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听了沉默一會兒,之前走私案初起的時候唐白就對他們林家諸多關照,他應該早點看出些端倪的。
唐白今日看上淼淼,這不知是不是淼淼的福氣。
“二十號?”他坐下來細思,“淼淼喜歡唐白,我也沒什麼好阻攔的,只要唐白肯對淼淼真心實意。”
“我也是這麼想的,唐少待我們淼淼確實真心實意。”
“那就十八號回國,準備訂婚的事宜吧。”
父子倆很快地敲定了林子淼的終身大事,然後和唐白去了個電話。
一切平安順利。
十六號上午,紐約下了場大雨,煙霧蒙蒙,林子淼去看望母親,出來的時候接到了穆淵的電話。
“喂。”林子淼坐在回酒店的專車里,轉頭看著車窗外的雨幕,“你怎麼突然打來電話?”
“子淼啊,我是伯母。”電話里傳出婦人溫和的嗓音。
林子淼一怔,神色轉了恭敬,“伯母,您好。”
“子淼,你在a市嗎?”穆氏小心翼翼地問。
“伯母,我現在在美國,我父母在這邊,我來看望他們,十八號就要回國了。”
“這樣啊,你父母好嗎?”穆氏握著手機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昏暗的天空,語氣放得更低了,“是這樣的,子淼,因為我和阿淵下個月三號就要回意大利了,所以我想你回來了能過來吃頓飯,以後可能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她早知道他們母子要回意大利,所以也不拒絕,嘴邊露了笑,“好的,伯母,我回來後就打穆淵電話,過去吃飯。”
“謝謝你啊,子淼,一定要來。”
“一定。”
林子淼應允她,掛了電話。
穆氏握著手機轉過身,穆淵正端著花茶站在她身後。
“阿淵。”她嘆口氣,將手機遞還過去,“媽媽沒有辦法,才叫子淼過來吃飯。”
穆淵溫和著眉眼,沒說話,默默接過手機,遞過溫熱的花茶。
穆氏看著他,哀愁道︰“阿淵,媽媽看到新聞了,子淼和那個有名氣的唐少爺在一起,子淼家有錢,我們高攀不起,但是他們畢竟沒有訂婚,要是你再不爭取,就真的後悔莫及了!”
“媽,我有分寸。”
“分寸是什麼?”穆氏苦笑,“就像當年媽媽一樣,錯過了自己的幸福,永遠被人踩在腳底下,這幾年又背井離鄉回到國內,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今日阿爾瓦落處處逼迫我們母子,等回到意大利,你還能娶一個你心儀的姑娘嗎?你難道肯對著一個你不愛的人過一輩子?”
穆氏不犀利,說話的時候眉眼間依舊藏著親切的溫潤,但襯著臉上病態的蒼白,顯得有一絲淒涼。
她一字一句都泣著血,就差拉著穆淵懇求他了。
不是她對林子淼執著,而是她明白自己的兒子十分喜歡林子淼。
“媽。”穆淵嘆口氣,扶她坐下,“你累了,休息一會兒吧,我的事,我會處理好,包括意大利那邊,不會再和以前一樣了。”
他喜歡林子淼,所以不舍得勉強她。
就像那日在醫院的電梯門口,唐白所說的那樣,現在的他無權無勢,根本沒有能力保護她。
一旦他強大起來,他才有資格從唐白身邊搶回她,假如她願意跟他走的話。
穆淵側頭看向灰蒙蒙的天,墨色眼眸清遠揚長。
十一月十八號,林家三口返回a市。
一下飛機,機場外的廣場大屏幕上就刷出一條唯美的廣告。
不,不是廣告,林子淼看了兩秒,馬上發應過來,因為屏幕上的人正是她和唐白。
這是一張訂婚宣傳照,她和唐白穿著情侶款的白色婚紗禮服,依偎而笑,粉色花瓣隨著悠揚的樂曲緩慢飄下,一分鐘後,花瓣墜地成泡沫,滿屏幕的浪漫粉色,逐漸遮蓋最上方的一對璧人,清脆的鋼琴聲頓下,一行字滾動在屏幕上--
唐白少爺和林子淼小姐訂婚倒計時兩天。
林子淼怔怔地盯著那副巨大的宣傳照,有些不知所措。
她走了六天,這六天內,唐白把一切事宜都準備好了。
林泉和林子鑫也看到了各大廣場屏幕上的訂婚照,相視一笑。
早在美國和唐白通電話的時候,唐白就將一切事宜都和他們報備了,所以他們是心知肚明的。
回了林家,唐白就打來了電話,他在電話那端笑得很溫柔,林子淼很明顯地听出來他很開心。
“林子淼,你先休息,晚點我來接你試婚紗。”
林子淼胡亂地應下,後面也沒听清他還說了什麼,她滿腦子都很恍惚。
她就要訂婚了,和唐白訂婚了!
