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方在荒草山下遇到了好友李大目,這李大目本是並州雁門人,他自幼家境貧寒,父母早亡,從小跟隨著姐姐一起生活。
在他十七歲那年,姐姐嫁給了代郡的一個皮匠,那皮匠已經三十多歲了,由于他性格暴虐,一直沒找到老婆。
李大目的姐姐過門之後經常挨打,沒到一年,就病死了。
當時醫療條件很不發達,家中有人死亡,只要親屬不提出異議,便可以直接下葬。
皮匠草草的將妻子掩埋,根本沒有將妻子的死訊告訴給李大目。
不久之後,李大目得知了姐姐的死訊,他悲痛萬分,登門去找到皮匠理論。
那皮匠蠻橫的對李大目說“你姐姐嫁到我家便是我的家人,與你李家再無瓜葛,她的死訊我無需向你通報”
當時的李大目非常老實,他被皮匠搶白之後竟然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地來到姐姐墳前痛哭。
就在他傷心欲絕的時候,遠處來了一個婦女,她走到墳前,放下很多祭品,一邊祭拜死者一邊問李大目“你是皮匠媳婦的弟弟吧”
李大目點了點頭。
女人嘆了口氣“李家妹子心地善良,可惜早死”
李大目不說話,只管哭泣。
婦女接著說道“若是你能早早將她接回家去,她也不會平白無故送了性命”
李大目下意識的問道“大嫂可知我姐姐因何而死”
女人又嘆了口氣“若我沒猜錯,你姐姐定是被皮匠虐待而死,她平日並無病癥,只是經常被皮匠打罵,若不是被人所害,如何好端端的說沒就沒了”
李大目追問道“難道那皮匠經常欺負我姐姐?”
“何止是欺負,那皮匠稍有不滿,便對你姐姐拳腳相加,左鄰右舍都能听到,只是無人敢去攔阻”
李大目一听,歷時雙眉倒立,血灌瞳仁,氣得他渾身突突亂顫。
那李大目的身材比普通人大了一號,一張臉有臉盆大小,長得像活鬼一樣,生起氣來更顯猙獰。
婦女見李大目突然變得面目猙獰,便有些害怕,她草草的祭拜了一下就離開了。
憤怒的李大目將姐姐的墳挖開,將卷著蘆席的尸體抱了出來,經過一番仔細檢查,他發現姐姐的肋骨斷了很多,一條手臂和一條腿是扭曲的,明顯在他生前遭到了非人的虐待。
李大目將姐姐的尸體重新埋好,他返回了家中,取出一把鐵錘,直奔皮匠家而來,在他臨走的時候,放了一把大火,將自己的家燒得精光。
李大目趁著深夜摸進了皮匠家,那皮匠正躺在床上熟睡,他一邊打呼嚕一邊吧嗒嘴,偶爾還說幾句夢話。
李大目躡手躡腳的走到他跟前,揮起鐵錘,對著皮匠的四肢連續砸了十幾下,然後拖著慘叫的皮匠來到自己姐姐的墳前。
他咬牙切齒的說道“天殺的,你害死我姐姐,小爺要你給她陪葬”
平日里交橫跋扈的皮匠在死亡面前也不得不屈服,他聲嘶力竭的求李大目饒過自己。
此刻的李大目如同發瘋了一樣,他揪住皮匠殘破的四肢來回扭動,痛得那皮匠殺豬一般的嚎叫。
就在皮匠哭嚎救命的時候,遠處來了很多人。
原來,李大目將皮匠從家中帶走的時候驚動了地方的官人,這些人尋聲而來,很快就到墳場了。
李大目擔心被人抓到,他揮動錘子朝皮匠的致命處狠砸了幾下,丟下尸體,落荒而逃。
那些官人來到墳前,見皮匠血肉模糊的趴在地上,七竅不住的冒血泡,眼見著活不成了,官人們見凶手如此殘忍,也就沒敢去追。
李大目逃離了並州,一路連偷帶摸來到了渤海郡,正趕上劉悝招募護院,這李大目便投到了劉悝麾下。
劉悝見李大目身體異常強壯,又無牽無掛,便將他編入自己的死士隊伍當中。
負責傳授李大目武藝的教官便是張方,他與李大目等人朝夕相處,天長日久,便處得如親兄弟一般。劉悝雖然供養死士,但是他始終自己高高在上,從沒拿這些死士當人看,他想當然的認為,這些人吃他的飯就應該為他賣命。
自以為是的劉悝並沒有得到手下的忠心,在他落難之時,眾人怨恨他的刻薄狠毒,誰都不願意去救他。
劉悝一倒,手下們便各自打算,大家為了不被牽連,早早各奔他鄉。
李大目與洪大賢倆人帶著幾十名弟兄跑到荒草山一帶當起了強盜。
