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床砸中窗戶的動靜極大,早就驚動了不少人,醫院的保安出動。把樓上樓下都包圍了,一個保安過來詢問我,“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
“我就是來醫院看望我生病的同學,就遇到有人在病房行凶。為了逃命,才跳下去。”我撒了個慌,將王金花冰涼的身體扶起來的時候,冷冰的朝郭靜有看了一眼。
郭靜應該是中邪或者被附身了,才要殺我和王金花。
本大王有仇必報,不管是誰操縱的郭靜,我們之間算是徹底結下梁子了。以後要是有機會報復,我是絕對不會輕易手軟的。
保安看到金花身上的病號服,面色微微一凜,用對講機通知了樓上的保安。
又喊了醫護人員,抬了擔架過來。
下面圍觀的病人一堆一堆的,都看到金花胸口心髒外露,全是一片嘩然。
我趕忙和他們說,讓他們把金花往這棟樓的九樓送上去。
“轟!”又是一聲巨響,大家本來都被金花的樣子給震住了。听到巨響又抬頭看了一眼二樓,就見到郭靜舉著床,就朝想要制服她的保安砸過去。
那一下,是把房里的好幾個保安砸的頭破血流。
等到床鋪砸進了病房里面,就沒東西攔在窗戶口上。
她自己也學著我和金花,踩著窗戶就要跳下來,陰毒的吼道︰“顧星……我跟你沒完……看我不宰你,來報答你剛才對我的一劍之恩。”
說實話,她踩上窗台的那一刻,老子的確嚇了一跳。
這老子還沒找她報仇呢,她這就追下來了,老子腳受傷了怕是盡全力也跑不過她。不過眼看金花被擔架抬上去,我也不操心那麼多了,她至少不是沖著金花的。
想也沒想撒丫子就往遠處跑,心想著跑到外面,攔一輛的士車。
老子往易家古宅逃命,她有本就追過來啊。
還沒逃多遠呢,就能到一聲下墜之後的巨響,大家都唏噓不已。我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回頭一看都嚇傻了。
變成僵尸的郭靜,可能是因為關節是僵硬的。
摔下來的時候並不靈活多變,沒法調整姿勢,成了倒栽蔥。一腦袋就砸在了地面上,登時是頭破血流,腦袋上開了花白色的腦漿子都蹦出來了。
想想之前我們還是最要好的同學,現在卻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跳樓自保,她跟下來,沒想到就摔脫了人形。
這一下,好多人都惡心的吐了。
她隨身都帶著的手提包,也一並落在了她的身旁。
那一幕是驚呆了在場所有的人,此刻就見到一個帶著金絲框眼楮的男子走到了二樓的窗戶邊上。
他低頭看了一眼摔得亂七八糟的郭靜,竟然也是一只腳抬起踏上了窗台。跟我一個動作的從窗台上跳下來,只是動作比我輕盈多了。
身上的白大褂翻飛,如同從天而降的天神一般。
太陽的光芒閃過他的面龐,眼鏡上的金屬框,被光芒折射的熠熠生輝。
落地以後,眸光一閃,面色淡然而又鎮定,“你們幾個,還不快維持秩序,把人群都疏散了,有什麼好看的。”
“是是是!那需要報警嗎?”保安們被他的目光掃到,全都身體一震,好像被刀刮過骨頭一樣別扭。
男子摸了摸郭靜流血的口角,眼底是一股極寒的冷意,“報警?警察管的了嗎?去通知特殊部門,讓他們帶些經過特殊訓練的武警來。”
這話音一落,倒在血泊中腦漿四濺的郭靜,猛然睜開了眼楮。
那是一雙沒有瞳仁的眼楮,只有幽藍的眼白,陰森恐怖的盯著那個男子。
圍觀的人群正在疏散中,只剩下三兩個醫護人員還在旁邊看著。
郭靜伸出雙手,還像掐住男子的脖頸。
男子抓住了它的手腕,臉上依舊是半分情緒波動也沒有,“你……似乎還沒有學好如何當一個死人呢。”
猛然間,用力一折,就把它的手骨折斷了。
郭靜臉色猛然一變,雙目睜得更加的圓了,直直的看著男子,也沒有能力反抗。就見到男子隨手就在她的腦門上,貼了一張黃紙符 。
這個郭靜中招了,身子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就跟被點了穴道似的。他的手段真是好生的厲害,一道符紙就將郭靜制服。
我站定在原地,春日的日頭照下來,還有些的熱。
額上的汗珠越來越多,腳上忍受的傷痛越來越強烈,終于是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屁股感覺都要摔成八瓣了,齜著牙想站起來,卻發現腿腳傷的厲害居然只能雙膝著地,卻不可以站起來。
這下難道要我膝行,才能前進?
