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有子無謀

94、剜眼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乃乃 本章︰94、剜眼

    指如削蔥根,玉做凝冰心。

    墨色漆黑濃郁,在潔白的宣紙上寫就一個又一個娟秀字體。

    字是小楷,正正經經的楚家文人之風。但那每一道痕跡,每一個撇捺,卻恍惚都是帶著極為深沉的血色,暗波涌動,靜默無聲,是世上最可怕最危險的存在。

    它們靜靜的蟄伏在陰暗的漆黑之後,蓄勢待發,只等著最合適的時機到來,便要張牙舞爪的破紙而出,讓最淋灕通透的血色,染遍整個侯府。

    屆時,鮮血是最熾烈的瘋狂,生命是最卑微的存在,來自深淵地底的惡魔將揮舞著死神的鐮刀盡情的收割著生命,無數鮮血遍灑,盛放出黃泉路上一簇又一簇的彼岸之花,洗滌人內心深處最悲哀最絕望的痛苦。

    你不要我。

    你們都不要我。

    你們親手將我拋棄,讓我獨自一人在最凜冽的懸崖之巔行走,從此嘗遍所有心灰意冷,體會世態炎涼,和我至親的人傷我至深,你們憑借著我身體里同出本源的血脈,毀了我對這個家最後一絲的希望和光明。

    如此狠心,如此狠心。

    而現在,你們,能听到嗎,能感受得到嗎?

    命運之輪已經回到最初的位置,未來的一切都將由我一手掌控。

    從此刻開始,我愛的,我喜的,都將被我牢牢守護;我恨的,我怨的,都將被我死死碾壓。

    你們……

    做好準備了嗎?

    我的報復,已然開啟。

    “嗒。”

    耗費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楚雲裳終于寫下了最完美的藥方。

    她擱下手中的筆,再細細的看了一遍新鮮出爐的方子,確定各處都沒有任何的遺漏缺陷,就算是此刻師傅在這里,不看上幾個鐘頭,也別想能看出什麼來,楚雲裳抬起頭來,見所有人都正緊張兮兮的看著自己,她面色如常的將藥方遞給離得最近的大丫鬟。

    “一日三次,連服五天,應該能減輕一些癥狀。”她看起來好像真的非常在意妹妹們的病情,“現在就去抓藥吧,越快越好。”

    大丫鬟接了藥方,看了一眼楚璽,見楚璽點頭,轉身就急忙跑出了院子,去醫館抓藥了。

    目送著大丫鬟離去,楚璽原本還想多吩咐一句,抓藥之前找經驗豐富的老大夫看一看藥方可有什麼問題,但一想到楚雲裳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寫的方子,不太可能會動什麼手腳,便也沒吩咐。

    畢竟有前車之鑒,楚雲裳上回給的針對奇臭的解藥非常有效,根本沒什麼後遺癥,想來這次也應該是一樣的。

    楚璽覺得,他這個女兒讓于嵐三人病重,應該只是想借此消磨一下她們的氣焰,以免過段時間他那小外孫兒百日宴上,于嵐三個會搞出什麼ど蛾子來,到時候弄得誰都下不了台,她丟臉,他們侯府也丟臉,所以才會如此,就是想讓她們長個記性安分一點,到時候老老實實別給她惹麻煩。

    想到這一點,楚璽稍稍放下心來,之前對楚雲裳的怒意,此刻全然消失無蹤。

    他看著楚雲裳。

    莫名覺得她能跟著神醫谷醫仙學醫術,其實也是很實用的。

    其實按理說,像汝陽侯府這麼大的府邸,多多少少也都該養著一兩個專屬家用大夫。但許是礙著楚雲裳這麼一個醫仙親傳弟子在,楚璽好說歹說,給出了極高的酬勞,這幾年來,也都沒人敢進侯府來任職,是以每每侯府里有人生病受傷,都是要出府去請大夫,因為楚雲裳是不會出手診治的。

    楚璽知道,別說她肯如今日這般被他請過來給楚于嵐三人診治了,她巴不得她們病死了疼死了才好,不讓她們病得更嚴重,已經是她仁至義盡了。

    回想著記憶之中那個乖巧的,邁著小腿兒跟在自己身後,軟綿綿的喊自己爹爹的小女孩兒,如今竟和自己如此生分,甚至是敵對的,恨不得能讓自己倒台,楚璽心下暗嘆一聲,再不多想。

