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四天四夜,為了破陣,為了親自解決風如玉,四天四夜,不眠不休,龍潭虎穴,不顧生死,直到摧毀了風如玉的本體,魂魄,以及精元,燒了古墓,永遠封印後,他便片刻也不停留地趕回來。
他甚至沒有合過眼,沒喝過一口水,吃過一口飯。
他腦子里,心里,全是金大猛。
那四天四夜,他除了想如何破陣,更多的是想金大猛,從來沒有那麼瘋狂的想她,更想將她擁進懷里,揉進血肉身軀里,在以後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將金大猛牽在手心里,再也不要放開她。
此時,金大猛就在他的懷里,他的鼻尖,都是她身上好聞的味道,他終于又擁著她,聞著她的味道,可以安然地休憩
三個人坐上了馬車,至始至終,夜呤蕭也沒松開過金大猛,金大猛任由他緊緊地將自己摟在懷里,目光注視著車窗外熟悉的景致。
她慢慢的閉眼,前世的畫面零零碎碎的聚集。
她清楚地看到,前世的她血紅嫁衣,等著他掀起蓋頭,但是她等來的卻是……
腥風血雨!
那天,夜夕顏醒來了,但是神智不清,總是胡言亂語。
她以為她瘋了,把事實的真相淹沒在心里。
當夜呤蕭以祈求的眸光看著她時,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今後帶著夜夕顏過日子,哪怕她永遠痴傻,既然老天讓她變成了傻子,她覺得應該是老天給她的懲罰。
所以她選擇隱瞞真相……
那是一個滿月的夜晚,夜呤蕭擁著她,親吻她,滿是柔情的揭開了她的蓋頭,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喝下了交杯酒……
可就在此時夜夕顏突然發瘋一般的沖了進來,嚷著要殺她,她下意識的躲閃,堆了夜夕顏一把,突然的一推,使得夜夕顏腳下一滑,額頭磕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在咽氣的最後一刻,她說大火是她放的……
她看到夜呤蕭不可置信的臉,她看到笑出眼淚的臉。
令她不解的是,她面對夜呤蕭的質問卻避而不答,沒有告訴他大火不是她放的,而是冷漠的一字一句的道︰“我懷了別人的孩子,我從未愛過你,你去死吧,夜呤蕭!“
然後她看見夜呤蕭雙眸痛恨的倒下,口吐白沫,死不瞑目……
然後畫面轉換,她看到她一身火紅嫁衣,手掌輕輕覆蓋在小腹上,她喃喃自語︰“孩兒,娘親對不起你,娘親不能生下你,下輩子,你一定不要投胎在娘親的肚子里,這樣就不會跟著娘親一起去死了……“
說著她便看到前世的她奮不顧身的跳進了湖里……
金大猛只覺得後背心一冷,猛然驚醒,她細微的動作沒有引起抱著她的夜呤蕭,雙眸垂落,她擰緊了眉頭,前世的記憶,還不夠完整,是她殺了夜呤蕭?是她在他酒杯上下毒,為什麼?為什麼她要殺他呢?
又是為什麼,她要說出那些話,更要……懷著他的骨肉投河自盡?
為什麼,為什麼?
腦袋劇烈的疼痛,就是不知道為什麼。
閉上眼眸,她的眼淚溢了出來,不管為什麼,前一世,她下毒害死他是事實。
這算不算命,真是孽緣啊……
現在她該怎麼做,繼續上演孽緣?繼續留在他的身邊?
