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師弟,方師弟……”
也不知過了多久,方澤隱隱听到有人在呼喚自己,隨即輕哼了一聲,幽幽醒轉過來。
入眼處是一隆青紗羅帳,和煦的陽光灑了大半個床榻,如沐春風。
“陳師兄,我們這是在哪兒?”
方澤稍一定神,便知道乃是陳夢庚正用神念與自己交流,于是心中安穩,細聲問道。
“為兄粗略感應了一下,此處估計是內院深宮之中,只不過佔地太廣,又殿宇環繞,具體在哪兒我也不清楚。但是你這一睡足足三天,可真是把為兄急壞嘍!”
陳夢庚的語氣里滿是關切。
“三天麼……”
方澤深吸了一口氣,內視之下,只見丹田空虛,沒有半點儲存道力。
倒是胸口處清爽舒泰,疼痛盡去。
咦?傷好了!
方澤忙坐起身,才發現自己渾身赤條條的,衣衫不知去了哪里。
再一看旁邊的櫃子上,整整齊齊的疊放了一套嶄新衣服,兩卷符文玉冊和一枚傳訊牌子,就壓在上頭,頓時心生溫暖。
不知是得蒙哪位好心人的照顧,竟如此體貼周到。
“師兄啊,你可知道些什麼情況?”
方澤滿心的疑惑,也只能問陳夢庚了。
“哎,說起來慚愧,你自昏厥之後,那個煜特使便御劍帶你來此,我本想全程觀察來著。可是他所見之人,感知力極為強大,為兄不想惹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也不敢以神念外放探察,只知道救你那人,修為在丹道境之上,而且至少還是一名七品的煉符師。”
“丹道境!七品煉符師!那可是真正的強者啊!”
方澤不由得驚嘆道。
“十萬年滄海巨變,為兄沉寂許久,對這個時代一無所知,什麼虞王朝漢王朝的,更是聞所未聞。只是有一點我覺得奇怪 ,區區一個丹道境的修士,居然也會被稱為強者!”
陳夢庚聞言,又是一番唏噓感慨。
方澤卻不以為然,一邊穿衣服一邊回應道:“那是因為你生前太強大啦,我一個入道境的小修士,自然是比不得你的眼光。”
“呵呵,所以你可得……”
陳夢庚不置可否的一笑,本想敦促他加快些修煉進度,只是話說了一半,突然感應到屋外有人,于是立即停口。
果然,方澤剛蹬上一只靴子,便听到屋門“吱呀”一聲。
“師傅說你今天會醒,嗯……氣色還不錯。”
方澤抬眼望去,只見九公主和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一前一後推門而入。
于是忙起身行了一揖道:“見過九公主,見過……大師。”
他腦子轉的並不慢,那老者神情高貴,氣宇不凡,絕不會是九公主的隨從,那麼極有可能就是師兄所說的七品煉符師了。
況且師兄話說到一半就突然噤聲,否則沒理由需要避諱。
只是方澤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叫一聲“大師”,也算禮貌有加。
“嗯,小伙子體質不錯,看樣子,比老夫預計恢復的還要好。”
老者點了點頭,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承蒙大師相救,方澤感激不盡。”
方澤又是一抱拳,誰知九公主卻是掩口噗嗤一笑,說道:“你那只靴子不用穿的麼?”
“呃……哪兒能不穿啊!”
方澤倒是不做作,不慌不忙的把鞋子穿好。
又問道:“不知大師該如何稱呼?”
“我師傅嘛,你稱他燁老就好。”
九公主倒是不客氣,邊說邊從方澤身旁走過去,大大方方的拿起那兩卷符文玉冊觀看起來。
而燁老此時卻說道:“听煜空說,你並非邱世端的弟子,而是巨闕門的鎮山之寶……”
“真的是鎮山之寶誒!”
九公主笑嘻嘻的揚了揚手中的牌子,正是方澤在巨闕門時所用的那枚身份令牌。
“蕁兒。。”
燁老說話被打斷,不由得皺起眉頭。
看樣子他倒不似旁人那樣,只會對九公主奉承拍馬,其地位可見一斑。
九公主吐了吐舌頭,接著听燁老說道:“王朝對于各附屬國內煉符師的情況,可以說是了如指掌,而你卻並未登記在冊,所以老夫也是好奇的很啊,小伙子,不知令師的尊號,可否方便透露一二。”
在玄道界,煉符師的身份乃是一種超然的存在,除了被各大勢力爭搶供奉以外,也會有那麼一部分性情怪癖之人,避世不出,極少拋頭露面。
他們往往醉心于鑽研符 ,且成就高深莫測,甚至培養出來的個別弟子,也成為了一方巨擘。
有些勢力拉攏不得,更不願得罪他們,所以打探消息也是隱隱晦晦。
說起來燁老算是犯了忌諱,他猜測方澤背後的師傅,有可能就是這麼一位大人物,只是耐不住心癢,又見方澤的年齡小,所以才敢問上這麼一句。
“我師傅……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方澤略一沉吟,實話實說。
心里頭卻暗暗發誓:“師傅啊,我一定要讓您復活,咱們再續師徒情緣!”