    于是,計劃之中的一個由楚雲裳親自出手才能完成的步驟,由此,完美達成。

    搞定了藥方,楚雲裳微微斂眸,從醫藥箱里取出幾個裝著各種藥物的小瓶子,然後都打開聞了聞,用小銀勺挖出一點來,先在自己手背上涂抹了一下,揉化了看了會兒,轉而就拿著小藥瓶去了楚于嵐的榻邊,伸手就去掀楚于嵐的被子。

    她聲音十分的柔和︰“八妹,把手給我。”

    她要看看這幾種藥,哪種對楚于嵐身上的紅疹見效更快——

    同時,也是要看看哪種對楚于嵐紅疹的刺激,更快更厲害。

    其實楚于嵐三人身上起的紅疹,按照她們的話說,是又疼又癢,難以忍受,但只要疼過這個勁兒就好,疹子自然破開,膿水流干淨,再過幾天就沒事了的,連疤痕也不會留下,根本不用涂抹什麼膏藥。

    但楚雲裳怎麼可能會讓她們如此舒坦。

    她就是要給她們抹藥,就是要讓她們身上的紅疹被刺激得加快消減的同時,也要刺激她們的皮膚組織被藥物損毀。

    到時,別說在身體隱秘之處的不易察覺的疤痕了。

    她們若滿頭滿臉、雙手雙腳都是紅疹退後留下的難看疤痕,她們要怎麼嫁出去?

    別說能嫁給門當戶對的貴公子,想來就算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官之子,礙著顏面,也不大可能會同意娶她們。

    嫁不出去,那就只能在侯府里呆著老死了。

    到時,不用她出手打壓,光是懿都里的輿論,都能將這三個女人給逼瘋!

    報復,向來都是慢慢累積快感,才會在最後讓人享受到報復帶來的那種舒爽,不是嗎?

    楚雲裳一手拿著小藥瓶,一手就掀開了八妹的被子。

    不同于她聲音的溫柔,她動作看起來很是強勢,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味道。

    然,這樣的強勢,看在楚璽眼中,卻更感安心。

    因為楚璽覺得,這完全是楚雲裳在秉承著醫者姿態來給楚于嵐看病了,不然的話,楚雲裳寫了藥方讓丫鬟拿去抓藥就夠了,完全不用再糾結楚于嵐身上的紅疹。

    楚璽暗暗嘆息。

    自己下手讓妹妹們病重,現在又自己出手給妹妹們治病。

    何苦來著?

    而楚于嵐自剛才清醒後,就一直都是死死地蜷縮在被子里,身體顫抖著動也不敢動,真真像是魔怔了一樣,趙氏和她說話,她連理都不理。

    現在,見楚雲裳伸手就要拿自己的手做實驗,她本來就瞪大著的眼楮,當即瞪得更大,慘白而紅腫的臉上肉眼可見一陣劇烈的肌肉抖動,甚至嘴角上起的疹子,都是輕微的“啪”的一聲,倏然破開了,有淡黃色的膿水流出,黏噠噠的糊在她下巴上,再順著流到她的脖子和枕頭上,一股淡淡的味道彌散到空氣中,十分的惡心。

    她卻好像並沒有察覺到自己嘴角上的疹子破裂流膿,只飛快的手腳並用,在楚雲裳捉住她的手之前,將自己重新蜷縮在了軟榻角落,雙手牢牢置放在懷中,見鬼一樣的看著楚雲裳。

    少女聲音飄忽,充滿著難以言喻的恐慌和畏懼。

    “七姐,你,你要干什麼?”

    她死死瞪著眼看楚雲裳。

    七姐是要和夢里一樣,準備殺她了嗎?

    可她不是故意的呀!

    七姐為什麼就不能原諒她呢?她不是有心的!

    她以前年紀小,不懂事,見哥哥們都在欺負七姐,七姐卻一點都不反抗,她以為七姐從來都不會痛的,也就听了母親的話,跟哥哥們一起去欺負七姐。

    她小時候比較皮,像男孩子一樣,喜歡玩些刀槍棍棒,但父親怕她傷著,就只給她準備木頭做的兵器。她得了木頭兵器,就會跟在哥哥們身後,去找七姐,然後把七姐當成靶子,一起在七姐的身上敲敲打打,用木頭兵器的刺頭去刺七姐,常常會把七姐刺得流血受傷,可七姐還是從來都不喊痛。