當初答應他的時候她沒多大感覺,現在眼看日子接近,又看到了滿城都在報道他們的婚事,她竟開始緊張起來。
她發了半天呆,打開電腦,仔細瀏覽網上的訂婚消息,原來唐白從十號就開始籌備了,十五號的時候他出席一場慈善晚宴,臨時接受了一家媒體的采訪。
林子淼打開視頻,看到唐白對著鏡頭笑得無懈可擊,緩慢而從容地談起這場訂婚儀式,笑言︰“我未婚妻現在不在國內,對,她有事去了美國,馬上就會回來,訂婚宴不會錯過的。嗯,我希望各位媒體朋友都不要去打擾她,讓她安安靜靜地做個準新娘。訂婚後啊,我已經在外面購置了一套房子,訂婚後我們就會搬進去單獨住……這個現在還不能說,嗯,謝謝大家關心,我和我未婚妻都很好……”
她將視頻反復看了三遍,很仔細地注意到唐白面上洋溢的幸福笑容。
她記得剛在皇城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清冷矜貴的大少爺,會對著她露出殘酷而冷漠的笑容。
眼楮里笑意暖暖溫柔喊著她寶貝的唐少爺,真的恍如隔世。
林子淼關了電腦,發著呆,最後抿唇細細地笑了。
因為這場訂婚宴無比重要,唐白力求做到完美,極大程度地捧紅了林子淼的名聲,聲勢可謂浩大。
在他的無聲壓迫下,唐家兩兄弟只得配合,從商業活動到各類晚宴,再到政治活動,極大地給唐白林子淼的這場婚宴推了一把燃燒的火。
沉默的高家和歐家滋味不大好,高以美更是關在房間里以淚洗面。
八廓街的尹老也看到了唐白造勢打出的大宣傳,不動聲色沉吟。
陌陌一蹦三尺高,抱著阿夜連親三口︰“是姐姐啊!那是姐姐啊!姐姐真漂亮!唐少爺也好帥!我好喜歡啊,師傅!要是姐姐訂婚,我們是不是也要去呢?”
尹老瞪了她一眼,“鄉下人湊什麼熱鬧,給我好好吃飯!”
“可是姐姐要訂婚啊!她是我姐姐啊!”陌陌不悅地翹起嘴角。
萬眾矚目的世紀婚禮,像上輩子一樣漸近人們眼里。
男主角依舊是唐白,女主角換成了重生女林子淼。
晚六點,唐白如約來林宅接走林子淼試婚紗。
唐白穿著標志性的筆挺黑西裝,頭發梳得整齊利落,露出飽滿白皙的額頭,衣冠楚楚極了。
只是車子開到大道上卡了個紅燈的時候,大少爺唐白馬上化身成禽獸,側身按倒林子淼,捧著她的臉就狠狠吻了下去,唇舌用力摩挲,嘆息著,滿足著,訴說這六日來的思念。
林子淼懊惱,但抿唇微微笑著。
她能感受得到,身邊的這個男人很愛自己。
他帶她去一家高級品牌婚紗店量了腰身就走了,沒有試任何一件婚紗。
林子淼好奇問︰“不是說要來試婚紗?”
“這里的不是我中意的款式,走,林子淼,接下來是我們的約會時間。”
他驅車帶她先去一個浪漫的餐廳吃了晚飯,然後棄車和她一起沿著光影漂浮的繁鬧南府路散步。
唐白側頭看向兩邊華麗的各色店鋪,問︰“你喜歡這條街?”
