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是忙碌的。學生們將自己的頭埋進那一張接一張似乎沒有盡頭的試卷,課本上寫滿了筆記,他們還得時常復習以保證自己不會忘了上面的公式和定理。早晨六點半,操場上依舊有個團體在奮力跑步,他們跑的時候嘴里還低聲背著自己不熟悉的知識,太陽在他們頭頂升起又落下,微風從夏天吹到了冬天,而那路邊的梔子花開了又謝,陷入無盡的循環。
第一次模擬考試,高三二班全員擠進前六十名。
第二次模擬考試,高三二班全員擠進前五十名。
第三次模擬考試,高三二班全員擠進前四十九名。當然,這其中有並列的名次。
……
高三是可悲的。教室,寢室和食堂是他們三點一線生活的主戰場,學校隔絕了他們所有的大型活動,于是體育課成了他們唯一能暫時喘口氣的出口,可好像沒有人敢放松。一旦放松,你永遠不知道後面會有多少人邁著他們堅毅的步伐將你踩在腳下,拋在身後,這時候你想追上去就難了,因為超過你的人永遠比你努力。
寒假更是被縮短到十天。除夕夜里,別人都在守歲看春晚,而你還坐在書桌前,亮著台燈奮筆疾書,別人都在倒計時新年來臨,而你在數距高考還有多少天。
林淺是個例外。她雖然也在奮筆疾書,可她用的不是筆,是鍵盤。
高三是熱血的。教室好像訓練基地,隨時訓練著他們一刻也不松懈,前面掛滿了沖刺高考的誓死宣言,後面貼滿了整個班級的集體照,集體照旁邊是每個人的高考目標。
筆是武器,試卷是戰場,終在揮灑完血和汗後留下了紅色的印記。在這里,他們是唯一的戰士。
每次下課,二班的任課老師都如離箭之弦般沖出二班的教室,他們的速度絕對可以打破世界紀錄。別怪他們不顧形象的奔跑,實在是二班的學生太過熱情,不到下一節課上課你別想走。中午或下午的最後一節課就更慘了,要是被他們逮住問問題,那麼他們就甭想吃飯了!
還記得高考一百天沖刺那會兒,學校請了專人辦了個講座。有的學生在台上人的鼓勵下站上高台,手握話筒大聲宣示著自己高考的目標,那是一種勇氣,也是一種決心。
高三是溫暖的。清早,若你沒能及時起床吃早餐,而當你到達教室時,你的座位上總放著兩個包子。課堂上,當你有某個知識點不懂時,同桌總會在下課十分給你細心講解,直到你完全明白。下課後,當你忙著做題抽不出空去接熱水時,總有經過的人悄悄拿起你的杯子,然後去往飲水機旁。當你快被高三的緊張逼瘋時,總有人會在第一時間安慰你,開導你。當你因太急而落下某樣東西時,總有人會在你需要的時候遞給你。當你因臨近畢業要與同學分離而傷感時,總有人會陪你一起傷感。
老師如冬日暖陽,而同學如璀璨星空。
你會想要不要提前買好同學錄,因為等高考臨近就沒有時間了;你會想要不要提前與老師同學合影,因為高考臨近就沒有時間了;你會想要不要提前瘋狂一番,因為高考臨近就沒有時間了……
那麼多個要不要提前,都只因舍不得。
其實高三沒有那麼緊張,這些緊張而急促的生活都是那些勤奮而好學的學生的。作為高三二班的學生,學校的活動他們照常參加,體育課照常打籃球,踢足球,不過任課老師進了他們班就出不來這件事的確經常發生,有時候路過二班的教室就能听見任課老師的咆哮,“這道題不是這樣理解的!”諸如此類。
每次到了下課,林淺總會去辦公室,別誤會,她是去睡覺的,教室里太吵,她不得不轉移自己的陣地。
2015年六月七日清晨,高考開始,天空飄起了陰綿的小雨。數以千計的學子踏入考場,開始了真正的拼搏。林淺就握著兩支毫米中性筆,連透明筆袋也沒拿就直接通過掃描進入考場,她學過畫畫,數學考試作輔助線根本不是問題,隨手一畫便是直線。
走出考場後,翁新河找到林淺,有些興奮,“林淺,感覺怎麼樣?”
“感覺,挺好的,”林淺伸了個懶腰,繼續道,“考場里很安靜,我睡得也蠻舒服的!”
翁新河額頭上拉下無數黑線,“我是問你考得怎麼樣!”
