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梓洋搖了搖頭︰“我往書房走的是時候,正巧遇到了忠叔。”
忠叔忙不迭點頭︰“嗯嗯。”
“這也不能說明隨後你沒上樓,跟著縱/火。”孫啟森冷冷地說。
毫不在意他的指/控,洛梓洋若無其事地說︰“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你也不能證明是我做的。”
“假如是你做的,我一定會找到證據的。”孫啟森警告道,目光又轉向忠叔,“你呢?早晨都干什麼了?”
忠叔抹了把臉上的油汗,神情僵硬︰“我,我也是六點多起床的,一直在廚房里準備早餐。”
“顯然,也沒有人能證明你的行動了?”
忠叔無奈地嘆了口氣,縮了縮五大三粗的身體,顯得很是郁悶。
再次清清嗓子,孫啟森的視線,落在了歐宇辰身上︰“歐宇辰,輪到你說了。”
歐宇辰平靜地說︰“我倒是有時間證人的。”
“哦?”
“我和夙夜呆在一起。”
孫啟森皺皺眉頭︰“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七點左右,我正在夙夜的房間里睡/覺。”
他話音一落,客廳里的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古怪,連忠叔和孟彥名都露出意外的神氣。
那個中年警察更是多瞧了他和夙夜幾眼。
“原來你們倆的感情,已經好到同/床/共/枕的程度啦。”孫啟森別有意味地笑了笑,擺弄著手里的鋼筆,慢悠悠問,“夙夜,歐宇辰說的是真的嗎?”
夙夜點了下頭。
“你們兩個經常睡在同一個房間嗎?”
“不是的,這是第一次。”歐宇辰回答。
“為什麼?”孫啟森挑起半邊眉毛。
歐宇辰淡淡說︰“我凌晨三點多的時候,突然醒了,想下樓喝點水。路過夙夜的房間,發現他正在做噩夢,就進去陪他了。”
他飛快地思考了一下,決定隱瞞夙夜有夢游癥的事。
既然夙夜一直隱瞞著,他覺得,自己也不應該說出來。
畢竟,被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瞧著,不是什麼舒服的事兒。
“這麼巧?”孫啟森表示懷疑。
“就是這麼巧。”歐宇辰聳聳肩。
“即使你們兩個共處一/室,也不能保證對方沒有在自己睡熟的時候,悄悄離開吧?”孫啟森慢條斯理地說。
歐宇辰聳聳肩︰“你要這樣想,我們也沒辦法。”
“恰好你睡在了夙夜的房間,恰好你的房間就有人縱/火,單純解釋成巧合,想必沒人會相信的。”孫啟森咀嚼似的,慢慢吐出每一個字,注視著他的目光夾帶著尖銳、刻薄的犀利。
“我只負責陳述事實,是否相信,是你們的事兒。”歐宇辰說。
孫啟森霍地沉下臉,提高了嗓音︰“歐宇辰,我警告你,你最好說實話!”
“我說的是實話啊。”
“你要是這樣的態度,我們就不能在這里談了,我會請你回公安局喝咖啡,到時候我們好好談談。”孫啟森聲色俱厲地威脅。
“假如你沒有拘/捕令,”歐宇辰面不改色地宣布,“我想,我有權拒絕跟你去任何地方。”
“歐宇辰!”孫啟森瞪著眼楮,氣呼呼地還要說什麼。
夙夜忽然插嘴,冷冷淡淡打斷他︰“孫組長,請你不要找歐宇辰的麻煩。
你調查的方向根本就是錯的,他不是凶手,而是凶手的目標。”
“你說什麼?”孫啟森一愣,隨即露出更加惱火的神色,“你不要胡說八道!”
葉子輝張張嘴巴,似乎想說什麼,猶豫了一下,又咽了回去。
中年警察輕輕咳嗽一聲︰“不管是不是胡說,我們都不妨听听看。”
夙夜面無表情地說︰“昨天,哦,不,是今天凌晨。
歐宇辰是臨時起意,睡在我房間的。
這件事,除了我們倆,沒人知道,當然凶手也不知道。
所以,在歐宇辰房間縱/火的人,目標不是蘭姐,而是歐宇辰。
歐宇辰習慣,每天在六點左右起床,而蘭姐會在六點半以後去他房間打掃。他今天沒睡自己的房間,又起來晚了,蘭姐才會遭遇不幸的。”
“你把一切都歸結成巧合,太牽強了吧?”孫啟森冷嗤。
“你是白痴嗎?”夙夜毫無表情地淡淡反詰。
“夙夜!”孫啟森被徹底激怒了,咬著牙說,“就算你再怎麼想袒護他,也要有個限度!”
沒有理會他的怒氣,夙夜以淡漠的口吻說道︰“歐宇辰有什麼理由要殺/死蘭姐,又有什麼理由為了殺/死她,把自己的東西全部燒光?