    而讓她和哥哥們更加變本加厲的是,有一回,二哥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把刀,是戲台子上看到的那種大人們才能拿的大刀,不是廚房里切菜用的菜刀。他們不知道這刀的鋒利,只是拿著這樣的真刀覺得好玩,就像戲台子上西楚霸王無顏面對江東父老時舉劍自刎那樣,把大刀比在了七姐的脖子上,然後,對著七姐的脖子就割了下去。

    那一回,要不是三哥突然出現,劈手奪了刀,把拿刀的二哥給一腳踹得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七姐的腦袋,很可能就會從脖子上掉下來了。

    當時,七姐的腦袋雖然沒掉,但也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可是七姐還是不喊痛,也不反抗,只老老實實的被三哥抱著去找大夫和父親。從七姐脖子里淌出來的血流了一地,她到現在都還記得七姐眼楮里的神色,是有多麼的涼薄死寂。

    一如此時。

    見楚雲裳目光毫無波瀾的看著自己,似乎自己的所有舉動,在楚雲裳看來,全然只是跳梁小丑般的作態,楚于嵐嘴唇顫抖得厲害,對眼前這個七姐,越來越怕,越來越怕。

    “七姐。”

    她抖得厲害,聲音也在抖︰“七姐,求求你,求你……”

    話沒說完,就听楚雲裳溫柔道︰“我會很小心的。”她看見她的七姐在對她微笑,笑容柔軟又美麗,是想象中的十分疼愛自己這個當妹妹的姊姊模樣,“八妹,過來,我給你抹藥,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這樣的笑容,這樣的姿態。

    楚于嵐幾乎要哭出來。

    之前的那個夢里,七姐就是這樣,溫柔的和自己說話,溫柔的對自己微笑,然後再溫柔的把刀子擱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溫柔的問自己,從哪里下刀會比較舒服。

    從哪里開始死亡,會比較舒服?

    哪里會舒服?哪里都不會舒服!

    死了就是死了,誰能感到什麼舒服不舒服!

    可是,可是,她怎麼會忘了,當年她和哥哥們把刀比在七姐脖子上的時候,二哥也是問七姐,七妹你說我從哪里割,你會感到舒服一點?

    風水輪流轉!

    當年他們害七姐,如今七姐終于受夠,終于不再隱忍,將死亡的陰影,盡情的籠罩在他們的頭上。

    看著楚雲裳湊近過來,伸手就要抓自己,楚于嵐拼命的將自己的身體往角落里縮去,好像這樣就能躲避嫡姐的魔爪,好像這樣就能永遠的躲避當年自己一手種下的苦果。

    可是,怎能如她所願?

    見楚于嵐竟然如此不听話,趙氏擰了擰眉,過來就從另一邊扯住了她的雙肩,然後將她從角落里扯出,扯到了楚雲裳的面前。

    而楚于嵐身上的紅疹,早就到了成熟再自發破裂的時候,趙氏這樣一扯一拉,有力的手指將楚于嵐肩上和手臂上的疹子,竟是捏碎了不知多少。難聞的氣味更加濃郁,不等楚璽吩咐,立即就有丫鬟將臥房的窗戶全部打開,通風散氣。

    空氣中的味道慢慢消散,可楚于嵐身上的雪白中衣,卻是被疹子里流出來的膿水染黃,整個上半身看起來像是從茅坑里爬出來的一樣,黃黃的,令人看著都忍不住要嘔吐。

    有丫鬟悄悄地捂住鼻子,轉移視線,不敢再看。

    楚璽也是皺眉。

    幸好這里沒有外人,不然楚于嵐這麼個樣子被外人看了去,閨名簡直能毀了大半。

    但楚雲裳卻好像什麼都沒聞到,什麼都沒看到似的,仗著趙氏的幫助,她伸手就捉住了楚于嵐的一只手腕。

    她指尖微涼,指腹細膩,撫在楚于嵐的手腕上,竟是讓後者感到分外的舒適。

    只是這樣的舒適感,只維持了那麼一瞬間而已。

    一瞬後,楚于嵐回過神來,看楚雲裳已經在將從小瓶子里挖出來的藥膏,涂抹在自己手上起著的紅疹上了,少女後背生生的沁出一層冷汗,嘴唇蠕動著,分明想說些什麼話的,但喉頭似是哽住了,竟是一個字再也說不出來。

    只發出詭異的“  ”聲響,听得楚雲裳柳眉似是沉了沉。

    然後楚雲裳抬眼︰“八妹,你想說什麼?”