她搖搖頭,不能,不能留在他的身邊。
但是此時此刻,不管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不管她有沒有前世的記憶,因為他是夜呤蕭,因為他想要,所以,他便可以毀了她的一切,只為得到她。
她若是就此走,恐怕不行,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夜呤蕭放她走。
看來,她要找他好好聊聊了。
馬車飛快的在鄉間的小路奔跑,很快,他們便來到了爺爺的墳頭旁。
從下了馬車,丟丟一直嚷著金大猛抱,一直淚眼汪汪的跟著她,看著如此依賴自己的丟丟,金大猛已經被鮮血凝固冰封的心,又微微抽動了一下,不過眼里,卻再也沒有了波瀾。
她再也沒伸手抱她,任由著丟丟抱著她的雙腿,努力地仰著頭,睜著亮晶晶的大眼楮,可憐巴巴地央求道,“娘親,抱抱丟丟。”
她卻無動于衷。
只是淡淡的垂眸,看著自己彎腰便能抱起的孩子,是真的好想好想將她抱起,然後親親她紛嫩的臉蛋,問她,“跟娘親一起走好不好。”
可是,她卻硬生生忍住了,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因為她知道,她注定帶不走丟丟,她又何必再給孩子一絲希望。
她的孩子,早已經死了,她沒有孩子……
一旁摟著金大猛的夜呤蕭眉宇輕擰了一下,如果之前金大猛一切的安靜沉默都是正常的,那此刻,對她的親生女兒都如此的漠然,就絕對是不正常的。
心,猛然收緊,夜呤蕭俯身,單手將丟丟抱在懷里,親了親她的小臉頰︰“娘親病剛好,丟丟不能任性,爹爹抱一樣的“
丟丟有些失望,又有些委屈的噘著小嘴,點點頭,然後借著夜呤蕭的手撲過去,在金大猛的臉頰上吧唧的親了一口。
“丟丟听話,娘親不要不理丟丟“
說著,丟丟抹掉眼底的淚水,燦爛的笑了起來,猶如初冬溫暖的陽光,有一切吞噬黑暗的力量。
看著如此可愛的丟丟,只是一眼,金大猛便迫不及待地收回了視線,垂下了頭。
離開,如果說還有放不下的人或者事,那就只有丟丟了。
既然不能給她最好的,就劃清距離,讓她習慣沒有她的日子。
這樣對孩子和她都很好。
夜呤蕭看到金大猛臉上的表情,那樣地渴望又閃躲,心里的痛和澀,難以言喻。
他真的很想握緊她的肩膀,使勁的搖晃著告訴她,讓她別怕,因為丟丟和他都不會離開她,所以讓她不要害怕失去他們,因為永遠永遠她也不會失去他們了。
他們一家會永遠在一起,誰也分不開……
可終究,他還是忍住了,現在的金大猛,脆弱的就像一朵轉眼即化的冰花,稍不小心,就會支離破碎,在他眼前消失。
他賭不起,也不敢賭。
“走吧,去給爺爺磕頭。”
夜呤蕭摟著金大猛,收起眸底的晦澀,走向金財運的墳。
燒了紙錢,放了鞭炮,鋪滿了紙花,一直到祭拜結束,金大猛至始至終都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更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甚至是連表情,都沒有變化過。
她就那麼靜靜的,靜靜的跪在金財運的墳頭。
手里拿著手絹,一遍一遍的擦拭著石碑上的灰土,幽深的眼眸里沒有表情,連傷悲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夜幕已經開始降臨,夕陽的紅光慢慢散去,金大猛才放下手,扯了扯有些甘冽的唇角,側過頭,對上那雙深邃的黑眸。
夜呤蕭一直摟著金大猛,至始至終都沒有松開過,雙眸中滿是擔憂和心痛。
金大猛無視他眼眸中的心痛,從嘴里緩緩的溢出八個字。
“夜呤蕭,我們和離吧”
從金大猛嘴里蹦出的這句毫無情緒的話,猶如一道驚雷。
讓驕傲的夜呤蕭徹徹底底地愣住了,完全反應不過來,只是看著金大猛,驀然擰緊了眉宇。
微涼的薄唇中有一絲絲顫抖。
看著金大猛沒有任何變化的眉宇和神情,夜呤蕭真的以為,自己剛才出現了幻听,其實,金大猛根本沒有開口說過話。
深深地松了口氣,抬手,夜呤蕭有些自欺欺人的裝作沒有听見,小心翼翼的,無比輕柔的將金大猛嘴角邊吹亂的發絲攏到耳後,聲音沙啞卻無限溫柔地道。
“娘子,我們回家吧,我給你煲湯,你最愛吃的湯,上次你都喝完了,這次為夫多炖點……”
“夜呤蕭,和離或者休了我,都可以,放我走吧”金大猛決絕地打斷夜呤蕭的話,推開他過來摟她的手,直視著他,口氣也變大許多。
四目交接,夜呤蕭瞪大著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金大猛,無數壓抑的暗流在胸中翻涌咆哮,然後透過他深邃的眸,涌了出來。
金大猛倔強地與夜呤蕭對視,一動不動,等待他做出回應。
丟丟在一旁看著,只感覺氣氛不對,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那哭聲,听的讓人心揪著疼。
金大猛眼眸閃過一絲不忍,但是她卻死咬著唇瓣,不容自己有半點動容。
山林間,寂靜的只回蕩著丟丟無比傷心的哭聲。
夜呤蕭紅著雙眸,眼底如同狂暴的猛獸,良久之後,他硬生生的壓制住自己的狂暴,用極度壓抑甚至是破碎的聲音問,“為什麼?”
金大猛收回視線,再不看夜呤蕭,陷入了沉默。
若是當年的大火是不是他放的,那麼前世的夜夕顏和夜呤蕭也是因為她而死,所以,算是扯平了。
現在告訴不告訴夜呤蕭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和夜呤蕭在一起了。
既然夜呤蕭要恨,就讓他一直恨下去吧。
或許這樣,她離開,才是最好的理由。
這樣至少他不會因為誤會而愧疚。
這樣對誰都好……
金大猛的再度沉默,瞬間便掀起了夜呤蕭心底滔天的怒火。
他做錯了什麼?他不顧精元受損的使用尋龍棒,為的就是找到她被困的位置,和那個妖孽大戰三十個回合,不顧一切沖進大火中救她,賭上一切修為,四天四夜不眠不休為她殺了仇人,而她,在他滿身疲憊的回來後,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要跟他和離,棄他而去。
她怎麼可以那麼殘忍?那麼殘忍?