他記得她經常來這里。
“我的店開在這里。”林子淼牽緊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又大又溫暖,深秋初冬的夜色里,拉著他很暖和。“卡斯弗成衣店,那里,看到沒有?”
她指給他看。
卡斯弗營業,透過干淨的玻璃櫥窗,可以看到里頭成衣精致。
唐白側過臉,很快地親了一下她溫熱的額頭,“你喜歡,我就把這條街買下來送給你。”
林子淼被他逗笑了,“你選舉在即,這麼大費周章買下一條街送人,別人會說你奢侈揮霍。”
“只要我的寶貝喜歡,少爺怕什麼!”
他拉著她站在南府路盡頭的廣場上,巨大的廣場屏幕上在反復播放他們的婚禮宣傳照,圍觀的人們嘆為觀止,羨慕屏幕上女孩的幸福。
唐白笑著說︰“這個是花了心思的,滿城廣場屏幕連播七天的宣傳照,林子淼,後天的訂婚宴一定要到場,這麼多人看著,我母親也會來,很重要。”
他的意思很明顯,要將林子淼踫上一個萬人敬仰的地位。
他的性子也一向如此,要麼沒有,要麼全部。
“我要是後天沒出席,那我就是全世界最傻的傻瓜。”林子淼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腳尖一口親了上去。
溫熱的觸感,帶著小心翼翼的生澀,輕輕舔了一下。
唐白眼眸一深,摟緊了她腰身,半托著她轉被動為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他們身後,巨大的屏幕上,依偎而笑的璧人面向他們滿臉幸福。
炫彩的光華傾瀉而下,一色華麗,一色朦朧。
等到屏幕上重播的時候,唐白才松開了林子淼,帶她去歸巢酒吧喝了一杯。
霓虹的夜色里,一道灰色身影從熙攘的人群里閃過。
謝彎彎戴著一頂白色毛呢帽子,臉上蒙著厚厚的口罩,裹緊了身上灰蒙蒙的大衣,藏在歸巢門邊,靜等里面的人出來。
過半晌,唐白和林子淼牽著手走出來,謝彎彎順手拖過掩在身側的一根結實木棍,嘩一下飛快朝靠她最近的林子淼打去。
迷離的浮光朦朧劃過。
唐白眯起眼楮,還沒來得及拖過林子淼,林子淼已經快速推了他一把,然後矮著身子一避。
虎虎生威的棍子擦著她發絲甩過,在夜色里發出凌厲的破空聲。
謝彎彎見一擊不中,飛快收手,正欲起手第二棍,林子淼已經橫踢一腳,毫不客氣踹在她的棍子上,力道之狠厲,迫得謝彎彎連連後退,最後因為收不住勢頭往後翻了個跟斗,摔倒在地,手里的木棍骨碌碌滾向了林子淼。
林子淼一腳踩住棍子上,微微俯身盯住地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冷聲問︰“誰?”
“林子淼!”唐白趕緊拖過她,緊張地上下打量她,“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他還真是被她嚇了一跳,那根木棍從斜刺里打來,他想護她,卻被她推了開去,狠辣的一棍從她頭頂打了過去,看得他心髒要跳出嗓子眼了。
林子淼沒回答,地上的人狠狠大罵︰“唐白你他娘的騙老娘!老娘不會放過你的!”
唐白低頭,仔細瞧了眼地上行凶的人,眉頭皺起。
謝彎彎!
他趕緊按開手機,冷聲一喝︰“宋莊!”
謝彎彎坐在地上也不起來,大吵大鬧,對著圍觀的三三兩兩人群吆喝︰“來人啊來人啊!快來看啊,堂堂唐家少爺和未婚妻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生行凶動手了,快來看啊!他們打人了!打人了!”