    她一邊問,一邊有條不紊的將藥膏在楚于嵐手背上涂抹開來,再適當的按揉,讓藥效更快更好的進入皮膚之下。

    她速度很快,不過那麼一小會兒的功夫,手里的四個小藥瓶,就全派上了用場,沒有等到楚于嵐的回話,她就繼續低下頭去,觀察著四種藥膏的藥效。

    楚于嵐幾乎是瞪著一樣的看著她。

    想說什麼?

    想說七姐求你放過我,想說七姐求你別踫我!

    七姐你知道嗎,你踫我一下,我都覺得我像是死了一次,簡直是十八層地獄里才能享受到的煎熬!

    內心幾乎是在瘋狂的嘶吼著,可楚于嵐卻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死死瞪大著眼,眼白都是被殷紅的血絲所覆蓋,再看不到半分的清明。

    待到楚雲裳將那幾種藥膏涂抹到楚于嵐手上後,那些通紅通紅的疹子,當即便像是正在耀武揚威的將軍,突然間吃了敗仗一樣,直接就蔫了下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變平,通紅的顏色也是慢慢的消減了下去,四種藥膏所涂抹過的地方,竟然都是飛快的好了起來。

    看那速度,竟還是不分上下。

    “天啊!”

    趙氏離得最近,看得也最清楚,當即忍不住低呼一聲,眼楮也是猛然睜大了。

    楚雲裳的藥膏,藥效居然這樣快這樣好!

    比宮里御賜的都要好!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手上的紅疹竟然好得這麼快,楚于嵐眸中一滯,感到了十萬分的不可置信。

    她睫毛劇烈的顫動著,嘴唇也是禁不住的跟著一起顫抖,這樣強烈的肌肉抽動,導致她嘴角周圍最上面一層的疹子,“ 啪”一聲,居然又破裂了,黏糊的膿水流了一整個下巴。

    膿水沿著下顎滴到她的中衣上,最後一點素白的色澤立時被淡黃覆蓋,難聞的氣味直沖鼻腔,可她卻沒去關注,只愣愣地看著自己被涂抹了藥膏的手,那神情看起來好像做夢一樣,覺得眼前所見,竟是如此的不真實。

    七姐……

    七姐真的拿出了好的藥膏,要給她治療身上的紅疹了?

    怎麼,怎麼覺得這麼夢幻呢?

    其實,早在七姐來給她看病之前,這六天時間里,父親請了很多的大夫和御醫過來,他們留下了各種藥方和藥膏,以及專治夢魘失眠的燻香。

    不說那各種各樣的藥方熬制出來的藥汁是有多麼苦,多麼難以下咽,她每日喝幾大海碗都不見效;也不說那些燻香的味道多麼刺鼻,日日夜夜放在枕頭邊,該失眠還是照舊失眠,只說那些用來治療紅疹的藥膏。

    那些雜七雜八的藥膏,她抹了這麼幾天,紅疹不僅不見好,反而還變得更加的嚴重了,一層接一層的起,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她覺得自己身上的皮膚都沒一塊好的了,天天都在擔心,這些紅疹是不是好不了了,是不是會留疤讓她毀容,如果她毀容了,以後自己就不能參加各種各樣的宴會,只能終日的窩在侯府里,連嫁人都是問題。

    日夜都被這些困惑給糾纏著,楚于嵐心煩氣躁,身上的紅疹更加厲害了。

    原本以為,時間這樣慢慢的耗下去,自己真的會毀容,不承想,楚雲裳一來,立即就緩解並治好了她的紅疹!

    若非心中對楚雲裳極度的恐懼,這個時候的楚于嵐,早該抱著楚雲裳喜極而泣了。

    她眼眶都是變得通紅,喉頭卻哽咽得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趙氏卻是陡然松開對她的桎梏,轉而就捉住了楚雲裳的衣襟。

    趙氏其實是想握楚雲裳的手的,但楚雲裳有意無意的避讓開來,趙氏便只得捉住女子素白的衣袖,激動得不能自已。

    “雲裳。”

    侯夫人幾乎是合不攏嘴,之前還顯得十分蒼老的臉,此刻看起來竟是容光煥發︰“雲裳,謝謝你,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你,于嵐,于嵐她們三個就……”

    趙氏說不下去了,抬手就要拭淚。

    楚雲裳看著趙氏哭,溫柔的笑笑︰“妹妹們生病,我這個當姐姐的既然有能治好妹妹們的能力,自然是要義不容辭。”

