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晴空飛雪
大鼎中，原本清澈的溪水，在此刻嫣然變成了乳白色，冒著氣泡，其中的滑魚早已被煮得芳香四溢，靈氣逼人。
就連一向平靜的“小火”也不由得搓了搓小手，舔著嘴唇，眼巴巴的看著大鼎之中。
“大火”早已收回了那縷藍色火焰，大鼎中的香味卻是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反而正在緩緩的攀升著。
凌雨此刻心中仍舊是想著那身穿道袍，手持白幡，上書“天下第一”的男子，竭盡全力的思索著對方的身份，凌雨總有一種自己丟失了一件重要東西的感覺，不過是什麼東西，他卻無論如何也說不上來。
大鼎散熱迅速，在場之人都不是什麼凡俗之輩，自然能夠清楚的感應著七成熱度的到來，拿著從老者手中接過的瓷碗，凌雨心中微微有些迫不及待了，但很快他的心思就被這瓷碗所吸引，整只碗看起來質樸無華，釉色清澈，沒有絲毫雜質，仿佛制瓷之人不願意去打擾這清澈的釉色一般，沒有畫下任何的圖案，但正因為這樣凌雨才深深的被吸引，仔細看之下，在這釉色之中隱隱有著無數的飛鳥魚蟲，鮮花草木、蒼松翠柏，小橋流水，好似刻畫了一幅世外桃源一般，可再一看，凌雨卻發現一切都不存在了。
“不愧是‘伏羲戰將’之一啊，隨便拿出一只碗來都蘊含著如此獨特的韻味。”
凌雨心中感嘆，手腳卻是一點不慢，當香味登臨那個臨界點時，凌雨動了，蠻牛化作的山野莽夫動了，猛 化作的小孩也動了，小火大火也動了，番茄緊隨其後，一點也沒有落下。
反倒是老者一臉的微笑，隨後伸出那碗的手在虛空中一舀，一碗乳白色的“滑魚”燙就進入了他的碗中。
凌雨心中大罵，作弊，沒道德，不懂先來後到，為老不尊！
不得不說，“滑魚”不愧被稱為仙人不忘的美味，凌雨等人此刻毫無形象的躺在草地上，時不時的打一個飽嗝，打死凌雨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只大鼎中竟然另有乾坤，里面的湯汁多得不得了，最後全部被化作本體的蠻牛和猛 吃了個精光，此刻也正無力的躺在遠處，一臉幸福的模樣。
大火和小火最不濟，沒喝幾碗就如同喝醉了一般在草地上打著醉拳，而且“酒品”還不怎麼樣，時不時的破口大罵，凌雨也听不清楚他們在罵些什麼。
至于番茄卻是喝得最少的，她雖然有著黃境七階的實力，體內靈氣也充裕的過份，此刻又喝下了蘊含如此濃郁靈氣的湯汁，饒是實力強大又怎樣，不懂得使用還是白費。凌雨看著陷入沉睡的番茄，小臉紅撲撲的好像能夠滴出水來，眼睫毛很長，時不時的動一下，讓人心生喜愛，干咳一聲，凌雨把目光轉到了老者身上。
此刻的老者正仰著頭，看著星空，“好久沒有如此舒心過了……”。
自古以來，人之壽命最長久不會超過千歲，除非能成仙，不然千年歲月止，神鬼莫回頭，而眼前的老者早已不知死去了多少年，現在就連心念化形也不穩定了，而且就連與老者同時代的巨龍也只能丟失肉身，苟延殘喘。不禁感嘆，修行一途，為了什麼？為了實力強大坐擁無窮無盡的權勢，美人，金錢？可又為什麼修行要提倡無欲無求？修行到底是為了什麼？凌雨不懂，但他也不想懂。
“小友也睡會吧，滑魚的靈氣對你來說也有作用，好好吸收能提高你的傷愈能力。”
老者的聲音沙啞，帶著慈祥，卻滄桑得有些可怕，暮氣沉沉，時日無多的模樣。
“那您呢？”凌雨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我看這小女孩與我有緣，我為她練顆丹藥。”老者輕輕捋動發白的胡須，臉上全是慈愛。
“我幫您吧！”凌雨站起身來，長出一口氣，將體內多余的靈氣逼出來，不是他不想吸收，而是滑魚蘊含的靈氣太過濃郁，他早已達到了飽和，如果任由這些靈氣存儲在體內，會導致原本的靈氣運轉不暢。