本來想叫人幫忙,卻找不到熟人,找陌生人也不知道該叫誰。
那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似乎看到老子的窘迫了,眼底居然閃過了一絲笑意,從口袋里掏出了帕子擦干淨了手上的血液。
才款款走來,低身將老子抱起來了,“顧星,你的腳受傷了,為什麼還傻站著不叫我。”
“你剛才那一招太厲害,看的有些發愣了……你是靈醫,也能跟道士一樣收妖抓鬼嗎?”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卻覺得身上一層一層的發虛汗。
忍了一會兒,身子終于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這是醫家的祝由之術,雖然都是以符 制服妖孽。不過應該不算是道術,我也只是學了皮毛。”他語氣很輕摟著我走到了陰涼的大堂內,“根據我的經驗,我的腳骨應該是骨裂。我……送你去就診吧,你要是早點接受我的照顧就不會這樣了。”
他似乎是在責怪我,怪我一開始不接受他的照顧。
可是他的照顧無非就是把我綁在身邊,像個溫室里的花一樣不能上課,不能擁有正常的人際交往。
這種生活,卻是並非一開始我想要的。
他摟著我上了電梯,直接摁下了九樓的摁鍵,後背斜靠在電梯房的鋼板上。
“不是……不是去就診嗎?應該要去骨科樓才對,怎麼又上九樓了。”我咬住了唇看他,眉頭蹙的緊緊的。
瑾瑜低眉,“你是不信任我的醫術嗎?”
“啊?老子沒有,誰不知道你瑾瑜少爺是再世華佗。”我看他那冷冷淡淡的樣子,還以為是得罪他了。
他忽然很用力的摟了老子一下,那種感覺似乎不是在吃老子豆腐,身體里帶了一種哀傷的情緒,“我……我預感,他可能真的回不來了。”
他回不來了?
我的心髒是猛的一墜,好像跌倒了谷底一樣。
不過,我至少還有半分理智在,眸光微微一凜,“雖然老子不清楚你們鬼和鬼之間的紛爭,不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瑾瑜你那只是預感。在確定他是否完犢子之前,都要相信他……能回來。”
“陰間開始動蕩了,按說這個時候,是他最該出來的時候。也是各勢力最想鏟除他的時候,我怕他們已經秘密將他……”瑾瑜一腳踹開了九樓實驗室的大門,將我放在了實驗室的桌子上。
目光有些糾結,忽然說道,“算了不說這些了,閉眼。”
“為什麼要閉眼?”我有些奇怪的問他,老子是腳上受傷,又不是眼楮受傷。
醫病的時候,為什麼要閉眼?
他蹲下頎長的身軀,猶豫了一下,才拿手脫下我腳上的棉鞋,“我怕你會不好意思,我得幫你脫鞋治傷。”
“這算什麼,你是醫生我是病人。你就放心吧,老子不是那麼保守的人。”老子內心坦坦蕩蕩的,從來不覺得他的舉動有什麼。只覺得他的確有醫者應有的細心和責任心,將我腳上的鞋襪脫去。
目光淡如流水的觀察著,指尖在疼痛的部位輕輕壓著。
他感受了一下,嘴里小聲的咕噥著什麼,“可是我是……”
這話說的有點含混不清,我也不知道我听的對不對,就又問了一句,“你說什麼,我沒听清……”
我擔心他想著男女授受不清,不給老紙治腳上的傷,心里頭膈應了一下。
心想這里是九樓,要是腳傷治不好,估計還得想辦法去骨科樓那邊醫治。一想到傷筋動骨一百天,老子就覺得頭疼。
“沒什麼,我……我現在要仔細檢查你的傷口,等一下才可以徹底的治療。你……你是我第一個活人患者,我怕有閃失。”他倒是老實,跟我交代了自己從沒給活人看過病。
然後手也不怕髒,冰涼細膩的指腹在我的腳上仔細的觸診。肌膚上面就好像有無數冰涼的玉珠滾過一樣,本來火辣辣的疼。
卻好像被他的手觸摸後,就很輕易的能消腫了。
老子我雙手撐著桌面,身子輕輕後仰,就跟二大爺一樣享受著他捏腳。說起來古代女人嬌羞,可能很在意自己的腳被人摸。
可本大王又不是古代女人,跟屯子口的老師傅學捏腳的時候,也沒少給他老人家捏腳。屯里人敦厚淳樸,腳上有厚厚的繭子,手感和瑾瑜這雙小嫩手是完全不同的。
想著想著居然愜意起來,忽然就感覺到腳上好像被涂了什麼黏糊糊的東西。
低眉一看,瑾瑜這個臭小子居然拿來了漿糊,將幾張符 貼在我骨裂的腳上。本來想罵他在搞什麼鬼,仔細一看他的神情頗為專注,讓人不忍出言打斷。
等到貼完紙符 之外,瑾瑜豎起食指單手打個圈,再往左邊一撇言道︰“疾去。”
這樣的法子,連說了三四聲,才直起身子淡淡的和我對視了一眼,“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以前一個賣佛牌的男的教我的,我還從來沒找到一個活人試驗。”
“你的意思是說,你就這麼念個咒,老子的骨裂就好了。”我的確有些不相信,伸手在腳骨上摸了摸。
隱約中,還是有些的隱隱作痛。
瑾瑜用白色的衣袖子,擦了擦我額上的汗,“祝由的意思就是祝為咒法,由為病癥,應該就是這麼操作的。”
他自己都沒把握,我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跳下去走兩步。
腳底板剛接觸到地面,因為下墜的重力一壓,腳骨頭的疼都能要了人半條命。看來瑾瑜的祝由術,也就是那麼回事。
我疼的是眼前一陣黑一陣白的,差點就破口大罵,這是什麼傻逼治療方式。
“你要相信我,所謂信則醫,不信則疾。”他用力的抱住我失重的身體,手指頭托在我的後腦勺上,將我身上的力道往自己的胸膛靠著。
我疼的死去活來,听他這話,終于是騰出了一點的思維空間思考。
難道祝由之術還是什麼心理戰術,必須要病人相信了,才會略見成效。那不就是心理暗示嗎?