    楚雲裳笑得還是溫柔,如沐春風。

    好像開闊的曠野之上,大地滿眼盡是青翠碧色,偶有一道溫和春風吹拂而來,層層綠浪便隨之左右搖擺,給人一種心曠神怡之感。

    看著七姐這樣的神態笑容,楚于嵐心中對楚雲裳的恐懼,稍稍的減輕了那麼一點。

    可她還是說不上話來,竟是嗓子直接被楚雲裳嚇得啞了。

    于是,她只能見得楚雲裳對比完四種藥膏的藥效後,收回手,走回桌子旁,抬手又寫下一張方子。

    這張方子自然是藥膏的配方了。

    楚雲裳行雲流水般的默完藥膏配方,略略思索一下,又另寫了一張方子,然後囑咐道︰“這個是治疹子的,這個是做香包的。藥膏和香包的材料在醫館里買不到,快去城外農村里找。”

    丫鬟接過方子一看,果然,上面全都不是常用的藥材,全是鄉下里才會有的東西,丫鬟點點頭,得了楚璽首肯,叫上幾個人,轉身就一起出去了。

    如此簡單快速便解決了侯府里的危機,饒是楚于嵐,看著楚雲裳的視線里,都帶著隱隱約約的激動之色。

    治好她們的高燒,治好她們的紅疹,還治好她們的失眠。

    從某些方面來講,這簡直是再造之恩啊。

    楚于嵐還好,楚元翹卻是立即覺得,原來七姐的醫術真的很厲害。

    七姐能不計前嫌的給她們治病,七姐分明就是個好人!

    可為什麼……

    楚元翹乖巧的躺在軟榻上,忍受著高溫的侵襲和紅疹的痛癢,迷迷糊糊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個什麼十分重要的訊息。

    楚雲裳放下毛筆,手指上還沾著一些藥膏,糊在指甲上,看起來有些刺眼。

    她還沒取出帕子,立即就有小丫鬟狗腿的端過來一盆水,討好的笑著說七小姐請用。

    看著面前一盆干干淨淨的清水,楚雲裳眉梢揚了揚,神容看起來有些似笑非笑。

    然後輕笑道︰“母親院子里的丫鬟真是機靈。”

    這話分明是在夸的。

    明面上是在夸這個小丫鬟,往深里說去了是在夸趙氏調教有方。

    但听著她的話,那個正端著盆子的小丫鬟,立時臉一白,腿一軟,卻不敢將盆里的水打翻,只得動作艱難的跪下來,雙手高舉著盆子,縴細的跟豆芽兒菜似的身體不停的抖索著。

    “七小姐,七小姐,奴婢,奴婢不是……”

    小丫鬟頭腦發懵,想要解釋什麼,或者是說些什麼謙遜卑微的話,但卻發現自己竟然一句話都辯解不出來。

    當即急得眼眶立時就紅了,淚珠子在里面直打轉,看得人心疼極了。

    楚雲裳洗淨了手上的藥膏,看也不看這個小丫鬟,只輕描淡寫般的道︰“你不是什麼,我記得以前來給母親請安的時候,好像看到你的眼楮有些問題,眼白過多,黑眼珠則上翻,請問你是不是得了‘白眼癥’,需要我給你治一治嗎?”說著,眼角瞥見剛剛還是因楚于嵐三人能被治好而欣喜不已的趙氏,此刻也是臉色蒼白,她再笑了笑,“噢,難得我今天心情高興,我不會收你錢的。免費給你治‘白眼癥’,你覺得怎樣?”

    她這話說得十分明白。

    以前她來的時候,她記得很清楚,這個小丫鬟多多少少都會給她翻白眼,跪地行禮也是雙膝騰空,根本不是真正的跪著。

    更重要的是,在她懷上喻兒,離開懿都之前,趙氏和楚璽逼著她要她打胎,當時就是這個小丫鬟端著流產的湯藥,面容猙獰、眼神陰冷的朝自己走過來,靠著鉗制住她四肢的婆子們的幫忙,就要將湯藥灌進她的嘴里。

    如果不是孫嬤嬤拼著被楚璽打殺,沖過來奪走那碗湯藥,怕是如今她根本不會是現在這樣的處境。

    楚雲裳淡淡回想著,取出帕子擦著手上的水珠,漫不經心道︰“你不回答我。那你這是默認了?”楚雲裳終于微抬了抬眼,看向這個抖抖索索的小丫鬟,“其實‘白眼癥’很好治啊,只要把黑眼珠子摳出來,再把眼白剜掉一些,重新裝回眼珠子,這病就能好了。”