“哦……那真是可惜咯。”
燁老眯起眼楮,輕輕一嘆的同時,也在仔細觀察方澤。
只是少年目光清澈,怎麼看也不像扯謊的樣子,心里頭也就信了三分。
“這是你師傅留下的?”
九公主听聞方澤的師傅已故,便舉起了手中的兩卷玉冊問道。
“師傅他老人家……走時兩袖空空,這是在宣都城臨別前,華正陽掌門師祖送給我的。”
方澤含糊其辭的說道。
那卷二品符文《八陣淘沙符》,確實是華正陽贈與的不假,但是另外一卷三品符文《攝影符》,乃是從邱世端的巨額財富中扒拉出來的。
而邱世端又恰好死在他手上,所以方澤沒法兒說的太細,只得含糊帶過。
燁老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九公主的手中之物,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早先在給方澤療傷的時候,他便看過這兩卷玉冊。說實話,以燁老現在的成就,二品和三品的符文還真是難入其眼。
只不過那卷《攝影符》……
世界之大,或許會出現同名的兩篇符文,但是方澤和邱世端偏偏都是大宣國之人,而且方澤也不是邱世端的弟子,這就不得不讓人心生疑惑了。
邱世端身為大宣國的首席煉符師,關于他的情況,燁老很清楚。
邱世端之所以能成功躋身于三品煉符師的行列,正是因為修成了這篇符文,才煉制出了三品符 。
而華正陽以劍入道,恐怕都沒見識過幾枚像樣兒的符 吧!
邱世端為人自視甚高,說不定連大宣國的皇帝項川都要巴結他,又怎麼可能把自己最得意的符文送給華正陽呢?
而現在又落于這個小家伙的手中……
沒道理,沒道理。
燁老暗暗分析著,又看了方澤一眼,心想此子的修為雖然比不得九公主,但也算是顆煉符師的好苗子。
十三歲就成為一品煉符師了,他當年也不過如此而已。
只是,這個小家伙的來路還不夠透徹,說話也不夠老實,暫時不能留在身邊。
等觀察個一年半載的,再考慮是否重用也不遲。
燁老那是何等的人精,心中計議不過短短一瞬,臉面上平靜如水,任憑誰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只听他清咳了一聲,說道:“方澤啊,按照往年的慣例,所有新人在殿試之前,是一律不得進入王城的。只是九殿下救人心切,才不得不破例一次。嗯,如今你既已痊愈,稍後我便會差人送你去‘烈焰地壇’,距離殿試還有二十七天,好生準備著吧!”
“那就有勞燁老了。”
方澤聞言,心中頓生歡喜。
這里人生地不熟的,總讓他覺得不自在。
何況他下一步的行動,還真不適合在此操作,畢竟有這麼一位丹道境的大高手監視著,總歸是不方便些。
“方澤,你可要加油哦,今年的殿試我也會參加。”
九公主甜甜一笑,將那兩卷玉冊還給方澤。
其實她已經從燁老的話里听出些別樣味道,只不過當著方澤的面兒,沒法兒向師傅詢問罷了。
之後燁老又不著痕跡的問了些有關大宣國和巨闕門的情況,方澤知道的本來就不多,答的更是馬馬虎虎,差強人意,令燁老心中的疑惑更甚。
就連九公主都听的直皺眉頭,暗想難怪師傅會對他懷有戒心,知道的還沒有我多呢!
難道,他根本就不是大宣國的子民?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早先對方澤的那點好感,便開始搖擺不定。
九公主從小被灌輸的思想,乃是王朝利益最大化,安穩重于一切。
任何帶有隱患的人或事兒,在她看來都是不穩定因素啊!
三人又聊了片刻,便有一名侍衛將方澤帶走,去往烈焰地壇。
看著方澤離去的背影,九公主凝目問道:“師傅怎麼看?”
“唔,煜空還是有些粗心大意啊,為了完成任務,怕是也顧不得調查這小子的身世背景了。”
“煜叔叔……應該不會選錯人吧!”
不知怎的,九公主這一瞬間突然又想到了那晚騎馬時,方澤攬住她腰肢的情景,不禁兩腮羞紅。
這種感覺怪怪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蕁兒,當今王朝的情況,為師不說你也清楚,看似四平八穩,實則暗潮涌動,外患可御,內憂亦不得不防啊!”
“我明白。”
九公主撫平心緒,眉宇間又展現出一貫的那抹高貴從容。
“但願我沒有白救這小子……”
燁老輕嘆一聲,說實話,這個方澤麼,帶給他印象實在不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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