腳骨頭受傷了,心理暗示也管用?
真的是疼的走投無路了,身子抖的都成篩糠了,我只能是硬著頭皮冷靜下來。迫使自己相信瑾瑜這個半桶水的祝由術,相信一點點之後,疼痛似乎好像有所減少。
干脆就豁出去,做了自我心理暗示。
讓自己對于這個術法深信不疑,腳上的疼痛幾乎就消失了。恐怕以後再有人問我,相不相信祝由之術,我會想也不想的說相信。
腦子里只要有一點點對這個術法的動搖,腳上的疼就會讓人疼出命來。
這讓我覺得,人治病還是得找正規的醫生,找給死人看病的醫生就是特娘的邪乎。我感覺好多了,輕輕推開他,喘著粗氣說了聲︰“謝謝。”
“沒什麼好謝的,照顧你是應該的,女人你應該知道我喜歡你……”他恬淡的目光一下變得深情入骨,讓老子在原地活活是被嚇了一跳了。
面對他的表白,是手忙腳亂。
因為在老子的心中只有易凌軒一個人,對他的深情,老子是此生此世都沒辦法回復的。正低著頭,臉紅到了脖子根,不知道如何對答的時候。
實驗室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紫大夫,你在不在里面?病人情況不好了,您要不要來看看,我們……我們幾個沒有經驗。”
“我在,我立刻就去執刀。”瑾瑜立刻走過去打開了門,也沒有在乎兒女情長。看了一眼門外那個報信的醫生,對我說道,“幫我換上手術服,今天時間比較早,我的助手還沒上班。”
這話說得,好像沒有助手在,他就沒手沒腳穿衣服似的。
不過看他平日里,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的確有點像是以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豪門公子的樣子。
我急忙去給瑾瑜拿手術服,替他換上。
他語氣冷淡,“你們第一手術室的水平下降了,連這樣的手術都搞不定,還要我出手。”
“是……是奪心術,因為奪心術的過程比較快,我們還是第一次遇到奪心一被奪了一半的病人。”那個醫生顯然是給活人手術的,第一手術室里的醫生,他滿頭大汗。
雖然臉部表情僵硬,但我能確定這個人絕非死人,也可能只是醫術比較高超的活人靈醫。
我一听,整個人都炸毛了。
他說的這個搶救陷入危險的病人,就是金花。
“瑾瑜,我也要去。”我給他穿完了手術服,固執而又倔強的看著他,我此刻只想守著金花。
特別怕失去,所以一定要跟著去。
瑾瑜將我打橫抱起,“按規矩,病人的家屬朋友不能進手術室,可誰讓我喜歡你。就讓你破一次例,但是你不能中途影響手術。”
“當然,我……我不會影響你們手術的,我只想在最關鍵的時刻陪著金花。”我听到瑾瑜再次說喜歡我,心里頭的確是排斥了一下。
但金花命懸一線,我特地回避了這個問題,一心只想和金花共度難關。
等凌軒回來了,瑾瑜這個家伙自然就死心了,他現在頻繁表白無非是感覺到易凌軒可能要死在陰間的爭權奪利中。
凌軒!
是絕對不會出任何事的!
手指頭微微握成了拳頭,瑾瑜的身形猶如疾風閃電一樣的快速,迅速的走到了第一手術室的門前。
他站定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後面那個靈醫才氣喘吁吁的跟上來,把第一手術室的大門打開。門一打開手術台上的醫生們,就紛紛側頭看過來,口罩遮住了他們半張臉。
可是從眼神中,就能看出他們都有些心力交瘁。
各種儀器的聲音,在偌大的手術室里交錯著,顯示器上是各種數據的顯示。有一些簡單的,比如血糖心率一類的指數,我還是看得懂的。
其他比較復雜的指標,我就一竅不通了。
就見金花躺在床上,心口位置是一片血肉模糊,一顆心髒已經被安放在心房里。可是只能看到它微弱的跳動,一分鐘也就十幾下的節奏。
活人的心跳速度一般在一秒鐘一個,一分鐘下來能跳七十幾下。
這種心跳的速度讓人覺得害怕,瑾瑜只是淡掃了一眼問道︰“病人情況怎麼樣了?怎麼全都停手了,你們到底是誰招進來的靈醫,素質這麼低下。”
“很……很嚴重,情況不是很好。”手術台上的主刀,額頭上的汗就跟瀑布一樣流下來,拿著手術刀的手一抖。
疲勞的將手術刀放到一邊,他看了一眼瑾瑜,發現瑾瑜目光冰涼。脖子微微一縮,急忙低下頭,“不是我們無能,病人腹中懷有鬼胎,久未進食。體質本來就虛弱,我等也是第一次遇到被下奪心術的人,只進行到一半。她左心房位置,精血已經被抽走了大部分。”
“中了奪心術嗎?”瑾瑜淡淡的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將我放在了手術台的邊上,伸手扒開金花緊閉的雙目檢查。
手術燈光落在金花的眼瞳上,可以看出她的瞳仁是毫無生氣的。
瑾瑜一邊檢查著,一邊就說道︰“簡直就是和當年陰司叛亂一模一樣,奪心修行的陰陽代理人遍地。到處都是奪了心的無心人的尸首,奈何陰陽代理人用奪心術提升實力的速度太快,陰司險些就被奪權,歷史……要重演嗎?”