她一邊蹬腿一邊大喊大叫,頭上的帽子已經掉了,露出一頭耀眼的酒紅色短發,短發在帽子里磨蹭了很久,所以此刻亂糟糟的,配著她不雅的舉動,活像一個潑皮無賴。
唐白眉頭擰得更緊了,護著林子淼往後退,冷聲道︰“眾目睽睽之下,你不要鬧,什麼話起來再說。”
“呸!你唐少爺要有點誠信,我還會跟你耍無賴?大家快看啊,就是這個人,長得一副道貌岸然樣,害死了我哥哥!大家評評理,他還打我!”
謝彎彎嚎著嗓子不依不饒。
歸巢酒吧還屬于商業街一帶,這里本就人流量大,此刻謝彎彎不要臉的一鬧,幾乎半數的百姓都圍了過來。
唐白是公眾人物,要是他一個人倒也無所謂,問題是此刻他還帶著未婚妻林子淼,百姓眼光不一,稍有點消息就轉身傳播出去,這對他們的影響十分不好。
唐白的臉色已經冰寒,將林子淼往懷里帶,盡量遮住她的臉。
“真抱歉,小姐,你在公眾場合再這麼無理取鬧下去,別怪我報警了。”
“你報啊,你報啊,反正報了警,警察還是听你吩咐,你唐大少爺這麼厲害,等到了警局,還有我的容身之處嗎?大家,你們都看好了,今天我謝彎彎要是進了警局出不來,那我肯定是被唐少爺弄死在里面了!”
謝彎彎霍的從地上站起來,摘掉了口罩面對圍成半圈的群眾,讓他們記住自己的臉。
她已經憤怒到極致,臉皮什麼也不要了。
她很後悔當初听信了唐白的話,早知道他是這麼一個言而無信的人,那她當初寧可和哥哥死在監獄里也不要把芯片交出去!
這群人面獸心的畜牲,居然利用完他們拿到了芯片後就射殺了她哥哥!
謝彎彎恨得雙目泛起淚意,一臉猙獰,惡狠狠瞪視唐白琉璃般冷漠的眼神。
“謝彎彎?”林子淼從唐白懷里抬起頭,愕然地詢問他,“她是謝彎彎?”
她想轉頭看向身後不住叫囂張狂的女孩,唐白按住了她腰身不讓她回頭。
“乖,沒有事,我會處理。”他盯著謝彎彎的眼楮像罩了一層寒霜,陰森至極。
宋莊帶著一批黑衣保鏢及時趕到,驅散了圍觀的人,扣押住了謝彎彎。
謝彎彎掙扎嘶喊︰“唐白你有本事殺了我,你殺了我啊!你殺了我哥哥,我一輩子不會放過你的!我恨你!我恨你!”
宋莊命人捂住謝彎彎的嘴,強行將她拖走了。
剩下的保鏢將唐白林子淼安全護送到車里。
唐白沒想到中途會出現謝彎彎這個變故,他失策了一步。
當初他的計劃進行得很成功,拿到芯片,射殺仇齒,放走謝彎彎。
但是他沒想到謝彎彎會躲過那麼多眼線重新回到a市找他報復,並當著林子淼的面惡狠狠怒罵。
“唐白。”林子淼沉聲道,“謝彎彎不是仇齒的妹妹?”
“嗯。”
“她那些話什麼意思?你殺了仇齒?”
唐白點頭承認,也不瞞她,“我讓人殺了仇齒,拿到了最後的芯片。”
林子淼側頭盯著他,滿臉震驚。
“為什麼要殺了仇齒?”
