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清明之後,艾美在家就坐不住了,大莊那到底如何分辨的到現在也沒個信兒,是分是合的也不清楚,艾美日日胡猜亂想,寢食難安,每日里神色焦慮不寧,也不曉得姑麼到底愁成什麼樣,小雨後的一日,艾美讓弟弟套了車兄弟倆先去鎮上買些禮品然後急忙忙的趕過去。
一听可以出門梅畫自然不願意在家待著,可他還得奶娃子,大芝麻將將兩個月,撒不開手,于是梅畫只能滿臉不情願的抱著孩子矗立在門口目送牛車遠去。
“切,你們不帶我我也不看家。”梅畫小下巴一翹,徑直小跑回屋里拿上鎖,一扭頭鎖上大門就跑二叔家去了,那邊柳春芽喜歡的要緊著呢,既然有免費看孩子的,他才不願累心呢。
到了劉芬芬家門口,正踫上背著筐往外走的艾瓜子,一听要去山上,立刻跟得了口氣活了過來似的跳腳叫他等著,然後自己抱著孩子飛奔到艾嶺的房里,不理會驚慌的柳春芽,把孩子塞給他,留下一句跟瓜子玩去了就見不著人影了。
柳春芽愕然,“……”嫂麼的性子原來這樣活潑開朗啊。
梅畫跟二瓜子一大一小臭味相投,走一路跳一路,嘻嘻哈哈沒個正行,
“嫂麼,今兒要是能逮著一只大野豬咱就掙著了。”二瓜子新長了牙,說話終于不漏風了。
梅畫跳過一個水坑,憋了他一眼,打擊人,“你以為容易啊,這可不是天上掉餡餅,先不說你逮不逮的著,最起碼得有運氣踫到啊,你先抓只野雞再說吧。”
一听這話,艾瓜子立刻精神百倍神氣活現,蹦跳著顯擺,“嫂麼你不曉得,我阿麼說我是福星吶!”
“福星?”梅畫滑稽的看著個子竄到自己胸口的人,暗道,你要是福星那你阿麼就不會整日里對你大呼小叫,一犯了錯恨不得打上三十板子才解氣了。
倆人扯著閑篇,不大工夫就到了山腳,頭兩日下過雨,雖說是小雨,但泥土中的水分也不小,梅畫從周邊找了兩根結實的木棍一人一個,上山時當拐棍用。
四月份的花花草草極為茂盛,發芽的發芽開花的開花,好似一夜之間春風一吹,萬物競相生長。
艾瓜子經常往山上來,劉芬芬曾多次嚴厲訓誡不叫他往山腰去,艾瓜子並非不知好歹,也曉得山腰里有大型野物出沒,他這麼點斤兩都不夠那些大家伙一頓飽餐的。
艾瓜子領著梅畫只走自己熟悉的小路,踫到了可以吃的蘑菇啦竹筍啊野菜啦從不放過,梅畫還在一小片斜坡上摘了二斤多的野草莓,個頭不大但已經紅了,特別甜,這叫一冬天沒啥新鮮水果吃的梅畫歡呼的跟孩童一樣。
走走停停,快到正午了兩人才兩腳泥濘的相互挽著手下來,這到下面一看,連褲腿和下衣擺上都沾泥。
倆人合力拎著筐往回走,到家時出了一腦門的汗,還沒歇口氣,梅畫就被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有個當阿麼的樣子麼?娃子才多大就扔下他自己出去瘋跑,那孩子餓的嗚嗷嗚嗷的哭,從生下來長這麼大我就沒見過他掉淚,你真行啊你啊。”劉芬芬怒氣沖頂,恨不得上去揍他兩巴掌,這娃子哭的啊怎麼都哄不好,小臉憋的通紅,可憐見的,給他小米湯根本喝不下去,最後還是自己熬了一碗紅糖水黏糊糊的才入了口睡下。
梅畫心里更不痛快,好容易玩的高興一點就因為孩子餓了又被罵,他可不是逆來順受的人,越想越覺得無辜冤枉,當即擰著臉大聲辯駁道,
“那麼胖,餓上一頓怎麼了,餓了就給他喝米湯,哪那麼嬌生慣養的。”
“屁話!”劉芬芬冷聲一喝,眼角上挑,目光凌厲,“要你做什麼的?娃子生下來就不管了?他沒學會兒走一日你就不能扔下他!”
柳春芽一臉焦急,想勸又不敢勸,氣氛緊繃,硝煙彌漫,倆人都在氣頭上,艾瓜子更是腿軟的蹲在筐後腿縮減自己的存在感。
梅畫被他這話刺激的差點發瘋,憑什麼他都負責生了而後面的事還賴上他,簡直是厚臉皮粘包賴,他不要被困住不要被束縛,念頭一起,這些日子心中的憋屈煩悶一下子開了閘,索性天不怕地不怕的甩了手,以後別想拿這事要挾他,冷靜下來,恢復神色,一字一句頓道,
“我不要了,你送人吧,這樣也兩全其美。”說完扭身就往外走,頗有無事一身輕爽快感。
他這一動作在場的人都愣怔了,這是什麼話?要送誰?送哪去?眼見人快要走出大門,劉芬芬一拍大腿,慌色大吼道,
“快攔住他快攔住!”