“還有人敢反叛陰司,不會吧?”這些醫生雙目中的表情駭然,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瑾瑜說的這個事。
瑾瑜依舊是冷淡的樣子,“你們從醫才多少年,陰司叛亂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當年天上地下,都亂成一鍋粥了。”
他檢查完畢,才騰出空來問我︰“一個人站著,沒問題吧?”
“我沒事,你快給金花手術。”我心都懸到了一塊了,根本就沒工夫管自己,金花一只腳已經踩進鬼門關。
我只希望瑾瑜醫術高超,能把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瑾瑜抓住我有黑乾坤的那只手指頭,不由分說的點在金花的額頭上,“我可以給她手術,但是你也要注意她體內的動向。如果確定回天乏術了,你要告訴我,我不想做無用功。”
說完,才拿起手術刀低眉做著手術。
看著他專注的側影,我心里頭是特別的難受,眉頭蹙的緊緊的。手指頭在不听使喚的顫抖,我害怕金花離開我,我怕我失去她。
在經歷這麼多事以後,金花早就被我當做是最要好的朋友了。
可是在黑乾坤接觸到她眉心的那一刻,我就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生命如同不斷流動的泉流一樣在慢慢的離開她的身體。
那種注定會失去的挫敗感,戳中了人最脆弱的軟肋。
我渾身都失了氣力,要不是瑾瑜讓我用黑乾坤監控著金花,早就膝蓋一軟跪在地上了。手放在她眉心越久,內心就越脆弱,不知不覺老子的臉上居然是眼淚橫流。
她要死了,是我親手感覺到她在逐漸的走向死亡。
“喂,喂!顧星,發什麼愣,她是不是徹底沒救了啊?要是沒救了,就不要在浪費我們的醫療資源。”瑾瑜在我旁邊推了我好幾下,眼神依舊是那種不帶半分感情的樣子。
那一下讓我仿佛掉進了恐怖的深淵里,心里也“咯 ”一下。
雖然沒辦法接受,可我知道是真的回天乏術了。
摁在她頭顱上的黑乾坤,好像被粘了502膠水一樣怎麼也拔不出來。
手術台上所有的靈醫,都齊刷刷的看著我,等著我的答案。
我呼吸困難,能感覺到金花氣息微弱到極致,渾身逐漸陷入冰涼墜入死亡的可怕境地。我知道我拉不回她了,另一只手捂著唇,抑制住嗓子眼里差點哭喊出來的悲痛。
她離開我了!
我最重要的朋友,就這樣因為我的疏忽,離開了我。
我要是早一點看出郭靜的意圖,就不會讓她一個人來醫院看診,我就能及時趕來阻止那個臭娘們。
“真是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人話都不會說了嗎?”瑾瑜冷淡的聲音,好像針扎一樣刺入我的心房,“讓你看著,不是讓你發呆。我再問你一遍,她死了對吧?”
我仿佛被他逼到了牆角不能呼吸,淚水模糊了雙眼。
周圍的景物都看的不清晰,我覺得整個人搖搖欲墜,但我怕自己暈過去。因為這些靈醫開始收拾工具,他們準備扯出第一手術室。
老子真想豁出去這張老臉不要,跪在他們的面前求他們救救金花的性命。
突然,冰涼的指腹下傳來了一陣溫熱的暖流。
這股暖流在老子腦子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也分析不出具體是從哪里來的,只覺得是一股扎實有力的力量。是這股力量支撐著我,一直沒有倒下去。
又是那個小崽子在幫我嗎?
突然,我肚子里的小逼崽子,突然就跟我交流了一下,“他說他能救他媽,求你不要放棄。”
這話導入我的耳中的時候,我覺得眼楮真的好像長了沙眼一樣酸澀難忍,眼淚真是控制不住不斷地流。如果是別人可能听不懂他在說什麼,可我知道。
他言下之意是,金花肚子里的寶寶在極力挽留金花的生命。
金花還有救!