“哦,”林淺這才反應過來,“挺好的。”
2015年六月八日下午六點,高考結束後,高三二班的人全部回到教室,張權站在講台上,一臉肅穆,氣氛略微怪異。
“各位同學,”張權似乎不忍心說,可還是在猶豫幾番後加大音量喊了出來,“你們畢業了!”
“哇嗚——”
坐在椅子上的學生們終于爆發般跳了起來,手里扔著課本和試卷,大聲歡呼,那黑白相間的紙屑慢慢在林淺頭頂落下。林淺坐在最後面,她沒有跳起來,更沒有將書和試卷扔起來,她的高中生涯就這樣結束,她突然有點舍不得。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畢業餐,二班全員到齊,張權也來了。
“平常吃飯的時候我都不允許你們喝酒,今天是個不錯的日子,你們誰敢不喝就別想走出這里!”張權舉著啤酒酒瓶,站起來看著在坐的每一個學生,“林淺,特別是你,每次我請客你都缺席,今天先自罰三杯。”
“權叔,咱倆拼酒吧,看誰先倒下!”
“好啊,那我讓你一瓶!”
“別急,我們不喝啤的,我們喝白的。”
其他人立馬鼓掌歡呼,紛紛效仿張權和林淺拼酒,結果沒過多久這些酒量不好還要硬撐的家伙全部進洗手間吐酒去了,桌上只剩下林淺和張權。林淺紅著臉哈哈大笑,張權還抱著啤酒瓶子不肯撒手,揚言道還要與林淺拼酒。
“小小年紀酒量不錯!”
“你年紀不小酒量也不錯!”
“哈哈,林淺,你知道你初中班主任是怎麼說的你嗎?”
“我媽?”林淺趴在桌上,有些頭暈,“我不認真讀書關我媽什麼事!”
“我說的是你,不是你媽!”
“哦,那他說我什麼了?”
“他說你不是最遵守紀律的人,卻是辦事最不含糊的人,你是愛開玩笑的人,卻在重要的時候又極其認真。你不願被學校的條條框框束縛,你總是很叛逆,你希望你身邊的人都能笑,所以他讓我不要管你,讓你自由發展。可我在開學第一天就將班長這個職務交給了你,是不是很好笑!”
“然後呢?”林淺問道。
“然後,你就把班長該做的任務全部交給了紀律委員,別以為我不知道。”
“所以呢,想懲罰我麼?可我現在已經畢業了,你管不了我!”
“誰要管你!”張權鄙視的看了林淺一眼,“以前我的學生都很規矩,我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他們缺少自己的想法,不敢抵抗,所以我在他們心目中一直是個嚴厲的老師。我只是好久沒有遇到這麼有趣的學生了,想當年,我也是個叛逆的學生,教書是我一直都沒想過的工作,可我竟在這里教了幾十年。”
林淺不再說話,眼楮睜得大大的,注視著酒瓶。張權在說完一大堆話後睡著了,其他同學陸陸續續的從衛生間回到餐桌,繼續喝酒聊天,好像剛才那個醉到吐酒的人從來不曾存在過。
後來,二班的同學將張權抬進了ktv唱歌去了,林淺休息一會兒後還保持著清醒,便沒有和他們一起去,而是獨自走回了珀川一中,走到高三二班的教室,坐在教室最後面的座位上睡了起來。她想在這里再睡一次覺。
沒過多久,司墨宇便走了進來,坐在她身邊,看她熟睡的面孔。果然如他所想般林淺回到了教室。
司墨宇本來應該在寧海讀大一的,可他昨天請了假,今天下午才回到珀川。原想著去找林淺,卻想給林淺一個驚喜。
或許是司墨宇的目光太過專注,林淺睡了一會兒便醒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
司墨宇伸出手去整理林淺亂亂的長發,整理完後才開口道︰“不高興麼?”
林淺沒有回答他,而是突然抱住他,將頭抵在他的肩膀處,“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呢!”
“回家吧。”
“那你要背我回去!”
“好好好,我背你!”
司墨宇第一次親眼看見林淺撒嬌,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後腦勺,而後將她背起,走出教室。
“司墨宇,”林淺的酒勁還沒過,在司墨宇背上胡亂揮手,然後一下子環住司墨宇的脖子,“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也不知道。”
“可我知道我好像很早就開始喜歡你了呢?”林淺自己笑了起來,有些得意。
“很早是什麼時候?”司墨宇反問道。
“很早就是很早啊!”
“你這說了不跟沒……啊,林淺,快放開我的耳朵!”
“不放!”
“放開!”
“就不放!”
司墨宇一個沒站穩,結果兩人雙雙摔在路邊,林淺從地上坐起,望著司墨宇的眼楮燦爛的笑了。
原來她的高中結局是這樣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