“他是罪犯。”唐白嘆口氣,“林子淼,處在我們這個立場,很多東西不能姑息包容,該出手的時候要毫不猶豫出手。”
他已經網開一面放走了謝彎彎,若是知道她要來鬧事,他絕對不會把她放走。
林子淼沉默,她知道一些政法上的問題她沒辦法干涉,但是仇齒理應罪不至死。
“從法律上講,他最多判處無期徒刑。”
上輩子仇齒是關死在歐家監獄里的。
“可是假如仇齒自己選擇死亡呢?”唐白說,“他見到了謝彎彎,他已經滿足了,他不願意一輩子都待在牢獄里,他的恩人邢大方也早死了,他心里更傾向于死亡。”
因這樁走私案而起的幾個走私犯注定沒有好下場,凌落峰也即將被判處死刑。
“是這樣嗎?”林子淼聲音漂浮。
與其在昏暗的牢籠里枯萎死去,還不如死在陽光燦爛的外面。
她嘆息,“謝彎彎……”
“你放心,我不會為難她,但也要她乖乖閉嘴才行。”
他不希望二十號他的訂婚宴上出現什麼破壞。
送了林子淼回去,唐白直接回了唐宅。
林子淼躺在床上,對著手機翻看網頁上關于走私案的落幕新聞,翻到走私犯那一列,她手指一頓。
終究還是心里可惜。
她放下手機閉上眼,翻了個身,電話響起來。
抓過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穆淵,她猶豫了一下,接起。
“子淼。”電話里傳來穆淵干淨溫潤的聲音,“睡了嗎?”
“沒有。”林子淼坐起了身,在黑暗中發呆,“明天……”
“我知道,後天你要和唐少爺訂婚了,恭喜你。”穆淵微笑了一下。
林子淼莫名覺得心里一堵,“你媽媽……”
“真不好意思,子淼,我母親一直想邀請你吃一頓飯,明天晚飯,下午五點我來接你,可以嗎?”
林子淼沒出聲,躊躇。
後天一早就要忙碌訂婚宴了,明天晚上跟著穆淵出去吃晚飯。
她不希望出什麼意外。
她沉默,穆淵也沉默,電話間只有兩人淡淡的呼吸聲。
隔了半晌,穆淵似乎察覺到她的猶豫,笑了︰“子淼,你要是走不開,也沒關系,母親那邊我會解釋的。”
“能吃個午飯嗎?”林子淼考慮了一下,問。
穆淵一怔,點頭,笑得釋懷︰“可以的,那明天吃午飯,我和我母親說一下,上午十點,我來接你。”
“去南府路吧。”
“謝謝你,子淼。”
穆淵掛了電話。
林子淼深深吸了一口氣,倒頭躺在床上。
是她太緊張了嗎?還是因為出現了謝彎彎的鬧事,讓她在訂婚前對什麼也放心不起來。
一想到馬上就要訂婚了,她的心髒就跳得有些快。
林子淼翻了個身,暗笑自己果然太緊張了。
次日上午,她依約打扮好自己,和林子鑫打了個招呼出門。
在林宅前面的大道上,她破天荒遇見了莫小韻。
皇逸牽著莫小韻緩慢朝她走過去。
莫小韻一看見林子淼就甩開了皇逸的手,高高興興沖向林子淼。
“三水姐姐!”她飛快撲到林子淼懷里,用毛茸茸的腦袋使勁蹭啊蹭,“姐姐,你知道我們來了所以來接我們嗎?”
“不是啊,我要出門。”林子淼摸摸莫小韻的腦袋,“你們怎麼來了?”
她看向對面的皇逸,皇逸垂著手站立,朝她禮貌微笑。
“因為姐姐要和白哥哥訂婚了,我來給你送禮物!”莫小韻抓起林子淼的手吧唧一口親了上去,回頭沖皇逸招手,“逸哥哥,禮物呢?”
皇逸抬起手里的兩個白色小禮袋,遞過去。
莫小韻從一個袋子里摸出一條柔軟的愛馬仕羊絨面料的橙色圍巾,又從另一個袋子里摸出同品牌同款的淡灰色圍巾,獻寶似地捧到林子淼面前,“姐姐,你看,這是同款男女圍巾,算不算情侶款式?我不會挑禮物,但想到以後天氣更冷了,就送你和白哥哥一條圍巾。”
“小韻。”林子淼真是被她大大感動到了,大老遠送圍巾過來。
“嘻嘻,那什麼來著,圍巾圍巾,圍住你,是不是?”莫小韻哈哈大笑,把圍巾收起來往她手里一放,拉著皇逸就要走。
林子淼拎著紙袋連連喚道︰“你們不坐一下嗎?我哥在家里,進來喝杯茶再走。”
莫小韻拖著皇逸朝她做鬼臉,“不坐了,見到姐姐把東西送到就好,姐姐記得把另外一條送給我白哥哥,嘻嘻,白哥哥明天生日啦!”