我大喊了一聲︰“你們別放棄,她……她腹中的鬼胎在幫她,求你們完成手術。她……她一定會活過來的……”
眼淚滾滾,金花的臉那樣的蒼白。
五官在我眼中糊成了一片,手指頭卻本能可以察覺到,那股神秘的力量來自她的小腹。猶如長江大河一樣滔滔而來,根本不計較成本,更不計較自己的得失。
整顆心都好像被這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所牽動了,我掠過了那些茫然的靈醫的身體,沖到了手術台的中部。
我撫摸著金花的冰涼一片的肚子,感受那個孩子的珍惜血濃于水的母子親的如同潮水般的情愫,低聲顫抖道︰“金花,他……他在用生命救你,你一定要活過來。”
另一只手用力的擦著眼淚,讓自己視線變得清晰。
我在努力觀察她面部的表情,我希望她能听到我的聲音,感覺到自己腹中寶寶用生命保護她的力量。
那是母親和孩子之間,冥冥之中的聯系,我相信她能感覺到。
“繼續手術,的確有一股力量在支撐這病人。”瑾瑜沉默的看了我三秒鐘,理智的做下了判斷,繼續拿著手術刀給金花手術。
心髒手術很復雜,我幫不上忙。
可我能感覺到金花肚子里,那個小生命全部的一舉一動,“不要辜負他,好不好金花,你是母親所以你要更加堅強和勇敢。”
她面色原本蒼白一片,與死者無異。
此刻面部的五官在苦痛中掙扎,胸腔處明明已經無法繼續跳動的心髒,一收一縮的開始繼續跳著。
大概是手術過程中,消耗的生命之力極大。
我隱約感覺那個幼小的生命,有些後繼無力,他自己似乎在逐漸的枯萎。我又開始覺得害怕,想阻止他,可是他卻好像和母親捆綁在了一起。
不管多麼艱難,都用盡自己全部的努力保護金花。
我感覺自己手心里,那個脆弱的生命就要離開了,心痛的問瑾瑜,“這個手術真的有那麼難嗎?我記得之前醫院也接過一個心髒從胸腔里掏出來的案例。那個案例不是就成功,還是普通醫生做的。”
我說的就是葛子君他媽,這個女人命可真大啊,心髒被掏出來了都沒死。
雖然有些瘋瘋癲癲的,但是至少撿回了一條命。
“那個案例,哼!”冷面的副刀摘掉了面罩,冰冷冷的雙眸看著我,“我記得是範無救為了怕懲罰,給她輸了自己的精元。你能找範無救,讓他心甘情願給這個不相干的病人輸送精元嗎?”
我愣在了原地,手指尖還觸摸在金花的小腹上,那個孩子似乎在全力救自己母親的過程中變得一無所有了。
金花似乎也感覺到了這個變化,她臉上的表情心痛到了極致。
眼楮睜不開,只能眯成一條縫看著外面。唇卻艱難的張開,仿佛用盡了生命的力氣在哀求著,“醫生,我……我不要活了,求你救他。”
“你說什麼傻話,你是母體,你死了他也不會有生路的。”瑾瑜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油鹽不進,任何事情都無法牽動他的內心。
手術刀在他的手指尖靈活的走動,他深棕色的眼中似乎也閃過了一絲的動容。仔細看他的眼楮,也能感受到他心底的一絲憂慮。
這個孩子,我們都很清楚,他已經油盡燈枯了。
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沒法救他了,金花的手術已經差不多了。醫生們正有條不紊的給她做縫合,眼中的神色已經不似方才那樣的憂慮了。
顯然是松了口氣,算是力王狂瀾挽救了一條生命。
金花在手術中筋疲力竭,再也說不出話,可是意識好像是清醒著的。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手勉強抬起來,似乎想要觸摸自己的小腹。
在今天早晨,她還想要打掉這個孩子。
此時此刻她對孩子恐懼和害怕的一顆心,恐怕早就潰不成軍了。我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只能抓住她冰涼的綿軟的手臂,放在她的小腹上。
觸摸到腹部的一瞬間,她眉頭輕輕的一緊。
這一刻我和她都感覺到仿佛是鮮嫩的雛菊凋零一般,那個孩子的靈魂悄然離開她的腹部了。他來時突兀,讓金花和我都猝不及防。
走時卻是這麼靜悄悄的,只見無常鬼一身黑衣。
手舉哭喪棒就飄進了手術室,它輕輕晃動了一下哭喪棒,一個嬰孩的魂靈就飄到了無常鬼的掌中。
它似乎能預知死亡,好像是在附近等了一段時間了。
作為鐵面無情的陰間使者,它的眼圈微紅,收魂時的話音也格外的輕柔,“必……必須死……”
看來它其實也不是那麼鐵石心腸,它也有不忍收魂的時候,我看著孩子要被它帶走了。有點點耍無賴的抓住了它黑色的衣袍,我知道它是個好陰差,“那個……允禮被你兄弟帶走了,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它背對著我,手術室里明明沒有風。
黑色的衣擺卻如同波浪一般飄動,它漂浮在上空,掌中是那一股可愛的幽魂。幽魂只有花生米大,好像已經長出了小手小腳。
我眼楮哭的干澀,有些看不清了,只是一味固執任性的盯著謝必安。
它身邊的陰氣也很重,卻不如白無常那般的尖銳,讓人渾身都是戰栗的。我知道它似乎已經盡量在收斂,身上濃烈而可怕的鬼氣。
長長的舌頭被它從嘴里吐出來,它伸手在我的頭上摸了摸,輕輕的搖頭,“都死,都死……”
黑無常難道不知道允禮的下落嗎?
