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得志和杜若蘭沒有想到,他們在談話的時候,卻被櫻桃喜子听到。她從暗處中走出,那一襲和服挾風而來,多少讓人覺得有點恐怖。“你們別亂出瞎主意了,小百合前輩不用你操心。”櫻桃喜子冷冷地說道,不知她躲在暗處偷听多久了。
“你居然偷听人家說話,真不知羞!還藝伎呢!”杜若蘭嚇了一身汗,兀自氣咻咻。“哼哼,你們能在背後說人家閑話,我就不能偷听嗎?!”櫻桃喜子反問,倒是顯得有理了。她轉而向吳得志,嚴正地警告︰“得志桑,請你珍惜小百合前輩對你的厚愛,不要將她的隱私隨便說給別人听!”
“你說我是外人?!”杜若蘭又氣了,想起櫻桃喜子曾在背後偷襲打昏自己,真是氣不打一處出來。吳得志恭敬地說道︰“櫻桃喜子小姐,杜小姐是我的摯友。你不必擔心。不過,請恕我唐突︰你也是應知小百合前輩的身份,為何不理解我們想達成小百合前輩心願的想法呢?”
櫻桃喜子微微色一變︰“什麼小百合心願?!小百合前輩獻身于藝伎,她從來就沒有當過自己是男人!請你不要白費心機了,小百合前輩不會冒險的。她更不會參加香道大會。你只是慶幸得到她的指點罷了,不要妄想能改變小百合前輩!”
櫻桃喜子的反感之態,吳得志感到十分意外。難道她已陷入對小百合前輩的盲目崇拜之中,不肯面對他作為男人身份的事實嗎?于是,吳得志勸說道︰“櫻桃喜子小姐,你是一個十分支持和愛戴小百合前輩的人。不過,你可能不了解她的風光背後,不為人知的內心苦楚!你願意看到一個高高在上、掩飾自己的小百合前輩,還是寧願看到一個真實自我、開心快樂的小百合呢?”
“對,我看你是太自私才對!”杜若蘭乘機數落︰“櫻桃喜子,我知道你為什麼不願意小百合前輩冒險,表面你是為了關心他。可是,實質你是怕你們藝伎置屋的百年聲譽受損!這樣,本來是江河日下的藝伎,就將難以為繼了。所以,你不想小百合走出蛻變之路,其實就是你為自己後路著想!”
“你——”櫻桃喜子顯得很激動,她結結巴巴地︰“你、你不對!我不是自私,我是出于關心他。”她噙著淚水,那樣的悲傷之情卻是連演技再好也裝不出來的。“他是一個十分脆弱的人。我深知他將不能承受外界對他攻擊的後果。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你只是小百合前輩眾多的徒弟中的一個罷了!憑什麼說你最了解他?”杜若蘭憤憤不平︰“明明是吳得志說得有理,你卻千方百計地阻攔,不肯承認!”“你以為憑小百合前輩他一個人就可以瞞下去嗎?”櫻桃喜子冷笑,笑淚之中又帶著淒然︰
“我和小百合前輩並肩戰斗二十年了!我是一個孤兒,在五歲的時候,小百合前輩就收養了我。從那時起,我就跟著她相依為命。沒有人比我更知道,她為成為藝伎所付出的代價!他收養我,並不是為了將我培養成藝伎,而是成為他的得力助手。只有我的配合,他的身份才能不為人所知!我們朝夕相對,她的每次和服都是我幫他穿!我就是他的影子!”
櫻桃喜子的話,讓吳得志和杜若蘭無話可說。忽而,杜若蘭試探地問道︰“櫻桃喜子小姐,就你個人的女性角度,你喜歡小百合前輩是男人還是女人呢!”櫻桃喜子一听,非常惱怒,不客氣地罵道︰“杜小姐,請你自重一些。你太沒禮貌了!這是對小百合前輩的不尊重!”
說完,櫻桃喜子小姐就蹬蹬地離去,行不遠處,她又停下來再三警告︰“請你們不要再橫添給小百合前輩那些無聊的想法,不然,你們就不可能繼續呆在置屋!”櫻桃喜子走了,吳得志望了望杜若蘭︰“杜姐,你為什麼會問人家那樣的問題?”