這些人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精銳,一旦躲進深山,便無人能夠制得住他們。
李大目沒想到自己劫道竟然能遇到張方,張方與他們的關系亦師亦友,平日里他們都稱張方為大哥,心里對張方十分尊敬。
張方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他們,眾人見面十分高興。
李大目問道“不知哥哥預往何處”
張方嘆了一口氣“愚兄家宅被毀,無處安身,正打算帶著鄉親們去山中躲避”
李大目拉住張方“我與洪大賢等幾十位兄弟皆在山中落草,哥哥既然到此,何必另尋他處,不如就在此處安身如何”
張方笑道“如此甚好,愚兄求之不得”
李大目哈哈笑道“有哥哥在,我等兄弟便如虎添翼,再不怕那些官軍士族了”
眾人一邊攀談一邊朝荒草山中走去。
洪大賢得知張方到來,樂得合不攏嘴,他吩咐其他弟兄大排酒宴,為張方接風洗塵。
吃飯的時候,張方為大家一一做了引薦,當洪大賢等人得知劉沖就是劉悝三兒子的時候,不禁皺起了眉頭,李大目問張方“哥哥很在意劉悝對我等的恩情嗎?”
張方搖了搖頭“愚兄只在意紅秀對我的恩情,劉悝與我等兄弟只是互相利用罷了”
李大目拍了拍張方的肩頭,對他表示理解。
洪大賢看著劉沖,皺著眉毛對張方說道“哥哥,非是小弟心胸狹窄容不得人,我觀此子性格陰暗,與其父親一般刻薄寡恩,只恐日後會對哥哥恩將仇報”
“賢弟多慮了,沖兒只是孩子,若多加引導,必然變得與紅秀一般善良”
眾人見張方如此重情重義,也就不再多說。
從那以後,張方等人便在荒草山住了下來。這里只有周寡婦與牛二媳婦兩個女人,她們平時負責為大家洗衣做飯縫縫補補。
周寡婦到這兒沒多久便嫁給了洪大賢,他的孩子也改姓洪,變成了洪大賢的兒子。
劉沖見韓靈變成了洪靈,歷時升起一個想法,他私下里找到張方,對他說道“叔父,您是沖兒唯一的親人,叔父膝下無子,不如佷兒拜叔父為義父如何”
張方一听,眼淚差點沒掉下來,他早就有心讓劉沖拜自己做義父,只是一直沒好意思張嘴,如今劉沖主動提出,他哪能拒絕。從此之後,張方與劉沖便以父子相稱。
荒草山上的生活比以前輕松了很多,有張方帶著幾十名精壯漢子四處搶劫,大家再也不用為糧食而發愁了,山上的孩子們平日里吃飽了就去山後練武,大家都恢復了以往的快樂。
張方從山下抓來一個識文斷字的先生,讓他每天教四個孩子認字。
這個先生的學問實在有限,僅比山上這些大佬粗們強一點點。
他的學問雖然很差,飯量卻是不小,尋常的壯漢都吃不過他,簡直就是一個毫無用處的飯桶。
為了能一直留在山上混飯吃,他便開始胡教亂教,有時候還會自造文字教給幾個孩子。
先生的小把戲自然瞞不過劉沖,他可不希望自己被這個先生耽誤了,于是他將先生騙人的事情告訴了張方。
幾天之後,張方重新抓來了一個讀書人,而原來的那位先生並沒有被趕下山去,他成為了牛二媳婦與周寡婦的幫手,每天也會做一些縫縫補補洗洗涮涮的工作。
新抓來的先生脾氣好大,他來了之後便一言不發,也不吃飯,頗有幾分視死如歸的架勢。
張方勸過他多次,無奈這位先生牛脾氣很大,死活不從,而且還酸溜溜的罵人,氣得張方想要把他殺死,來個一了百了。
劉沖得知之後及時制止了張方,他對張方說道“義父,讓孩兒去勸勸他如何”
張方苦笑道“沖兒,為父與他多番交涉,那酸儒就是不依,你一個娃娃如何能說得動他”
劉沖笑道“就因為孩兒年幼,所以才能說得動他”
張方知道劉沖鬼點子多,便同意他去勸說那個窮書生。
晚飯時分,劉沖端著飯菜來到石洞之中,彎腰將飯菜放在石桌之上,喊了聲“先生請用飯”
書生不搭理劉沖,他背對著洞口坐著,將一張臉扭到牆角,搞得像被搶上山的黃花大姑娘一樣。
劉沖坐在石凳上,自言自語的說道“哎,實在不知父親為何叫我讀書,好好的人越讀越傻,讀它何用”
那書生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說話,但是又忍住了。