眼下如果允禮在這里,可能還能阻止這個孩子的離去。他平日是那樣的霸氣側漏,在這里一定能保護好金花母子的。
“你能不能不帶走這個孩子,他是鬼胎,就當給……給他一個機會。”我說的很小心,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個特別無理的請求。
無常鬼似乎很難做,它放在我頭顱上的手微微一顫,目光有些為難的看著我。
我在此刻任性的連我自己都討厭,腦子里只想著要救金花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八爺,我求求你了。”
說完,我才發現自己任性的可怕。
完全沒有體會到它的難處,可此刻,再想收回那樣的話已經來不及了。
“必……必須死……”它說話我听不懂,但是我明白它似乎也動容了,緩緩的就要把手中的幽魂遞給我。
瑾瑜用牙咬下了手中的手套,唇上和皓齒上都帶了一絲血液,卻渾然不在乎。他猛的腳尖著地,一躍而起。
伸手一推,凌空就把黑無常謝必安推回去了,“閻君的手段你應當清楚,別做傻事。”
“死……必須死!”黑無常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魂魄,似乎在跟瑾瑜說著什麼,我是一句都听不懂。
可瑾瑜好像明白黑無常這四個字里的意思,“老黑,我知道你心善,可陰差做事從不能有私。難道你要為了這個孩子,斷送自己的仕途嗎?”
天理命數,也許真的是不能改變。
陰差也只是奉命行事,听了瑾瑜的話,老黑有些歉意的看了我一眼。
它不好意思的轉身飄走,我怕它難過,終究是喊了一聲︰“八爺,我……我剛才任性了,您……您別往心里去。我……我年少不懂事,還請您多擔待……”
七爺八爺簡直就是兩種鬼,一種冷面無情,讓人又怕又憎。
另一種就是八爺這樣的,表面凶神惡煞,說不得半點好听的話。不是讓人都死,就是必須死,卻有這一顆柔軟的心。
我倒吸了一口氣,緩和自己心頭郁結的氣息,很想大哭一場發泄出來。看著手術台上的神智不清醒的金花,卻發現自己沒資格哭。
她臉色已經不是那種蒼白無色了,而是透著一絲病態的淤青,仿佛整個人也都油盡燈枯了。
淚痕還在她的眼角,她的呼吸很淺。
護士正在幫她上點滴打吊針,氧氣罩也戴在了她的臉上。
接下來的日子,我必須打起精神來照顧她。
眼看著她被護士用推床直接推出去,我也跟了上去,身後卻傳來一股煙味。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到瑾瑜單手插在褲子口袋里,冷淡的說道︰“各位醫師,先別急著走,先會診一下接下來的墮胎手術。畢竟病人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死胎總是要拿出來的。”
听到死胎兩個字,我內心咯 了一下。
腦子里依舊清晰的記得,那個幼小的,毫無傷害性的小東西。落在黑無常那雙瘦骨嶙峋,仿佛在冷凍狀態下,白中都透著點微藍的手掌中。
金花的孩子是真的走了,被八爺紫醫生,謝必安帶走了。
我的手握成了拳頭,停住了腳步沒有離開手術室,側耳偷听他們說會診的事情。
一個靈醫說道︰“雖然病人病體虛弱,但是墮胎手術屬于婦科,紫醫生這邊就可以休息。沒必要參加這個手術了,您說呢?”
“恩,我不參加,那你們有什麼特別的方案嗎?”瑾瑜的身子斜靠在手術台,一副傲慢的樣子。
仿佛在洗耳恭听,這些靈醫會診的方案。
另一個靈醫說︰“術後她靜養一兩天就要把孩子拿出來了,死胎在身體里實在太傷身子了。”
“不過,靜養的時間太短,可能不利于手術,以後也會留下後遺癥的。反正月份小,可以考慮藥流試試看……”
“我覺得藥流可行!”
“比手術流產對于病人來說,可能是自豪的選擇了!”
