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在二叔家睡了一個午覺,睜眼就發現大芝麻一個人怡然自得玩的不亦樂乎,膝蓋總是彎起來,兩只小腳丫翹翹的上下蹬弄,胖雞爪一樣的手指張的大大的,左右揮舞,梅畫有時候真鬧不懂小孩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勁兒,被盯視了半天,大芝麻偶爾賞梅畫一兩個眼神,其余的時候連眼角光都不給,梅畫氣的呲牙咧嘴的捏上他的臉蛋子,第二下還沒上手就被一個通天響屁蹦的老遠,躲在牆角時還慌亂不已心有余悸,暗贊自己的身手夠利落,還有空閑心中腹誹,一頓我靠我靠我靠嚇死爹了,然後快手快腳的下炕穿鞋找人換尿布去了。
劉芬芬屋里有給孩子準備的干淨尿布,柳春芽找出兩塊來的給大芝麻換上,逗了一會兒便樂不得的出去洗了,再瞧梅畫這親爹,被屁蹦走之後就沒再進來。
此時他正充當傾听專家,坐在劉芬芬和艾美旁邊听他倆掰扯艾花枝家的大事,只是他加入的晚了,話題已經接近尾聲,致使他毫無用武之地,只能听個尾巴,
劉芬芬眉頭舒緩,言辭犀利,“你姑麼這回算是吃一塹長一智了,往日里我說他他還跟我 ,不服氣,一味的好心善心,看人沒個準頭斤兩,這娶親的大事能上下嘴皮子一踫就定了麼?虧著大莊的性子不隨他,不然那家里得成什麼樣?三兩年就得讓人掏空!”
痛快的說完又問道,
“文書去衙門辦了麼?”這可是板上釘釘的重要關口。
艾美拿手帕摸下眼角,難過地道,“昨兒去辦的,嫁妝彩禮也都分清了,我就是瞧著姑麼臉色憔悴,心里難受,大莊和姑丈到沒什麼。”
“這就對了!”劉芬芬一拍巴掌,“這是喜事,你姑麼瞎難受什麼?淨分不清里外,有什麼不忍心的?留著那個禍害當寶啊?眼不見心不煩!大莊才多大,錯不在我們,該頭疼無臉見人的是那家人,哼,日後再給大莊說個好的,他條件在那擺著呢,還差說不上好親家?這你甭操心了,”劉芬芬一揮手,總結道,
“讓你姑麼家先緩一緩,等上三兩月再請媒婆,到時候我給把關,定給大莊說的樣貌性子都齊整的。”
艾美收了帕子,臉上露出笑容,點點頭,“姑麼也是這麼說的,來前還告訴我叫您跟二叔甭掛念,等家里的事順溜順溜他就過來待幾日。”
劉芬芬拍拍身上的圍裙站起來,得意的說道,“想過來就過來,這還不隨他的意,又有哪個是多嘴的。”
正待轉身,好像突然發現梅畫一樣,眉頭一皺,恨的牙癢癢,
“這就是個懶的,渾身懶肉,老艾家的夫 幾輩子數下來出了這麼一個貨,連自己娃子的拉了尿了都怕髒,哎喲,嘖嘖嘖……”滿臉厭惡的咂舌走了,去給雞鴨喂食。
梅畫分毫不在意劉芬芬嫌棄的口吻,反正他就這樣,人之本色,有必要裝的勤勞簡樸麼,還不夠累的呢,不理那個話茬,忙上趕著問大姑子到底怎麼個情況。
艾美也不瞞他,只細細地說,原來艾花枝回家之後,當晚大莊就跟自己爹和阿麼深談了半宿,結束之後他就跑錢窖那屋睡了,自打起了合離的念頭他就沒再往自己那屋去過一次,用行動表示了他不動搖的抉擇。
趙小葉這回是真知道怕了,驚慌又恐懼,後悔不跌,一個月眼瞅著人就瘦了一圈,他跪著求艾花枝,哭訴悔過,奈何錢莊意志堅定,未有半分動容,艾花枝再心軟也不會叫自己兒子難過,再說這原本就是他自己看走了眼,鬧的家里人人不安寧。
于是第二日在錢莊親自送走了哭天抹淚的趙小葉,到了他們家將其所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那親家夫 臊的滿臉通紅,可一听錢莊的決斷,就跟晴天霹靂一樣轟的人呆立當場,等回過神兒來早就不見錢莊的影子了。
趙小葉的爹和阿麼焦急萬分的商量來商量去忙備了禮下午登門賠罪,可是錢莊心意已決,錢老三將他倆客客氣氣的請出去,沒有分說的余地,後來對方又請了媒婆過來說情,再有三親六戚的,出出進進,好不熱鬧,使得原本隱秘的事一時間傳的鄉下四鄰眾人皆知。
艾花枝也惱了,更對那家人不待見,因為後來他們根本不是過來賠禮道歉,那根死纏爛打沒啥區別,話里話外的竟還有恐嚇威脅之意,當場就叫錢老三的大小佷子一起拿棒子打了出去。
這樣一鬧,算是坐實他們家八卦,艾花枝差點沒氣病了,險些起不來床,又隔上兩日,錢莊在他堂兄親弟的陪同下去鎮上辦文書,趙小葉家不同意也行,他直接給休書;是要休書還是合離書,哪個更好听,只要是傻子就不會選錯了。
嘖,也不算啥年度大戲啊,梅花心里有些意猶未盡,可這樣的結果對艾花枝一家已經造成了心靈和門面的創傷,再深層次探究肯定不合適,所以梅畫不得不掩住內心的獵奇,體貼的勸慰了大姑子幾句。