柳春芽登時一機靈飛快的跑過去,艾瓜子這會子也顧不上他阿麼秋後算賬了,撒丫子竄出去留下人,心中只一個念頭,這腦子里全是話本的嫂麼走了,以後誰給他說那些神奇怪誕天外飛仙的故事噢。
梅畫當然不願意再轉身,純爺們一口吐沫一個坑,出爾反爾那是他這英明神武的人可以做的事麼。
他還想去縣上轉轉,或者去外省旅旅游,瀏覽瀏覽這個世界的鄉土人情,來了這麼久最遠就去過和尚廟,忒沒勁了。
可有兩個沒眼色的人齊心協力的死死托住他,簡直破壞他的英俊高大璀璨光輝的形象,活了這麼久還頭一次遇到牛不喝水強按頭的事,就在互不妥協掙拽期間艾寒流和艾嶺扛著農具進門了。
一瞬間院子里靜寂的只有鴨子的嘎嘎聲……
艾嶺瞠目,滿臉不可思議,心下甚罕,這是打架了?什麼由頭?跟誰打?顧不上眼前衣衫錯位的三人,艾嶺繃著一根弦先去守著自己的阿麼。
艾寒流面無表情,神色未變,簡直處事不驚,可眾人愣是能感覺出他此時的不愉快。
艾寒流盯了幾人半餉,只字未說,抬腳從旁邊走過去,連個余光都沒留下。
梅畫一下子就覺得很沒意思,動動胳膊將手臂從身體僵直的兩人懷里抽出來,正正衣襟,百無聊賴的摳著上面的泥點子,低著頭不說話,像是無言的反抗等待判決一樣。
劉芬芬顧不上幾人,緊跟著進了屋,服侍當家的淨了手換過衣裳,期間一字不落的講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倒也沒添油加醋。
艾寒流擦干手進屋先瞧了睡的安穩的大芝麻,而後喝了一杯茶,這才去了堂屋坐下,這架勢就像擊鼓升堂,劉芬芬使個眼色叫艾嶺去吧人叫進來。
不算磨磨蹭蹭的走進來,梅畫有些發虛的站在當中,雙臂自然的錘在身側,低眉垂目,掩下眼底的不服氣和倔強。
屋內氣氛一時間凝滯,該坐的坐,該站的站著,只聞呼吸,就這樣晾了幾人一刻鐘,梅畫先前果斷硬氣的神情早已不復存在,蔫頭巴腦的渾身不自在,沒法子,越是無聲無息越叫人膽寒,起初的那些憤滿驕橫也在這鴉雀無聲的肅靜中抨擊出地球之外。
艾寒流的目光穿透幾人,似利劍般射向房外碧藍的天空,一剎那梅畫直覺脊背乍涼,絲毫不敢再有別的心思和動作,又等了幾吸之後,方听他清冷的聲音響起,不帶任何情感,
“今日之事無需再提,過去便罷,日後我不希望再听聞類似的言論。”
這話顯然是對梅畫說的,梅畫虛心受教點頭稱是,面上露出悔意,最起碼當前他是不敢在二叔跟前耍把戲,這男人從頭到腳不好惹,深著呢。
緊接著又听他說,“芬芬,你性子急,好壓人,畫畫又慣是多人捧到大的,脾氣難免驕縱,你二人日後當須克己自持,多思自省;芬芬,你身為長輩,更需壓制脾性,切記心浮氣躁口不擇言,即便管教後輩也應當穩重得體和善端正。”
一應人都挨了說,之後散會,準備午飯,梅畫自然不能走,而且他原本就打算在這蹭午飯的,吵過去就翻篇,這會子又屁顛屁顛兒的嬸麼長嬸麼短的了,牙酸的劉芬芬暗瞪了他好幾眼,卻又時刻謹記自己夫君的會議精神,只好吩咐梅畫做這個端那個,把人指揮的團團的轉站不住腳,心中才算出了一口氣。
中午炒了四個菜,過年的臘肉野菜,一盤子炒雞蛋,再有白菜土豆,還有一盤臘肉豆芽,吃到中間的時候艾瓜子耳朵靈的听到大佷子嗚嗚聲立刻嚎嚷出來,
“快去,多喂喂,娃子餓狠了。”劉芬芬催著人。
“我還沒吃飽呢!”他才吃了一碗米飯,也就半飽。
劉芬芬扯扯嘴角,忍著性子磨牙道,“回來在吃,還怕餓著你啊。”
柳春芽已經先一步站起來了,笑眯眯地望著他,梅畫躲不過,只能大口扒一口飯又添了一口菜鼓著腮幫子沖艾寒流行禮告罪快步進屋了,柳春芽後腳跟去卻被推出來,梅畫支支吾吾口齒不清的叫他去吃飯,柳春芽爭不過只好又坐回來。
大娃子一見梅畫就張嘴樂,其實他現在根本不認人,估計就是情緒不錯,梅畫沖他做個鬼臉解開衣襟,哼一聲討債鬼真麻煩,大芝麻問到熟悉的氣味立刻樂不思蜀,早忘了頭午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了。
等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梅畫把他放下整理好衣襟然後抱了出去,一坐到位置上就將大芝麻往劉芬芬懷里塞,嬉皮笑臉道,
“他想你了。”
劉芬芬看他這發賤的樣真想一腳把人踹出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