老者微微一笑，見凌雨將靈氣逼出，自然也明白了凌雨的意思“也罷，也罷，你雖然沒有煉丹天賦，但精通一下皮毛，應急也是可以的。”
老者站起身來，想要去將大鼎扛到後院，凌雨搶先出手，老者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凌雨原本已經對這大鼎的重量有了準備，可此刻當他舉起時，仍舊不免身軀一滯，粗略計算，少說千斤！
運轉全身靈力輔助，凌雨的壓力瞬間減小了不少，心中對老者的佩服之情不由上升許多，壯士暮年，卻依舊不是自己能夠比擬的。
來到藥田，在老者的指揮下，將大鼎放在了那棵奇特的樹下。
老者對著樹微微一拜，凌雨也不怠慢同樣也是一拜。
突然，樹葉無風自動，上面的每一片樹葉都好像擁有了生命，不斷在枝丫間嬉鬧跳躍，赫然一片樹葉就是一只可愛的不過一指高的小孩童。
凌雨看得呆了起來，這樹絕對不是這個世界可以擁有的，哪怕是仙人，也不會擁有一株吧，這簡直就是神跡。
“這棵樹叫萬道樹，擁有通天徹地的能力，能夠測算出一個人的道。”老者眼中全是懷念，這是他師傅留給他唯一的一件東西，數萬年來終于是長成了眼前模樣，但听師傅說這還不是它最終的模樣，而它最終的模樣卻是他師傅也沒有見過，或許整個世界，乃至仙殿，神界也只有這一株吧，師傅當年在這棵樹上下了禁制，當它擁有足夠的能力時就會福澤天下，跳脫世界之上。
凌雨看得呆了，這些“孩童”的模樣全都相同，不同的是他們手中的兵器，或者術法，武法全不相同，但無不都是擁有絕世的威能。
突然，一個手握寶珠的孩童從樹上飛下，向著凌雨而來，手中那不過沙粒大小的寶珠瞬間綻放出萬丈光芒，但凌雨卻沒感覺但任何刺眼，反而覺得非常柔和，孩童臨近，凌空站立在凌雨眼前，仔細的端詳著凌雨，隨後搖搖頭，又回去了。
凌雨心中疑惑萬千，這是怎麼回事？是認為我不夠資格還是覺得我不適合？
隨後一個手握陣盤的孩童也飛了過來，手中的陣盤散發出淡淡的幽光，但還未飛到凌雨身前就轉頭飛了回去，臉上露出一副輕蔑的模樣。
凌雨看得真是無語了，你自己飛出來的，還在這里搞得一副嫌棄的表情，要不是摸不透這些孩童的深淺，不然凌雨肯定是要沖出去揍他們的。
接下來，一個手握三尺劍，劍身雖小卻清晰看出刻畫了一條五爪金龍，金龍栩栩如生，這個孩童直直得看了凌雨三十息，隨後一聲嘆息，滿臉無奈的又飛了回去。
接下來，握刀，執搶，扛斧，舉旗，弄戟……
許許多多的孩童都落了下來，但沒有一個超過了三十息，在三十息的倒是有不少，雖然沒有任何一個孩童選擇他，但凌雨也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廣博，修行的千變萬化。
就比如凌雨看到一個孩童，身邊環繞著無數的符文，每一個符文都深奧無比，而且可以兩兩組合，三兩組合……有著無窮的變換。
還有一個孩童更是奇特，手握一支靈筆，對著虛空隨手一甩，靈筆之上的墨汁甩出，每一滴墨汁都化作一頭蒼藍猛獸，向著凌雨怒吼咆哮，這也是打量了凌雨三十息的幾個孩童之一。
片刻後，樹上不再有孩童飛下，整棵樹慢慢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依舊是千萬片葉，葉葉不相同。
“這是怎麼回事？”凌雨無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這些小家伙意思是我不配被他們選中嗎？
“呵呵，沒事，小友自有機緣，就算是萬道樹也不一定會記錄。”老者呵呵一笑，對于這樣的情況他也猜了十之**，至于為什麼還要測試，他是希望出現另一種情況，就是萬道齊出，天地顫鳴，只是凌雨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有自己的道。突然，老者想到了番茄，覺得她也應該測試一下，說不定會出現百道齊出也不是沒可能的。