林子淼一愣,想起來,明天也是唐白的生日。
“姐姐,姐姐!”莫小韻想到了什麼,又撲上來,摟著林子淼胳膊問︰“姐姐你要去哪里啊?你是不是要去見白哥哥?”
“我去見個朋友吃頓飯。”
“誰啊?男的女的?”莫小韻頓時睜大了眼楮緊張起來,“姐姐明天要訂婚了,今天要去見誰?啊啊,難道是打算過最後一個單身夜?姐姐,你要小心哦,白哥哥很受人歡迎的,小心別的壞女人來找茬,就像高家的那個高以美,我一點都不喜歡她,姐姐要小心她哦!”
她嗓門很大,又喊又叫的,皇逸在一邊听得好笑。
林子淼也失笑,敲了一下她額頭,“你放心吧,三水姐姐不會遭人暗算的。”
莫小韻這才放心,又吧唧親了她一口才走。
林子淼看了看手里的禮物,又折回去,將禮物放好再出來,去了南府路。
穆淵已經等在路邊,林子淼進了副駕。
穆淵側頭看她,仔細地盯著她依舊的眉眼,她的眼里已經漆黑清冷,但清光閃著微微溫暖的色澤,不同于剛認識那會兒的冷厲。
她穿著粉色的帶絨毛的大衣外套,圍著厚厚的白色圍巾,臉色看起來很粉嫩。
她轉過頭來朝他微微一笑,眉眼燦爛。
“讓你久等了。”
穆淵眼色轉深,輕輕地笑︰“我也剛來,走吧,去飯店,我母親等在那里。”
飯店是三星的,不太大,勝在環境優雅干淨。
穆氏在四樓定了個包間,穿著素雅的藕色繡花毛衣裙坐在主位上,開胃菜已經上來了。
見到穆淵陪著林子淼進來,穆氏笑著站起身,和藹道︰“子淼,來了啊,快坐吧。”
穆淵給她拉開座位,自己入座穆氏身側。
服務員開始上菜,倒了香醇的紅酒。
紅酒度數不大,林子淼只抿了一口,“謝謝伯母今天招待,子淼很感謝。”
穆氏微笑︰“吃菜,吃菜。”
誰都知道,這是一餐餞別宴,穆氏母子即將奔赴意大利,她將要與唐白訂婚。
以後如無意外,他們都將形同路人不再見面。
潛意識里,林子淼是明白穆氏的意思,她很喜歡自己,是對兒媳婦的那種喜歡,但是她微笑著隔開這層敏感,只是以穆淵朋友的身份對待穆氏伯母。
她不是個喜歡探究別人的人,和她無關的事,她不感興趣的事,她不會去插手,就像穆氏母子的身份,她意識到他們普通的身份下有個不普通的來歷,但是她不會深入了解,也比如這餐飯,她只是很禮貌地應了這個飯局,沒有多一絲絲的意思。
客套之下,是無形的疏離。
穆氏也始終微笑著,招呼他們用菜,保持一如既往的慈婦形象。
“子淼,喝酒嗎?”穆氏問道。
林子淼擺手︰“謝謝,我酒力不好。”
穆氏見她如此警惕,不由笑了,嘆息道︰“子淼啊,伯母很喜歡你,可是有些事情也是勉強不來的,就像阿淵說的,我們還沒有資格讓你嫁進我們家。這兩天,伯母也偏執過,但是看著你和唐少爺在一起時笑得那麼開心,伯母想,你是真心喜歡唐少爺的。今天這餐飯,就當餞別宴,我和阿淵要走了,我們在這兒也沒什麼要好的親朋好友,阿淵喜歡你,我們就把你約出來吃個飯,等一下再讓阿淵送你回去,肯定不耽誤你和唐少爺的婚禮。”
穆氏真心實意,約她出來吃這餐飯也沒別的意思。
雖然,她確實想讓她跟著他們去意大利,但看著她稚嫩粉嫩的面龐,穆氏意識到,這個姑娘其實還是個孩子啊,年紀還這麼小,肯定離不了家門的。
“子淼要在這里過得幸福才是。”穆氏笑得溫柔,喝了一口紅酒,別過臉去的時候,眼圈微微發紅。
“伯母。”林子淼抿唇,露出個笑,“謝謝伯母的祝福,謝謝。”
一餐飯,吃得緩慢而溫馨,席間穆氏一直給她布菜,噓寒問暖。
這一刻,從她身上,林子淼看到了母親的身影,心里一動,紅了眼圈。
就像母親陪即將出嫁的女兒吃最後一餐飯。
用過飯,穆氏又拉著她說了一些體己話,才讓穆淵送她回去。
下午,南府路的街頭,人頭嘈雜。
路過廣場,風很大,刮得林子淼臉紅撲撲的,她呵了一口氣,道︰“我自己回去吧,你去陪伯母吧。”
“車子停在那邊,送你回去吧。”