他不是說過了,他除了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嗎?
當年的大火,即便是她放的,都無所謂了,他放下了,他不能沒有她……
可是他這麼付出,這麼掏心挖肺的換來的是什麼?她居然這樣對他?
抬手,倏地掐住了金大猛的下巴,狠狠用力,強行讓她與他對視,從喉骨里,再次擠出那破碎的三個字。
“為什麼?”
“夜家的大火,不是我放的。”
夜呤蕭憤怒到想要將她吞噬撕裂的目光,還是讓金大猛退卻了,無法承載。
所以她脫口未出說出了真相……
可是……
“哈哈哈哈”夜呤蕭突然發瘋似的笑了起來,接近初冬的天,明明已經很冷了,可是夜呤蕭的笑聲,卻讓四周的空氣徒然又冰冷了無數倍,笑聲中有無限苦澀與譏誚的味道,在整個空氣中蔓延開來。
“金大猛,夠了,你真的夠了,就算你不愛我,想要離開我,沒有必要編出這樣荒誕的理由來說服我!我說過不在乎你當年犯下的錯誤,我和你一起承受,你還要怎麼做?逃避嗎?逃避有用嗎?你是想告訴我,給我帶來四百年的痛苦是一場誤會嗎?”
金大猛看著笑的撕心裂肺的夜呤蕭,听著他帶著譏諷,不信任的話語,整顆心,猶如盛開無比燦爛的煙花,轉眼墜落,黯淡的不成樣子,即使已經被冰封血凝了,還是狠狠地摔了粉碎。
他不信她!
呵呵,他不信她!
他果真不信她!
金大猛嘴角掛著苦澀無比的笑,听著胸腔里傳來的支離破碎的聲音,眼淚溢出又被她硬生生的逼回去。
他寧願愛著那個放火殺人的她,也不願意相信,那年的火,不是她放的。
這就是他說的愛?愛她入骨嗎?
為什麼,她除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同時還有點想笑?
笑她自己傻,笑她竟然天真的認為……他會信她。
現在她還有什麼眷戀?死心了吧,都死了。
掐住金大猛下顎的手,漸漸的用力,夜呤蕭猩紅的雙目緊緊地眯成了一條線,眼里,有透著紅色的液體在不停地閃動。
下顎的骨頭似乎都要碎裂了,可金大猛卻仍舊倔強地看著夜呤蕭,沒有一點疼痛的感覺,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唯一變化的,是眸底越來越濃的如霜般的冷意和死寂。
“金大猛,別妄想我會放你走,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說過,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女人”夜呤蕭的雙眸,血一般的腥紅︰“想要和離?想要休書?我告訴你,別做夢了,這輩子,你休想逃出我的掌心,你休想!”
原本漸漸止住哭泣的丟丟,看到夜呤蕭暴怒的模樣,再一次,嚇得大哭。
她跑過去,短短胖胖的胳膊一手圈著金大猛的一只腿,一手圈著夜呤蕭的一只腿,不斷的掉出眼淚的雙眸抬著頭看著他們,傷心地道,“爹爹不要打娘親,娘親不要罵爹爹,嗚嗚嗚,丟丟害怕,丟丟害怕”
金大猛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任由夜呤蕭腥紅的雙眸,任由下顎快要碎裂的疼痛,仿佛被抽離了靈魂,就連哭的滿臉是淚,苦苦哀求自己的丟丟,也喚不回半點她的思緒。
夜呤蕭慢慢的松開手,雙眸中是壓抑的怒火,以及蝕骨的悲傷。
夜呤蕭的手松了,金大猛緩緩低頭,看了一眼哭成小淚人兒的丟丟。
彎下身,去扒開丟丟拽著自己腿的小手。
丟丟以為她要抱她,哭著伸手要她抱。
然而下一刻,金大猛卻轉身,拼命的往山下跑。
丟丟看著跑開的金大猛,哭的更加傷心欲絕了,伸著雙手,拼命地跟著追著,叫著,“娘親,娘親,嗚嗚嗚嗚嗚,娘親”
夜呤蕭看著金大猛融入夜色下的身影,心里突然就亂成了一團麻。
他最愛的女子,要拋棄他了,她要走了?
真的要走了?
頭,突然就好痛,好痛,痛到跟快要爆炸一樣。
雙手抱著自己的頭,夜呤蕭用力地垂,仿佛那根本不再是自己的腦袋一樣。
看著突然發瘋的夜呤蕭,原本追著金大猛的丟丟,听到夜呤蕭的嘶吼,轉過身來,而聞聲尋來的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