“小友，可否去叫上番茄，讓她也來試試。”
凌雨听後心中一冷，這簡直就是一場羞辱啊，凌雨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到，番茄過來這群孩子肯定會瘋掉的。
“好！”
嘴上說著，凌雨走出藥園，他仍舊記得蠻牛那時對他說的，剛見到番茄時，番茄不過灰境而已，可轉眼不過一個多月而已，就已經成了黃境七階，雖然有蠻牛的幫助，但這樣的天賦比之凌雨現在還是灰境來說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再想想那個拿著陣盤看見他就跑的家伙，凌雨只能輕輕的搖一搖頭，表示自己此刻內心深處難受非常。
小火和大火猶如兩具尸體一般，躺在地上，凌雨十分不明白，他們都是地火和天火嘛，怎麼隨便喝點滑魚的湯就搞得這樣半死不活的，還有那猛 ，小山大小的軀體就這樣躺在地上，不知道壓壞了多少花花草草，至于蠻牛，早已醒來，化作人形，看著凌雨。
“要開是練丹了嗎？”
蠻牛睜開眼楮，沒有使用心念傳音，直接開口說道，眼神中透露著復雜的意味，聲音滄桑，好似活了千萬年的老妖怪一樣。
“老爺爺說，讓番茄去試一試萬道樹。”凌雨搖搖頭，心中郁悶仍舊無法消散，畢竟凌雨有著自己的驕傲，今天竟然被不下三十個小朋友蔑視，鄙視，然後還被千萬小朋友無視……想想凌雨都感覺今後人生一片黑暗，毫無光彩。
“你也試了吧，怎麼樣！”蠻牛打趣道，當年他還小的時候也試過萬道樹，千萬個孩童用天真無邪的眼楮盯著你，而偏偏他們每一個的歲數都比自己大，這種感覺要說不會不舒服，蠻牛是不會相信的，當年他被一百多個孩童圍繞，觀看，觸摸，最後也就只留下一個，那個孩童他至今任然記得模樣，使用的竟然是上古踏天神牛的功法，一經變換後，頭生雙角，眼眸可貫穿雲霄，力量瞬間增加數倍，這無疑給蠻牛帶來了十分強大的幫助，只是有一點他無法接受，那個孩童太是可惡，只對他傳授了一次，當時蠻牛靈智未開，自然記不住，然後就是一陣嘲笑……這是蠻牛對萬道樹最基本的印象。
“別提了，一個都沒選我，等老子有能力了，老子就把那棵樹連根拔起，當柴火燒！”
一提到萬道樹凌雨就想起他們那種找揍的表情，你不選我就不選嘛，還嘲笑，蔑視我！
“哈哈哈，小子沒想到你比我還慘，我好歹也有一個小家伙選了。”蠻牛听後，對于自己當年所受的委屈瞬間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了，他了解萬道樹，凌雨肯定被嘲笑得體無完膚了！
“哼！”凌雨壓下怒火，來到番茄的身邊，番茄此刻已經醒來，正盤膝端坐運行引氣決修行，雖然凌雨對引氣決沒什麼研究，但看番茄這模樣應該就是和《基礎引氣決》差不多的引氣決，凌雨心中明白，千百萬年來各種術法武法，威力強大的層出不窮，但單單是引氣決沒有任何的突破，反倒是一切人都是以《基礎引氣決》開始的修行路，隨著實力的增長，吸引天地靈氣的速度也自然而然的提升，但卻仍舊修行緩慢，越到強者越是緩慢。
輕拍番茄肩膀，凌雨清楚的看到番茄嬌軀一顫，隨後從修煉狀態中走出，轉頭疑惑的看向凌雨。
“老爺爺讓你進後院一趟。”凌雨扭過頭，不敢看番茄。
不知為何，凌雨總覺得番茄好像擁有著能夠看透別人心思的能力，這種能力讓凌雨非常不安，但同時卻又感覺到番茄那種善良，天真的本性，又讓凌雨不由自主想要親近。
“嗯。”
番茄微微一笑，雖然沒有發生什麼傾國傾城的大事，卻也讓這星辰暗淡，周圍的草木，一切的一切都成為這一笑的陪襯。
來到後院，同樣的，老者帶著番茄對著萬道樹一拜，隨即萬道樹上的孩童又出現了，凌雨還看到幾個孩童不斷的對著自己擠眉弄眼的，有的還伸出個屁股對著凌雨不斷搖晃，惹得凌雨怒火中燒，卻又無處發泄，而且那番茄看到後還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凌雨覺得他一輩子都沒有今天那麼屈辱。