其他靈醫也參與進討論中,最後只能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就是孩子月份比較小,其實還是可以使用藥流的。
通過藥流將孩子除掉之後,等到金花的身子恢復的好一些,再給她做一次清宮術。這是目前比較保守的治療,我听到了這里,算是稍微放下心來了。
我默默的走出去,一個人彷徨無依的走在走廊上。
突然,就覺得身子被什麼東西從後面抱住了,急忙想掙脫出來。可是身體里的氣力好像早就耗盡了,整個人的力氣連棉花都不如。
硬是被身後的東西抱住了,那是一雙陰冷無比的手,“顧星,你可真有意思,三番五次的壞我好事。我該怎麼獎勵你呢,我的小甜甜……”
“你是誰。”我低頭一看,那人的雙手死死的扣在我的腰腹上。
他手臂奇冷無比,就跟土皮子身上的溫度差不多,手指頭上戴了一只翠綠的扳指。我能感覺到這個家伙並不是活人,他身上沒有人應該有的陽氣,心髒也不會跳。
可是,這個家伙身上,也沒有鬼氣。
他是靈體,又沒有鬼氣,說不定是活人靈魂出竅呢。
回頭看了一眼,雙目居然撞上了一只金屬面具,面具之下只能看到兩只眼楮一張嘴。那人的氣場雖然詭異莫名,雙眸平靜如同貝加爾湖一般的深不見底,卻是輕柔無波瀾。
微微有些狹長,眼角之下,還有一顆淚痣。
“範無救?”我看到淚痣就脫口而出,長這麼大見過最娘里娘氣在眼角下方長出淚痣的也只有範無救了。
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
範無救的淚痣,是長在左臉上的,這家伙卻是長在右臉上。
但是這雙要滅一半微微狹長的鳳目也是沒誰了,他到底是什麼人,居然說老子三番五次的壞他好事。
這家伙難道是所有事的幕後操縱著。
心里一片冰涼,他忽然就從後面,捏住了我的下巴,“七爺不過是借用在下的臉而已,要知道七爺天生無面,乃是天授的陰官之相。”
“你放開我,不然……不然我可喊人了。”我渾身都不自在,被他抱著好似整個人都沉入了冰冷的井中一樣。
刺骨的寒意,順著骨頭縫里,就扎進去了。
我額上冷汗不斷,他卻輕柔的用衣袖子擦去我額頭上的汗液,“你喊啊,易夫人,難道瑾瑜沒告訴你嗎?易凌軒已經死了!”
“他說他只是猜測,猜測事情,我怎麼會信。你少造謠了,等我老公回來了,還不把你這雜魚碎尸萬段。”我遇到邪祟之物,本來極為害怕,可是當提到凌軒的生死的時候。
心突然就定下來了,我堅信他不會有事的。
“紫瑾瑜當然能靠猜的,你想想他都失蹤這麼久了。又得罪了陰司,陰間當然容不得他。”那個男人將我的下巴越捏越緊,眼中的表情更加的惡毒,“雜魚,我是雜魚?那易凌軒算什麼,雜魚的手下敗將嗎?他是我親手殺的!我可以對著閻君發誓,我可沒工夫騙你。嘖嘖,可憐咯,易夫人才新婚沒多久,就變成了小寡婦。”
不會的,他騙人!
我腦中轟隆一聲巨響,好像整個天都塌了,耳朵上更是像蒙上了一層薄膜。听什麼聲音都變得模糊了,我甚至都忘了要呼救自保了。
模糊糊中,就听到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又繼續自以為是的說著話,“王金花是純陰之體,本來拿她來修煉,必定功力大增。可是現在……被你搞黃了,你說該怎麼辦……你總得補償我什麼!”
媽的,要殺金花的幕後始作俑者也是他。
我不把這事搞黃了,難道還要看著他殺害金花不成。此時此刻,我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反正……
反正易凌軒,在他的口中已經死了。
“補償你個驢蛋子,你特娘的放開我,放開我……”我猛然一個機靈,整個人已經不知道害怕是何物了。
從口袋里掏出桃木劍,硬了心腸就朝他刺去。既然他殺我老公,那本大王今兒拼了一死,也要把這東西碎尸萬段。
這東西似乎也怕閻君的這個信物,身子敏捷的向後一跳,和我保持了一段的距離,“嘖嘖,你壞了我的好事,還不想補償我,易夫人。天下有那麼好的事嗎?”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就不信了,凌軒會被你這種不陰不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東西給暗算了。”我心頭是一種切齒拊心的恨意,早就失去了理智,只想把這個狗逼玩意兒給活剮了。
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他今兒犯了爺口忌。
反正殺鬼也不犯法!
我是徹底起了殺心,雙眼都變得嗜血了,只想把他宰了。
他眼底帶著一絲戲虐和凌厲,“沒想到有一天還會被閻君的信物威脅,易夫人,誰說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
緩緩的,他的手放到了臉上的金屬面具上。
隨手就將臉上面具給摘下來了,那是一張讓人無法形容的臉,膚色上帶著些許的青藍之色。
柳葉細眉顯給人一種羸弱之感,眸光卻是充盈這一種陰鷙和歹毒。
那顆淚痣更是顯得妖冶無比,淺淺的沒有顏色,卻讓人恍惚之間好像被吸引。就好像梨花上多了一顆晶瑩的露水,叫人有一種心馳神往的感覺。
這張臉幾乎和白無常的那張臉一般無二,可偏偏移開視線的時候,讓人重新想起他的面貌卻是模糊不清的一團濃霧。
我真的沒想到,他的面目竟然是長成這樣的。
“至于我的名字,說了你也不知道,他們都叫我無心道人。”這男的明明是以靈體的形象出現在人們的面前,卻說自己是道人。
自古道士,可都是以捉鬼為己任的。
我蹙眉,“無心道人?就是你到處奪人心髒,用來自身修煉嗎?”