杜若蘭白了他一眼︰“你本來就是呆瓜,說了也白說!”吳得志伸了懶腰,打了呵欠,說道︰“那好吧,我睡覺去了!”杜若蘭一急︰“喂,你睡高床軟枕,我睡哪里?小百合給我的可是廚房!”“杜姐淡定,正所謂︰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第二天,吳得志見到小百合前輩,站在她身邊的櫻桃喜子小姐也臉色如常,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小百合前輩先是專注地看著吳得志,然後由櫻桃喜子傳話︰“得志君,你看起來昨夜睡得很不好呢,肝火太盛。正好我今天教你造香之法,香丸一顆,定教你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香丸?”吳得志一覺︰“難道前輩還會做香丸?”小百合笑了笑︰“對。香丸乃合香也。在古代就已經流傳。因為單純一種香氣並不能讓香氣持久怡人。所以,必加以改造,配合其他香料之精華,互相補充,彼此融和,方為合香。此為香道傳統,你們中國宋代甦東坡學士,就為制香高手。他的雪中春信,即為名香之制也!”
“那如何制香方得其要領?”吳得志倍加用心听取小百合前輩的指點。“合香者,需配合要求,選擇不同的香料。做到︰君臣佐輔,各適其位。如沉香為香之王者,當以君位稱之。其余香料,只可配合其香性發揮,而不可奪其主。另外,另外,按五運六氣、五行生克,時節氣侯而為,不得行逆。也是制香要點所在。”
吳得志一听,大為興奮,因為他所學過的無非是香水的制法。可是,這畢竟是外國的發明,只有合香才是中國流傳下來,再傳到日本的。如今制香之法,包括香道,竟然在日本求師,不覺唏噓。你舍棄的,往往是你最後得到的。風水輪回,因果循環,世事太抵如此。
“今天春光明媚,櫻花盛放。正好制香之日也!我會為你親自示範制櫻花丸。此香丸一旦薰香,可以令全屋置于四季如春中,芬芳撲鼻,燦若櫻花。”小百合前輩含笑地道。然後,她就帶領吳得志和一干藝伎,前去置屋花園。那里正櫻樹綻放,一片盎然。
此時,杜若蘭正在廚房里忙活呢。她負責將水從古老的水井中打出,然後挑到廚房的水缸之中。一大清早就起來,累得腰酸背痛的。“小百合前輩不是希望你磨礪本性?是故︰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她耳邊響起吳得志的吟誦之聲,想起他肯定又是在暢賞大好春光呢!“天降你妹!”杜若蘭氣呼呼,這個置屋就象少林寺的木人巷,都二十一世紀了,居然還保持著這種苦行僧的生活。看來那個小百合前輩真該是活得不男不女啊!
突然她感到肩膀輕松了許多。扭頭一看,只見虎背熊腰的阿八早已將她肩上遍擔挑起來了!同時,阿八一樣親切地對她甜笑。“謝謝。阿八!”杜若蘭正奇怪她象轉性了呢。她剛當上廚房花魁,應是更加有資格凶她才對呢。
可是,阿八卻突然開腔︰“不用謝,杜小姐。我應該的!”杜若蘭嚇了一大跳!這阿八居然會和她說漢語,更可怕的是她的聲音嬌滴滴,完全不象她!正當杜若蘭以為她花魁鬼魂上身時,阿八卻笑嘻嘻地拿出一個黑色電子器︰“這是中日翻譯發聲器,你不用怕!”
杜若蘭一見,方始明白。心想這阿八居然這麼時髦,竟然會用這玩意和自己溝通?“不光是我有,全屋的藝伎姐妹們都有!”阿八掩著嘴笑,“為什麼啊?”杜若蘭覺得全置屋里都是怪人。阿八吐吐吞吞,不是翻譯器有問題,而是她心里有鬼,害羞地說︰“不就是為了得志君麼,大家都想找機會和他交流!”
杜若蘭一听大奇︰“為什麼要和他交流,他有身上有寶咩?”此時阿八一臉肅穆,那臉上的肥肉顫動了幾下,終于說道︰“大家都希望能得到得志君的青睞,成為他的旦那!我是廚房花魁,當然也大有機會,絕輕言放棄!杜若蘭小姐,你能告訴我平時得志君的喜好嗎?我一定包你不用干重活!”
哼,連老實巴結的阿八也賄賂自己來了呢。杜若蘭一听,大為擔憂︰想不到這小子這麼受歡迎!真是一戰成名,nnd。不過,她細想一下,又覺無奈︰在這所全無男人的置屋里,就連唯一的男人小百合也是女人示人,所以就讓豎子成名,成就了吳得志這麼一個大〞qing ren〞了。她一定要反擊!
這時,听到一陣陣藝伎急促走動的聲音,她們互相奔告,吱吱喳喳的,興奮不已。杜若蘭正納悶,阿八雀躍地說道︰“杜小姐,小百合前輩正帶著得志先生去櫻園賞花制香呢!大家都往那邊看熱鬧去,為的是一睹風采!”
哇,如此招蜂引蝶,公然勾引呢。不得了,杜若蘭心生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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