    她收好帕子,稍稍俯身,以一個高高在上、施舍憐憫的姿態,問向面前快要軟倒的小丫鬟。

    “快抬頭,讓我仔細瞧瞧你的眼,我好給你治病。唔,這可是免費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你趕緊的。”

    她語聲輕快,好似扣掉眼珠、剜掉眼白,這簡直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再簡單不過的趣事,听得在場的所有下人,都是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然後,小丫鬟哆嗦著嘴唇,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听“撲通撲通”數道跪地聲響起,楚雲裳轉眼一看,除了出府的那幾個人,趙氏院子里的下人,以及從趙姨娘等人院子里來的下人,竟全都跪在了地上,一個個身體發抖,害怕到不行。

    他們跪在地上,冷汗都幾乎是要浸透了衣物,流到地上來。

    “七小姐!求七小姐開恩!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年紀小,不懂事,還請七小姐手下留情!”

    “七小姐,要打要罵都可以,千萬不要挖了她的眼珠啊!”

    “七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您簡直就是活菩薩再世,七小姐您千萬不能毀了她的眼楮啊七小姐!她年紀那樣小,還是個孩子,沒了眼珠就太可憐了,求七小姐發發慈悲!”

    “七小姐……”

    一聲聲的祈求,一聲聲的開恩。

    趙氏白著臉看著這一幕,不敢說話,只楚璽輕咳一聲。

    “雲裳。”

    楚雲裳好整以暇的轉頭。

    看這排行第七的女兒,神色輕松,眸中隱有什麼光彩在閃爍,楚璽到了嘴邊的話,立即就咽回了肚子里去。

    不知怎的,他竟覺得,倘若自己膽敢阻攔她,那麼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定會讓他悔不當初。

    知道楚雲裳是十分痛恨侯府的,真把她逼急了,她什麼都不顧直接毀了整個侯府都是非常有可能的。楚璽再咳了一聲,終于斟酌著語句道︰“雲裳,挖人眼珠……這的確有些殘忍了,你直接把她發賣了,讓她永遠不要出現在你眼前就行,你覺得如何?”他于心不忍的微嘆一口氣,“畢竟還是個孩子,難免會有做錯的地方,你是醫者,心胸寬廣,你就原諒她吧。”

    他的語氣听起來竟是有些商量和討好之意。

    楚雲裳歪了歪頭,看樣子似乎是在思索。

    患了“白眼癥”的小丫鬟,和侯府里大半的丫鬟婆子戰戰兢兢的跪著,等待著七小姐的最終發落。

    不過大部分人還是覺得,侯爺都這樣說了,七小姐一定會給點面子的。

    卻听楚雲裳輕笑一聲,笑聲還是那樣溫柔,但溫柔之下,卻是“嘶嘶”吐信的毒蛇。

    毒蛇表皮美艷而充滿著誘惑,誘惑著人一點點的進入它所編織的陷阱之中,從而露出潛藏著的毒牙,將獵物活活毒死。

    她道︰“父親,不是雲裳不心善,而實在是這個丫鬟病得太厲害,眼珠子都快要看不見了,再不治好的話,恐怕這輩子就真瞎了。”

    她慢條斯理地三兩撥千金︰“父親,您都說了,我是醫者。既然是醫者,就當以慈悲為懷,如何能對犯了這樣重病的病人,視而不見?”她細聲細語的說著,不等楚璽回話,就緊接著又道,“還有,父親,您似乎忘了一件事,這個丫鬟還是個孩子……”

    分明已經是生過了孩子,可看起來還是青春靚麗如豆蔻的女子唇角微微一勾,笑容詭譎而陰森。

    “她是個孩子,可是父親,我也是個孩子啊。”

    溫柔的聲音似是在對〞qing ren〞呢喃訴說著愛語,听得楚璽心頭生生一涼︰“父親,您不記得了,雲裳至今還沒及笄呢。雲裳,也是個孩子啊。”

    楚雲裳也是個孩子。

    楚雲裳也是個孩子!