起/火的時候,他跟我呆在一起,我可以證明他是無/辜的。”
“呵,”孫啟森哼了一聲,譏誚地冷笑,尾音輕輕上揚,“你證明他是無辜的?”
“是的。”
孫啟森慢吞吞說︰“我記得一年前的張 被殺一案,你曾經為他作偽/證,涉/嫌妨礙司/法公/正。
你能做第一次,誰能保證你不會做第二次?”
“我不需要保證,我只需要證明縱/火者不是夙家的人,就可以了。”
孫啟森斜睨著他,繼續以輕蔑輕佻的口吻問道︰“那麼,我們的少年神探,你要怎麼證明你說的話呢?”
沒在意他的態度,夙夜問道︰“你們警方調查的結果,歐宇辰的房間,究竟是怎麼被縱/火的?”
“不需要我提醒你吧?”孫啟森嘲諷,“關于這個問題,要等勘/驗報告出來,才能得出結論。”
夙夜慢慢抬起眼楮,瞅著他︰“我倒是可以先給你一個推論,你們不妨試著往那個方向查查看。”
“哦?”
“如果我猜的沒錯,”夙夜說,“應該是莫洛托夫汽/油/彈。”
“莫莫什麼?”孫啟森皺緊眉頭,他沒听清,更別說听懂了。
“莫洛托夫汽/油/彈,是一種制作材料非常簡單,會自己燃燒的汽/油/彈。”夙夜解釋道,“通常制造汽/油/彈用鐶,但莫洛托夫汽油彈不同,它是用鉀、硫磺、白糖制成的炸/彈。
起/火原理非常簡單,把燈泡壁鑽個洞,將汽/油/彈塞進去,只要開燈,就會‘砰’地一聲爆/炸,引起火/災。”
孫啟森旁邊的中年警察,冷不丁地再次出聲,望著夙夜,問道︰“這種汽/油/彈,制作方法很復雜嗎?”
夙夜搖搖頭︰“恰恰相反,因為材料很容易找到,只要懂得原理,小孩子都可以做出來。
至于火勢為什麼那麼猛烈,我判斷,凶手在房間的隱蔽部位,放了硝酸鹽。”
“硝酸鹽?”
“是的,有些化學成分比較穩定的硝酸鹽,不會引起爆/炸,但是,同樣能起到助/燃/劑的作用。”夙夜解釋,“硝酸鹽本身沒有味道,藏在隱蔽的角落,很難被發現。
昨天下午,在歐宇辰房間的地毯上,我的確看見了一點白色粉末。
當時沒留意,現在想想,應該是凶手不小心灑上的硫酸鹽。”
孫啟森盯著他,露出詭秘的笑容,慢條斯理地說︰“我們姑且認為你的推測是正確的,硝酸鹽是昨天下午之前就放在歐宇辰房間的。
那麼,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推測,在昨天下午之前,汽油彈也應該布置好了。只要有人開燈,就會‘砰’地一聲爆/炸,引起火災?”
“是的。”夙夜說。
“難道從昨天下午開始,歐宇辰一直都沒有開過燈?”孫啟森露出那種抓到對方小辮子的、鄙夷的表情,“這說不通吧?他不是凌晨三點多才去你的房間嗎?”
歐宇辰不緊不慢地說︰“我的確開過燈,不過用的是床頭燈。出入的時候,隨手開關,沒有打開過棚頂燈。”
“你覺得,你說的話象話嗎?”
“我說的是事實。”
“事實?”孫啟森幾乎笑出聲來,“難道你又正巧沒有打開棚頂燈?”
歐宇辰感嘆︰“沒辦法,就是這麼巧啊。”
“哈,那我得說你的運氣實在太好了,可以去買彩票了。”孫啟森不屑地哼了一聲,又問夙夜,“你說在昨天下午之前,凶手已經布置妥當了汽油/彈和助燃劑。
那你能否告訴我,假如他不是夙家的人,他是怎麼進來的?又是怎麼離開的?”
“我懷疑,昨天早晨送來的嬰兒尸體是個幌子。”夙夜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他想起了那個撐黑傘的人。
“哦?”