既然事情了了,也沒啥後續,梅畫拍拍屁股準備去外面逛一圈,昨兒艾毛毛的小兒子水兒過來他找自己玩,當時他正沒空,水兒沒站腳就回去了,他說是要編什麼東西,梅畫對手工活偶爾還挺待見,艾奇雕梳妝匣子時自己就眼饞,手癢癢,就是那時候不能下地,只好干看著。
屋里還有個小祖宗,梅畫進屋喂飽了大芝麻哄睡以後打聲招呼便跑,劉芬芬想說點什麼還沒出口就不見了人,柳春芽忙在旁邊給梅畫開脫道,
“阿麼,嫂麼喂了芝麻才走的,芝麻現在正睡的香呢。”
“就是個不著家的。”劉芬芬沒再說別的。
*
日子一天天熱起來,柳樹飛毛,老樹掛葉,路邊的野花茁壯開放,如此大好的時光梅畫卻表現的大相徑庭,他整日提不起精神,身上倦怠,原來還想著跟艾奇一起去下秧苗,結果實在懶的動,近幾天門都不願意出了。
天熱之後他們般到了西屋來睡,嬰兒床也挪了過來,說起大芝麻,梅畫感覺最近奶水不如往日充盈,為此艾美特意給他熬了豬爪湯,鯽魚湯,凡是下奶的,每日一碗,喝不膩,這樣不但奶水維持住了,他整個人好似胖了一圈,
“好不容易瘦下來怎麼腰又粗了!”梅畫煩惱的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拉過床單蓋上,困死了,得睡一覺。
艾美從常華家回來,一進院靜悄悄的,走到屋里一看,笑著搖搖頭,然後抱起白白胖胖的大芝麻去院子玩,常華這兩日就要生了,他過去的勤一些,那邊有他婆麼照看,十分細致,艾美也能放下心。
梅畫一覺睡到了太陽西下,起來的時候腦袋也不清晰,蒙蒙的,下床的時候差點崴到腳,心里不由的一突,只是還沒站起來,肚子猛然間一陣翻滾直沖嗓子眼,來不及穿鞋,慌亂的捂住嘴就往外跑,跌跌撞撞的到了園子柵欄旁附身一松手立刻嘔吐起來。
“畫畫!”艾美做活的手一頓,扔下繡品驚呼的跑過去。
梅畫吐了好久,胃里的酸水都沒留,空蕩蕩的,差點虛脫,渾身跟散了架一樣,仰著頭靠在柵欄邊,渴求新鮮空氣,大口呼吸,艾美急沖沖的端了一碗水給他漱了口然後又拿了鞋,把他腳底上的土撲稜掉才給穿上扶著做到陰涼地。
艾美心中隱隱有個預知,卻又不敢下定論,他給梅畫沖了一碗橘子皮水,加了一勺白糖,酸酸甜甜叫人一口喝了下去,
“可好些了?”
梅畫白著臉點點頭,難受的不想說話,艾美見此直接攙住人進屋躺下,之後倒出鍋里的熱水給他擦臉洗了腳,干干淨淨的,然後搭上一條薄被子,叫人好生休息,又將外頭冷了半響沒人理的大芝麻抱進來放在梅畫的里側,輕聲留一句自己出去一下便火急火燎的走了。
他這次沒有直接去找郎中而是先去了二叔家,柳春芽正在院子里剁菜葉,他家的雞鴨現在有一百多只了,後院還養了不少的大白鵝,清明的時候老母雞又抱了四窩,三十多只小雞崽養在一個單隔出來柵欄里,家里整日的雞叫聲鵝叫聲不停。
“大哥?你怎麼了?急慌慌的。”柳春芽听到腳步聲忙抬起頭,見人一臉又焦又喜的表情,迅速的放下菜刀站起來。
艾美臉上的喜意難掩,快人快語直接問,“嬸麼在麼?”
“找我做什麼?”劉芬芬提著一個空桶正從後院的夾道里過來。
“嬸麼!”艾美快跑上前,激動不已,嗓音發顫,“畫畫可能懷上了?”
“什麼?”劉芬芬以為自己听錯了,就連跟到後頭的柳春芽都心中一震。
艾美興奮的兩手握拳,後又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便極力鎮定的下來,咧著嘴角重復道,
“畫畫可能懷上了,肚子里有了。”然後便將這些日子弟夫情緒行為的反常細數出來,這樣一敘述,他自己更覺得自己猜測的□□不離十。
“乖乖!”這速度,劉芬芬自認都比不上,別說自己,前後多少個村都沒他有這個運到的。
顧不上感慨,劉芬芬吩咐艾美和柳春芽一起去請郎中,自己則解了圍裙小跑去了艾奇家。
此時梅畫正暈暈乎乎的半睡半醒,朦朧中他聞道熟悉的氣味把孩子抱起來,沒過多久那個老大夫也來了,兩口水的功夫一幫人又呼啦啦的出去了,這到底要干什麼?還讓不讓人好好做夢了,梅畫內心咆哮一嗓子,翻個身蒙頭大睡。
艾郎中笑意不減,捋著自己的山羊胡,“不到兩個月,脈象明顯,胎位正,穩,好生養著吧,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福氣,不用喝藥,飯食上葷素兼顧,切勿多用油葷之物。”
送走了郎中,得到證實,幾個人欣喜若狂,劉芬芬的眼中也是大喜過望之色,穩妥的叮囑了艾美一番,叫柳春芽在這相伴听差遣,自己眉飛色舞的回家報喜去了,哪只一慣冷淡的艾寒流听到這個消息都露出少有的驚詫之意,隨後輕輕的笑了出來,低沉悅耳,頓時把劉芬芬迷的神魂顛倒,差點變成一根標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