終于，所有孩童都停了下來，仔細的打量著番茄，隨後一個孩童飛出，凌雨清楚的看到他的身邊有一只雕刻著詭異圖案的藥鼎，飛到番茄眼前又仔細看了一會，最終點頭表示這小女孩不錯，有資質，然後就落在了番茄的肩頭不願離去。
這一幕看得凌雨心都要碎了。
然後第二個飛出的是一個手中拿著一張寫滿鮮紅字體黃色紙張的孩童，孩童在距離番茄不遠處，扔出手中的紙張，紙張在空中飛舞，凌雨看後心中暗暗驚嘆，只見那紙張開始燃燒，然後猛烈的爆炸散發出來，雖然這一切都是虛幻，但凌雨卻仍舊能夠感覺到那一爆炸中蘊含著的強大力量。
孩童打量了番茄幾眼，隨後輕輕一聲嘆息，緩緩離去……凌雨心中終于求得了一絲平衡。
接下來讓凌雨驚訝的是一個手執比他自己身軀還大的大錘的孩童飛到了番茄面前，面色不怒而威，只不過粗略的看了幾眼番茄就停在了番茄身邊，不願離開！
這下凌雨站不住了，“你不至于吧！你難道讓一個小女孩整天拿著一把比她自己還大的錘子到處走嗎？你這也太過分了點吧。”
那孩童轉過頭看了一眼，僅僅只是一眼，凌雨竟然看到了他的執著，這種執著甚至超過了那個拿藥鼎的孩童，凌雨此刻才發現那孩童的大錘之上竟然散發出陣陣別樣的氣息，而且這種氣息凌雨好像在哪兒見過一般，記憶碎片並沒有飛出，所以這中氣息一定是在最近感覺過的，只是是誰呢？
番茄對于這些毫不在意，此刻在她眼前的是一個手中握著寶劍的家伙，凌雨認識他，他剛才也出來過。
最後並沒有選擇番茄，然後足足飛出了數百個孩童，前前後後總共有二十多個選擇了番茄，凌雨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有差距也就算了，可差距這麼大讓他怎麼接受得了，凌雨又一次生出了揍番茄一頓的念頭。
“你只可以選擇一種，但不要選藥鼎。”老者笑眯眯的捋著胡子，他心中早已將番茄內定為自己煉丹術傳人，當他見番茄第一眼時就已經感覺出她那超乎常人的煉丹天賦，此刻丹爐第一個飛出也印證了他的眼光，不過讓他驚訝的卻是竟然有如此好的天賦，讓萬道樹都能夠出現二十幾人選擇，或許未來也會有她的一席之地也說不定的。
番茄听到老者的話，不由得看了一眼拿大鼎的孩童，那孩童听到老者的話卻是沒有多大反應，一副老神叨叨的模樣，其他孩童也都有著自己的驕傲，自然不會一副你快來選我的模樣。
番茄看著這二十幾個孩童，以她的心思是其實都想要的，如果凌雨知道她的想法，估計會吐血。
最終，番茄選擇了那使用符文的孩童，這孩童在凌雨時也出現過。
見番茄選定，那符文孩童伸出手指凌空一點，三道光束進入了番茄的腦海，隨後與其他孩童一同回到了萬道樹上，重新化作了樹葉。
“你到前院去消化這些消息吧。”
番茄對著老者微微欠身，走出了藥園，回到了草廬前，盤膝而坐。
“呵呵，心中不平衡？”老者一笑，一眼就看出了凌雨此刻的心思，“選中未必好，沒有選中也未必不好，未來還是要靠自己去拼。”
“是，我知道了。”凌雨恭敬一拜，其實他心中的不平衡並不強烈，當他平靜下來後一切凌雨都看透了。
“心性不錯，我們開始煉丹吧。”
說完，老者身上的氣勢一變，變得沉穩，變得讓人敬佩。
“砰！”
老者大手一拍大鼎，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宣告著煉丹開始。
陽星從東方升起，卻依舊照不化這緩緩飄落的雪花，凌雨驚詫，晴空飛雪，這是個什麼情況？
而此刻的蠻牛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不知從哪里拿出一壺酒，竟然學著世俗中的酒鬼，仰頭鯨吞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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