穆淵堅持,林子淼也沒再拒絕,上了他的車,往回開。
秋陽升的很高,有一絲蒼白的暖意。
“什麼時候走?”林子淼將頭靠在椅背上,盯了眼身側的穆淵。
穆淵身上的純色字母印花棒球衫外套干淨得迎著陽光浮起淡淡的光澤,映得他笑容暖如春陽。
“十二月一號。”
看完她的訂婚儀式,他就和母親離開中國。
“意大利有很多美女吧。”林子淼咧嘴笑,“祝你找到一個心儀的姑娘。”
穆淵笑而不答,墨色眼眸煙波浩瀚般柔軟。
拐過前面的路段是條高速大道,人少,全是車流。
這個時候,車也不多。
穆淵打方向盤開進去,剛開了沒多久,一輛黑色的吉普車又出現在他們後面。
穆淵盯著後視鏡看了兩眼,“子淼。”
“嗯?”
“有輛車一直跟著我們。”穆淵觀察了很久,很警覺,“從南府路一出來,那輛吉普車就一直跟著我們。”
他一提醒,林子淼也注意到了,坐直了身軀斂眉道︰“會不會是順路?”
“不是。”他從那樣的家族里出來,直覺很強烈。
林子淼觀望了一下周邊路況,搖搖頭︰“應該不會要對我們做什麼,這個高速路段要是出點事,很容易被查到,對方不會那麼傻。”
她說的不錯,後面的吉普車在高速路段一直沒有動作,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穩穩跟著。
直到出了高速路段,沒有了監控,後面的吉普車才加速沖了上來。
這邊多是民房和田野,路段很空曠。
吉普車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以一股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挺挺撞向穆淵的雪佛蘭。
穆淵皺緊了眉頭,手上方向盤握得死死的,飛快往旁邊躲避。
林子淼臉色發白,腦子里瞬間混亂起來,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有人要置他們于死地!
後視鏡里,陽光反射了她的眼,她的瞳孔睜得很大,吉普車距離他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人從旁側撲了上來,用力抱住了她,那雙溫暖的手抱住了她的頭,她的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里。
鼻尖嗅到一股清雅的味道,同時耳里響起一陣劇烈的踫撞聲,片刻後,嗡嗡的耳鳴,她的喉嚨一緊,一聲“穆淵”深深卡在胸腔深處。
天翻地覆的黑暗轉瞬間將她淹沒了。
徹底失去意識前,她感到有一股溫熱的暖流從她頭頂往下流。
吉普賽車狠狠撞了一次後飛快離去了,不過一分鐘,開過來另一輛黑色賓利轎車,對著那輛被撞得殘缺翻轉的雪佛蘭再度撞了一次。
哄一聲巨響,雪佛蘭的車窗全都破裂,深深扎進車前被卡在座位里的男人身上,鮮血一股股往下流。
車頂的秋陽暖得蒼白,現場寂靜一片。
晚六點,林子鑫一遍遍打給妹妹電話,電話那端傳來的冷漠關機聲讓他漸漸不耐煩起來。
“小姐到底去哪里了?”他轉過身喝問陶叔。
陶叔俯身,一臉惶恐︰“小姐沒有說。”
林子鑫皺起眉頭,從下午開始,他打給妹妹沒接後心里就莫名的慌張。
唐家已經打來一次電話了,來詢問明天的訂婚宴妹妹幾時過去。
“去通知先生,小姐不見了。”林子鑫伸手撫臉,卻發現手指散著寒氣,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晚七點,市立醫院里燈光明亮,來往的救護車警報聲刺耳。
穆氏披著大衣跌跌撞撞往急救室跑,撞到一個女護士,女護士扶住她,看了一眼,吃驚道︰“是你啊,伯母,穆醫生不是辭職了,您這麼晚來有什麼事嗎?”