“凶手趁我們都在廚房里,圍著尸體打轉的時候,悄悄溜進來的。”夙夜說。
“你是說,我們幾個警察昨天在這里調查的時候,他就大搖大擺地進來了?荒謬!簡直太荒謬了!”孫啟森嚷道。
“我會向你證明,一切皆有可能。”夙夜說著,站起身,抬腳向樓梯口的方向走去。
“喂,你干嘛去?”孫啟森詫異地喊道。
“幫你找答案,想知道就跟過來吧。”夙夜頭也沒回地說。
孫啟森和中年警察互相看看,彼此交換了個眼神,一起站了起來。
他們都走了,孟彥名、葉子輝、洛梓洋、忠叔他們幾個,當然也不約而同地,齊刷刷跟在了後面。
夙夜走得很快,沿著螺旋形樓梯,直接上了二樓。
不假思索地徑自來到歐宇辰房間門口,他停住腳步,站在那兒,向里面看了足足有十幾分鐘。
“你看什麼呢?”葉子輝忍不住開口問道。
夙夜沒吭聲,轉身從外置樓梯下了樓。
他走得很慢,幾乎每一級台階,都要停下,認真地看一看。
下了樓梯以後,又開始圍著小樓繞圈子,一圈又一圈,逐漸向外擴大範圍。
孫啟森他們被繞得直迷糊。
不止盯著地面看,夙夜還時不時地變換角度,瞅瞅小樓和對面的草地、灌木、樹木、圍牆。
終于繞到石板和草地交界處的時候,他走得更慢了,幾乎是凝視著那些逐漸萎黃的雜草,在草地上來來回回的踱步。
後來,他踏上了一條碎石小徑,突然加快步子,順著小徑穿過灌木,穿過樹叢,一直來到圍牆邊上。
盯著覆著雜草的、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地面,他看了一會兒,吩咐道︰“找把鐵鍬來。”
雖然不曉得他有什麼用意,洛梓洋還是應聲離開,很快拎了把鐵鍬跑回來。
夙夜接過鐵鍬,在草地上前前後後挖了幾下,用腳點了點一塊地方,把鐵鍬扔給洛梓洋︰“就是這兒,挖吧。”
洛梓洋一頭霧水地挖了兩三下,突然感覺鍬頭觸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他愣了下︰“好像下面有東西。”
夙夜說︰“的確有東西,你動作慢點,把上面的浮土鏟掉。”
清除掉浮土,露出一塊黑色的木板,四四方方的,不大,也就五六十平方厘米的樣子。
夙夜示意洛梓洋撬開木板。
底下居然是個直徑半米左右的洞口,剛剛能容納一個人通過。
黑乎乎的,看不見洞底,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還挺有創意的,居然是挖洞進來的。”這下子,連反應比較遲鈍的葉子輝都恍然大悟了,喃喃。
“不奇怪,”夙夜面無表情地說,“幾年前,t市發生一樁銀行金庫被盜案。
小偷就是把地道直接挖到銀行的金庫下面,盜竊成功的。
據說,那幾個竊/賊曾經是挖煤窯的。”
孫啟森郁悶地搔搔頭,沒吭聲。
他總不能說,他也知道這起案例,只不過冷不丁的,沒想起來吧?
幾名警察商量了一下,由孫啟森帶隊,一起下了地洞。
葉子輝還熱情地招呼了夙夜一聲,被孫啟森瞪了一眼,夙夜則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了。
他對鑽下水道一丁點興趣也沒有。
***
城市的下水道里有什麼呢?垃圾、污水、老鼠、蟑螂?
前不久的新聞報道中,某個城市的下水道中發現了一堆人類白骨,干淨得像用鋼刷一點點刷過似的。
不知道是蛇蟲鼠蟻的杰作,還是經過時間和細菌的百般摧殘後,徹底腐爛、蒸發光了。
經過法醫勘驗,證實是屬于同一個男子的,此案至今懸而未決。
國家a級通/緝犯,某特大殺人、搶/劫、盜/竊、強/奸/犯罪團伙的幾名骨干分子,曾經在下水道中藏身數年,成功躲過了警方的一次次圍追堵截。
而夙家後院的地洞,就跟下水道相連。
孫啟森他們也在下水道中找到了一個“人”,一個簡直不能稱其為“人”的人。
他的眼楮深深陷進眼眶,眼白變成了詭異的綠色,牙齦則是黑色的,身上的皮肉都爛得差不多了,坑坑窪窪的,像破破爛爛的粘貼畫。
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蛆蟲,就在爛肉上蠕動著爬行。
他的身體,已經變成了蛆蟲的巢穴。
饒是見過許多惡心透頂、慘不忍睹的尸體,孫啟森他們也禁不住動容。
然而,他們的感慨對那個人來說,已經毫無意義。
他們發現他的時候,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如果在兩個木箱子上放扇門板,就能稱為床的話。
右手握著把刀子,喉管和大動脈都割破了,血流了一地,身體還是溫熱的,但是呼吸已經徹底停止。
他死了。 -少年神探事件簿
毫無疑問,是自/殺。
估計是听到警察在下水道中走動、說話的動靜,知道逃不掉,索性一死了之。
孫啟森他們徹底搜查了他的“家”——用破木板、舊報紙和廢紙殼搭的、開放式的小小窩棚。
幾乎是一覽無遺的,所以很容易就找到想要找的東西,一個工具箱,就放在床邊。
里面有刀子、矬子、硫酸鹽、鉀、白糖、橡膠手套、濺滿血的手術服等等作/案工具,還有一台數碼相機,一盤錄像帶。
鐵證如山,可以認定,他既是夙家縱火案的凶手,同時也是季佳澤碎尸案的元凶。
幾天後,根據dna鑒定和相關人員指認,證實他是半年前失蹤的愛之家孤兒院孤兒小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