    楚璽嘴唇一顫,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跪著的下人們也都是身體狠狠一抖,其中那個端著水盆的小丫鬟,終于是沒忍住,“乒乓——嘩啦”一聲,一整盆涼水澆了個透心涼,小丫鬟腦門磕在堅硬的地面上,懼怕至極的哭出聲來。

    “嗚嗚……”

    細弱的哭聲響在安靜的臥房里,讓得所有人,都是禁不住的渾身發冷。

    楚雲裳說得不錯,甚至是對極了的。

    還未及笄,這便是還未成年。

    大周朝的女性,普遍都是及笄之後算是成年,同樣也是及笄之後方才嫁人生子,才能從少女成長為女子,才能是能引得無數少爺公子競相追求的對象。

    且看楚雲裳。

    由于她生了小少爺,她已經算是個女人,而非少女。

    這完全是公認的了,連不認識的人看到她抱著楚喻,都會禮貌的喊一句“夫人”。

    可若是嚴肅說起來的話,她雖然生了孩子,但她還沒及笄,還沒嫁人,她的年齡依舊是個少女,正如她所說,她自己也還是個孩子。

    她是個孩子,那個小丫鬟也是個孩子。

    那個小丫鬟年紀小不懂事,可以對著她這個正兒八經的主子翻白眼不恭敬,那她呢,她是主子,又是個孩子,她想剜了這個小丫鬟的眼珠子,礙著誰了?!

    好,你說她小小年紀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可她還是個孩子!

    但她是個孩子,她、不、懂、事!

    不懂事,所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憑什麼那小丫鬟不懂事,隨隨便便就能求得主子的原諒,那她呢,她也不懂事,怎麼從來都沒人原諒她,從來都沒人為她求情!

    怎麼從來都是別人對她喊打喊罵,蹂躪踐踏,她卻半點反抗都不得?

    這就是命!

    這就是命!

    她貴為嫡女,身為主子,卻連個小小的丫鬟都不如,她何苦來哉?

    可是,人各有命,前世這個小丫鬟因挖眼之痛死在了她的手中,讓得她凶名震懾整個懿都,如今,她也依舊要剜了這個小丫鬟的眼珠子,讓所有人都好好看著,她楚雲裳再不是以往心慈手軟的無能之輩,她楚雲裳區區一介女流,也照樣可以手刃仇敵,也照樣可以威震大周!

    如此。

    楚雲裳蹲下身去,左手涼白的指尖將小丫鬟緊貼在地面上的腦袋給抬起來,空著的右手則是緩緩地伏貼上了小丫鬟淚流滿面的臉。

    感受著七小姐指尖那如刀鋒般的冰涼,小丫鬟哭得話都不會說了,只軟著身子被她支起腦袋來,然後便見眼前銀光一閃,有著什麼散發著真正寒涼之氣的東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小丫鬟淚眼朦朧的一看。

    然後先是一怔,而後竟是瘋狂的掙扎了起來,聲音沙啞淒厲得彷如夜梟哀鳴。

    “不要!七小姐,不要啊,不要啊!七小姐,求您饒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嗚嗚嗚,七小姐,求您放過奴婢啊,奴婢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八口都在指望著奴婢在侯府里任職,七小姐,您不能這麼狠心啊,您毀了奴婢的眼楮,奴婢全家上下該怎麼辦!”

    小丫鬟含淚控訴著,听得在場所有人都是禁不住動了惻隱之心。

    對啊,這丫鬟還要養家的,她眼楮要是沒了,夫人肯定要把她趕出去。

    沒了眼楮的廢奴,誰會要,誰敢要?

    卻見楚雲裳指尖拈著的細細銀針,無視了小丫鬟的掙扎和求饒,細針在她幼嫩的臉上緩緩游移著,甚至有意無意的還貼上她的眼皮,讓她魂兒都要被嚇掉了半條去。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小丫鬟再不敢嚎了,也再不敢動了,只麻木著一張臉,視線竟也是有些渙散了。

    顯然真真是被楚雲裳嚇到,生怕自己那麼一動,那銀針就會扎進自己眼楮里一樣。

    偌大的臥房,立時安靜了下來。

    包括楚璽在內,所有人都只眼睜睜的看著楚雲裳,再說不出半句反駁她的話來。

    他們也是怕,自己話一出口,楚雲裳立即就戳瞎這丫鬟的眼珠。

    于是,一片死寂般的安靜里,只能听得楚雲裳輕聲道︰“怎樣,說完了?”

    小丫鬟嘴唇微微動了動,再說不出話來。

    然後就听楚雲裳聲音陡然間就變得冷戾而陰森,似是終于撕破了偽裝的面具,展現出了血盆大口的深淵惡魔。

    “既然說完了,那我是時候該給你治病了。”

    她這句話說得又快又急,竟是讓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

    緊接著,便听“噗嗤”一聲響,有著刺目的血色瞬間迸濺開來,染紅了楚雲裳的衣袖,也染紅了小丫鬟慘白的臉!