穆氏潸然落淚,拉住了女護士的手,一臉驚慌,“護士,我兒子出車禍了,被送到了這里……他,他在哪里?”
女護士一愣,顯得錯愕極了,“穆醫生出車禍了?不會吧……”她想到了什麼,恍然,“之前五點多的時候是送過來兩個出車禍的病人,听說傷得比較嚴重……”
穆氏身子一晃,嚇暈過去。
女護士大叫︰“啊,伯母,您沒事吧?伯母!醫生!醫生!”
穆氏一暈暈了四五個小時,等醒過來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
她一醒來看到頭頂慘白的天花板就心髒一悸,掩住面痛哭起來,剛才那個女護士聞聲而進,她頓時拉著護士的手連連問︰“護士,我兒子怎麼樣?他怎麼樣?”
女護士忙不迭安慰她︰“伯母您別急,我替您打听過了,被送來的車禍病人里有一個就是穆醫生……”
“我的兒啊!”穆氏嘶聲痛哭。
女護士嚇了一跳,連連寬慰道︰“伯母你听我說完,穆醫生沒事了,正在加護病房,因為傷得比較嚴重,所以現在還沒醒過來,伯母您別激動,先休息一下,再去看看穆醫生。”
她扶著顫顫抖抖滿臉淚痕的穆氏去了穆淵的病房。
穆淵傷得嚴重,到現在還沒醒,臉色蒼白,吸著氧氣罩,手上打著點滴,床頭的心電圖嘀嘀響著。
穆氏一眼望過去,再次痛哭流涕,連連喊︰“阿淵啊,阿淵啊!我的兒子!”
她顫顫抖抖地伸出手,撫摸兒子淤青的臉,撫摸他劃著血痕的脖子,眼淚像掉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
“阿淵,你醒醒,你看看媽媽,媽媽在這里呢,別怕……阿淵……”穆氏泣不成聲,身子一抖一抖,眼里含著濃重的血絲。
“伯母保重身體。”女護士扶住她,嘆口氣,一臉憐憫,“對了,伯母,您知道和穆醫生在一起的那位小姐是誰嗎?我們聯系不到那位小姐的家人。”
穆氏流著淚側頭,微微愣住,“那是子淼?”
她直起身子,詫異道︰“阿淵是在送子淼回去的路上出車禍的嗎?”
女護士尷尬笑笑︰“伯母您在說什麼?”
“那個女孩呢?她傷得重不重?現在怎麼樣?”穆氏一顆心再度揪了起來。
“那位小姐狀況比較好,受傷很輕,現在在普通病房。”護士試探著問,“伯母要去看看她嗎?”
穆氏點頭,跟著護士走出去,護士看了看她焦急的臉色,猜測道︰“那位小姐是穆醫生的女朋友嗎?”
她這麼一問,穆氏眼淚又來了,抽噎著說不出話來。
林子淼安安靜靜躺在普通單人病房里,手上掛著點滴,因為玻璃扎進了右眉上方的部位,那里縫了兩針,現在貼著紗布,襯得她臉色愈加蒼白了。
她也沒有醒過,但是心跳強度比穆淵強健而穩定多了,只是陷入了暫時的昏迷里。
穆氏走進去看到病床上安安靜靜躺著的她,再度掩面哭泣。
女護士再次安慰她,嘆息著說︰“伯母別難過,都沒事的,穆醫生和他女朋友都會醒過來的。對了伯母,你告訴我們這位小姐家人的聯系方式,我們好通知他們家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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