桿一項,基本就可耗空甦西鄉三年的全部財政收入。

    鄉政府坐落在一條極目遼闊的隴上,由幾棟五十年代的建築組成。紅磚紅瓦,樹影疏離。隴中一條小溪,常年清流不息。小溪上架一座石拱橋,連接鄉政府唯一的一條通往山外的石子路。

    小溪邊有一棟低矮的青磚建築,是縣供銷社的代銷點。

    石拱橋過來,一塊草坪大約有三五畝地寬。草坪的周邊,種著白楊,間隔著幾株苦楝樹。草坪靠山邊,憑空砌一道三米高的高台。高台上,又是一塊小坪。布局著兩個幾何形花壇。花壇里生長著茂盛的月季,花壇邊,高大的玉蘭花樹,翠綠如油。

    沿著小坪,是一棟三層紅磚樓,長約百米,氣勢恢弘。此處便是甦西鄉行政中心。主樓左邊是禮堂,能坐千人,門頭上和兩邊還刻著偉大導師的訓導。右邊是鄉政府的食堂,食堂樓上是鄉財政所。

    一根竹管,從山壁山延伸下來。竹管里流著從山上接下來的泉水,叮叮當當的注入老王的水缸。水缸滿了,就從缸邊溢出來,在地上匯流成一條小溪,流回到門前的小溪里去。

    我的宿舍在禮堂的後邊,一棟單獨的兩層小樓。樓板是木的,走起來吱吱呀呀作響。

    鄉政府左邊半里地,是鄉中學,右邊半里地,是村小學。

    除了這些,整個鄉政府周圍,再也看不到一戶人家。石橋邊的供銷社代銷點里,買些廉價的香煙火柴和肥皂,最大的買賣就是煤油和蠟燭。兼營一些布匹,以白布和紅布兩色為主。

    代銷點里還有一個營生,就是經營化肥和尿素。賣東西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滿臉的皺褶,卻喜歡穿得大紅大綠。她走路喜歡扭著水桶一樣的腰,說話故意咬著普通話的尾巴,這些讓鄉民們很不恥。

    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代銷點里,有著除食堂以外的唯一的人間煙火。

    有人告訴我說,老婦人的老公原來是供銷社的一個主任。甦西鄉的代銷點里原來還有一個面相姣好的女銷貨員。老婦人的老公在某個夜里摸到了女售貨員的床上,老婦人大怒,拿著菜刀追了半條隴。結果把老公和女售貨員追得無影無蹤,從此就失去了消息。

    代銷點旁邊有間小屋,是鄉郵政所。郵政所里只有一個老得快走不動路的老郵政員,每三天收發一次縣城發來的報刊雜志和信件。

    諸如此類,這些就是甦西鄉的全部,簡單、簡樸。

    我的宿舍下邊有一條小路,蜿蜒著伸向山里。打開窗戶,我就能看到巍峨的大山和小路上蜿蜒的人。

    山里沒電,睡得早。這個習慣讓我習慣了很久。

    睡得早,起得就早。每日天剛泛白,我窗戶下的小路上就開始有著咭咭噥噥的聲音。

    推窗一看,鄉民們或牽著牛,或荷著鋤,輕聲說著天氣,慢條斯理地去做一天的營生。

    看到我,都會抬起頭打著招呼。

    鄉民過後,就是鄉中學走讀的學生,帶著一罐飯,一路打鬧著,早起去上學。

    最後來的就是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學生,他們看到我,都會尖笑著朝我拍手。有頑皮的小子還會沖著我的窗戶,掏出小家伙快活的撒泡尿。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依在窗戶邊,微笑著看他們如同鳥兒一樣的歡暢。

    小路上人靜了,我就會洗臉漱口,有時候我會打開煤油爐,煮一碗面條做早餐。更多的時候我是空著肚子去辦公室,等著中午食堂老王開飯的鐘聲。

    日子就這樣安靜地過,我的社教工作幾乎沒有展開。我不知道社教應該要做什麼,從來沒有人來指導我。仿佛我就是遺落下來的一片葉子,隨著歲月的滄桑,自生自滅。

    柳權書記曾經給我說,社教是五十年代的事。現在九十年代了,好像有回到歷史的感覺。

    關于社教,同我來春山縣的一共有四個人,三個在城關鎮。只有我,來到遙遠的甦西鄉。

    我見過另外三個同來搞社教的人。他們都在城關鎮,都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兩個小伙子一個姑娘。

    據說他們來自市委機關,身上有著大機關人的優越與自豪。我與他們比,簡直就是個土包子,于是每想到此,心里就會滋生一種強烈的自卑。

    我是小機關里出來的人,我之前連個正當身份都沒有。所謂的身份,就是我連黨員都不是,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機關人員。在嚴格一點,我還不是正式的行政編制人員。因此我不屬于體制內的人。

    我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答應來甦西,除了我回天無力,還有一個讓我心動的東西。我的領導說,只要我來甦西,立馬解決我的行政編制,讓我不再是仰人鼻息的二等公民。

    如今這一切,都已水到渠成。我不但是正式的體制內干部,頭山還戴著個甦西鄉黨政辦秘書的帽子。

    城關鎮的三個社教干部打電話讓我去聚會,我正無聊,收拾一下就興致勃勃地去了。

    他們在縣委招待所招待我,準備了一桌非常豐盛的酒席。

    席間他們大談人生理想和抱負,他們都是年輕的黨員,有一個在學校里就成了黨員。他們的資歷都比我好,畢業後就直接進了市委機關,我是畢業後兩年才進的小局,而且還不是干部。盡管按照政策,大學生都有干部身份,可我,從來就沒有享受過干部的待遇。

    整個聚會里,我一直微笑,看他們指點江山。

    三個同仁,一個畢業于北京人大,專門培養干部的學校,叫郭偉。一個畢業于中部省會,我們的學校比鄰而居,他叫黃奇善。

    只有那個女干部,畢業于衡岳市師範學院。但是她的背景最雄厚,據說她的父親是我們市委組織部部長黃山,她叫黃微微。

    黃微微與我一樣,話也很少。不時微笑,對郭偉和黃奇善的敬酒,總是一笑而過。

    到最後,她主動與我喝了一杯。酒後的她,如同臉上飛上一道朝霞,嬌艷無比。

    飯後我們都留了電話,郭偉主動買單結賬,拿著零錢嚷著要走,說是工作緊張。

    他們現在都是居村的干部,要下到村里農民家里去。對于我的工作,他們都艷慕不得了,說我一張報紙一杯茶,兩腿一翹樂無涯。都說有空一定去拜訪我。其中黃奇善好奇地打听我的父親是誰。

    我笑著告訴他,我的父親是個南下的干部,一個很小很小的干部,小到可以忽略。

    黃奇善一點也不相信我的話,又不好繼續追問。只好拿眼一直瞪我。

    我沒有騙他!我的父親確實是個南下的干部。他一輩子最大的職務,就是企業黨委的黨務委員。一輩子既沒驚天動地的偉績,也沒讓人津津樂道的趣事。他是個老實人,就好像我們家門口的一株千年柳樹,一輩子默默無聞。

    但他們三個對我的姿態視為莫測高深。只有黃微微,一點興趣也沒有。反而說了一句話,父輩官再大,路還得自己走!

    臨分別時,黃奇善拍著我的肩膀囑咐我說,大家都是同路人,能提攜的一定要互相關照!

    我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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