    “啊——!”

    讓人頭皮發麻的慘叫,陡然從小丫鬟的口中響起。

    臥房內所有人,跪著的都是瞬間軟了身體,撲倒在地,站著的也是禁不住腿腳發抖,狠狠扶住身邊的東西。

    楚雲裳針法之高,完全可以憑借一只手來同時用出四根銀針。

    當下,兩根銀針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的扎進了小丫鬟的眼楮里,連眼皮帶肉,竟是扎得小丫鬟連動動眼皮子都不行。

    分明只是寸許般長的銀針,卻是被楚雲裳狠狠扎下沒頂,幾乎是在感受到了更深處的些微阻攔後,方才收了手,站起身來,任由那殷紅的鮮血濺上素白的衣服,肆意描繪出她瘋狂而冰冷的心情。

    同時,也任由小丫鬟沒了手的支撐,頹然摔倒在地,拼了命的哭嚎著,雙手摸上自己的臉,卻摸到一片滾燙而黏糊的血,她覺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紅漆黑,痛得她渾身都要哆嗦。

    她雙手顫抖著,哭嚎得越發厲害,疼得滿地打滾,卻是再也挽不回自己的一雙眼楮。

    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

    她的眼楮,她的眼楮……

    就這樣毀了嗎?!

    為什麼她什麼都看不見了,為什麼她就這樣瞎了?

    七小姐、七小姐!

    真是好狠的心啊,最毒婦人心,她總算領教到了!

    她要報仇,她也要毀了七小姐的眼楮,她也要讓七小姐感受到和她一樣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不行,不行啊!

    好痛,好痛,受不了了,好痛苦,快來人殺了她,快殺了她!

    她受不了了,好痛好痛好痛!

    “七小姐,七小姐!”

    小丫鬟尖聲的哭著,一張小臉上血淚斑斑。

    她在地面上胡亂的摸索著,狂亂之中摸到楚雲裳的衣擺,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的緊緊攥住,將本就染紅的衣擺上,抓出道道凌亂的血色手印︰“七小姐,求求你,殺了我,求你快殺了我,我受不了了,求求你……嗚嗚嗚!”

    楚雲裳好整以暇的看她痛苦哭嚎,一句話都不說。

    這種散漫、閑情逸致般的神色,看得楚璽禁不住閉了閉眼。

    這個女兒……

    真是好樣的。

    真是好樣的。

    好到連他都覺得心驚膽戰,似乎又回到了不久之前,越王在太和殿之上,當著陛下朝臣的面,慢條斯理的將一個膽敢挑釁其威嚴的新官給肢解。

    那一日,鮮紅血色灑遍整個太和殿,所有人都為越王的狠辣而膽寒!

    卻見楚雲裳隨意的抬眸,看了看周圍人的神態,竟是抬手開始收拾起自己帶來的醫藥箱,隨意道︰“怎樣,‘白眼癥’被治好的感覺如何?我是個孩子,我還是善良的,你的伙伴們,和父親,大家都不讓我剜了你眼珠子,那我就良心大發一回,我只戳瞎。”楚雲裳收拾好,將醫藥箱提在手中,垂眸看著那還在緊抓自己衣擺不斷哭嚎著的小丫鬟,“唔,我覺得,你應該感謝我的善良,不然,你現在手里捧著的,該是你自己的眼珠子了。”

    “!”

    小丫鬟的哭嚎戛然而止。

    滿地打滾的動作也是倏然停止,她喉嚨里“  ”兩聲,緊接著,竟是頭顱一歪——

    ------題外話------

    早晨起來感冒了,沒在意,吃過午飯後立即發燒。

    當時還沒察覺是發燒,只以為是感冒不舒服,就躺了半個多小時,結果只睡著了七八分鐘,起來後頭重腳輕,渾身疼痛,耳膜太陽穴和後腦勺約好了一樣全部刺痛,眼楮也被燒得犯疼,燒得眼淚都出來了,平時一百字兩三分鐘就能搞定,然而今天四分鐘才寫了五十字。

    那時候是下午三點多鐘,我是雙開,擔心自己斷更,就先給兩個編輯都講了一聲,接著編輯和我拼字群里的妹紙們都讓我吃藥休息,可是家里連白開水都是涼的……

    她們勸我休息斷更,我就斷了網,從四點寫到現在,終于寫完最後的六千字。

    好了,我實在受不了了,玄幻寫不了了,快燒成傻子了(☉_☉)(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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