劉沖繼續說道“孔聖人健在之時尚且不能教出有本事的弟子,他的徒子徒孫們就差得更遠了”
說完之後,他還加上一句“黃鼠狼下豆杵子,一輩不如一輩嘍
書生雖然不知道什麼是豆杵子,但是也听得出來這孩子在侮辱聖人門徒。
他將臉轉了過來,對劉沖說道“娃娃,休要信口雌黃”
劉沖一樂“原來先生還未完全傻掉,竟然還會說話”
書生看都不看他一眼“你是誰家娃娃,竟然如此刁鑽”
劉沖笑嘻嘻的說道“先生,時常有人說我刁鑽,不知這刁鑽如何解讀”
“小小年紀,牙尖嘴利,絕非善良之輩”
“孔聖人尚且不分貴賤,有教無類,你這儒家學子竟然對一個孩子大放厥詞,難道你這飽讀詩書之人竟然不如我這一介草民”
書生生氣,也不理他。
劉沖見書生又不搭理自己了,也有些發愁,他定了定神,繼續開始數落孔子的不是,對付書生這種儒家信徒,最管用的辦法就是是攻擊他的信仰。
劉沖的這張臭嘴把後世人的陰損毒辣、尖酸刻薄發揮得淋灕盡致,他對著書生足足說了半個時辰,只把個書生氣的渾身發抖,最後實在受不了了,書生將他趕了出來,連飯帶菜都扔了出來。
劉沖也生氣了,他站在洞外對著書生喊道“傻書生,白白讀了那麼多的詩書,連逃跑都不會,越讀越傻,越傻越讀”
劉沖氣哼哼的走了,沒走多遠就遇到了張方,那張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沖兒,方才你與書生的談話以被為父听到,你是何時學會這些污言穢語的”
劉沖順嘴說道“孟彥教的”
“沖兒,你要切記,非禮勿視非禮勿听,日後當多多約束自己的言行,為父閑暇之時,必定將那孟彥除去,以免他再害他人”
劉沖嚇得一縮脖子,灰溜溜的走了。
兩天之後,那個窮書生竟然答應教幾個孩子學習了。
他每天只教孩子們讀一個時辰的書,然後就在山上四處溜達。
劉沖知道他是打算找機會溜走,于是便叫張 與牛虎暗中盯著他。
書生每天只教四個孩子念三字經,不過這樣的學問已經比前一個先生高很多了。
書生一直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幾個孩子只能稱呼他做先生,先生每天教三字經的時候都會刻意強調“人之初,性本善”這六個字的涵義。
劉沖知道先生是講給自己听的,他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只管賣力的搖晃著身體,跟隨其他人一起背誦三字經。
先生一直沒有放棄逃跑的念頭,他曾經試圖逃跑過,每次都被牛虎及時發現,然後抱回山寨。
先生平日授課之時對張 與洪靈格外用心,對劉沖與牛虎卻是愛理不理。
他覺得劉沖已經沒有教育的必要,應該直接拉出去殺頭︰他覺得牛虎已經沒有教育的可能,他實在太笨了,教了三個多月也沒記住十個字。
舒適的生活總是過得很快,兩年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教書先生終于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逃下山去,他在臨走的時候還特意留給張 一卷兵書,書里夾著一快木片,上面寫著“親君子,遠小人”
劉沖看到木牌之後笑了好半天,張 問他“賢弟為何發笑”
劉沖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先生說的小人便是我,那個君子便是你了”
張 苦笑道“先生怪你奸猾,你卻毫不在意”
劉沖神神秘秘的問道“哥哥休要瞞我,先生是不是被你放走的”
張 點了點頭。
“我一猜就是你在在幫他,以先生的清高,哪里會選擇從狗洞中逃脫”
“休要胡說,那是排水口,如何到你嘴里便成了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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