“對,是我。”他眯笑著,想靠近我。
那只五指修長的手指頭,剛要靠到我的臉旁邊,我手中的桃木劍便猛然一抬刺入他的指尖。
我雙目冰冷,“退後,否則刀劍無眼。”
“我今天可以為了這把桃木劍退後,不過,你遲早有一天會成為我修行所使用的材料。為什麼還要做垂死的掙扎呢?”他將手放在唇邊,一臉可惜看著我,上下唇瓣輕輕的觸踫在一起,“你還不知道吧?從此沒人能再護著你了,易凌軒已經被我打下萬丈冥淵了。”
萬丈冥淵?
那又是什麼東西?
蹙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著實想不通這個古怪的地方到底在哪里。雙眸一眯,我把心一橫沖上前去,朝著他心口刺去。
不是說叫無心道人嗎?
今兒我倒要隔開他的胸腔看看,里頭到底有沒有心。
那把劍在平日里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周圍多了一道白色的陽火圍繞著,順著這柄劍的劍鋒就迸發出去了。
劍鋒銳利無比,到了他的胸口,衣服都被割破了。
我咬著牙,只覺得渾身的力量,都好像被什麼東西抽走了一樣。是那樣的軟弱無力,卻還要堅持著,將桃木劍握緊。
這是我身邊,最後一個能夠自保的東西了!
這時候,這個什麼無心道人才感覺到害怕,眸光一冷用手去抓那劍鋒的去勢。那勢頭凌厲無比,把他的掌心生生是割出了一道大的口子。
卻被他抓住了,沒有刺到他的胸口里,“果然是上好的鼎爐,難怪姓易的想收藏,連閻君信物都能操縱到這個水平。看來我來之前,是小瞧你了!”
“總說我是鼎爐,你他大爺的怎麼不去當鼎爐。今天老子就把你宰了,給我當鼎爐,讓你也試試被別人當成材料的滋味。”我心頭大概只剩下仇恨和怒火了,整個人都失去了原有的理智。
氣不打一處來,只是一味的牟足勁兒,將手中的桃木劍往死里捅。
今兒我要給凌軒報仇了!
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斷斷是不能饒他性命的!
“你還真下狠手!”他有些吃力的從嘴角溢出一絲血液,眼中閃過了一絲駭然。
我絲毫不肯松懈,手中的力道愈發的咄咄逼人,“我不下狠手,難道還留著你嗎?”
“易夫人還跟傳聞中的一樣潑辣,在下惹不起還躲得起!反正你是萬年難得一遇的鼎爐,除了我看好你之外,可還有別的旁門左道也會垂涎三尺的。”他眸光一冷,腳下用力的一點,直接遁進了他身後的牆壁里。
劍尖刺在了牆壁上,上邊迸發出的光芒忽然就收斂住了。
我的力量仿佛被這把劍給生生的掏空了,雙腿都站在原地打顫,仿佛諾動不了半步路。整個人也有點天旋地轉的感覺,一拳頭已經砸在了牆上。
大概是痛感麻木了,所以拳頭上是一點都不疼。
只是有鮮紅的液體從拳頭砸的位置流出來,我對著牆壁,唇邊在顫抖,“阿軒,阿軒……你不會有事的,對嗎?”
易凌軒那張沉默時,微微有些冷峻,微笑時清俊如梨花的面容出現字腦海中。
那是一種疼入骨髓的不舍,我有些無助,我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麼。只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黑暗,除非,他現在就出現在我眼前。
告訴我,他平安無事。
就剛才的那個什麼無心道人,根本就不夠他一根手指玩的。那道人連我都打不過,怎麼能傷害的到易凌軒呢。
閉上眼楮,額頭靠在牆上。
仿佛整個身子的力量,都依托在了牆面,口角似乎有液體流出。伸手摸了摸,似乎還有點粘稠,帶著一股腥味。
這下,我心頭才覺得怕了。
是血!
額頭離開牆面,又有些搖搖欲墜,耳邊模模糊糊之間似乎傳來了某個人的聲音,“顧星,你在這里干什麼?都怎麼久了,怎麼還站在手術室門口。”
是瑾瑜的聲音,他來的湊巧極了。
剛好是在我對易凌軒生死,妄加揣測的時候。
我這個人不喜歡把軟弱的一面展現在別人面前,非常好強的用袖子隨便擦去了臉上和唇邊的液體,“我……我沒干什麼,就是有點累。”
“有點累?”他一臉的奇怪,伸手扣住了我的脈搏,感受了一下,臉色立刻就拉成了馬臉,“渾身精氣虧損幾乎枯竭,要不是你腹中鬼胎不離不棄護著你的心脈,早就是一個死人了。你到底怎麼了?”
“也沒怎麼,就是剛才遇到一個壞人,我用桃木劍對付完他就這樣了!”我對那個無心道人說什麼易凌軒被他打下什麼冥淵的事情絕口不提,誰知道那個道人到底是不是騙我的呢。
只是心口好似多了無數個豁口,有千萬只小蟲在啃咬。
每一下都讓人心口一疼,卻是如同雨打芭蕉一樣,一下又一下沒有停歇的。倒是此刻,愈發想把心挖出來,這樣心口就不會覺得疼了。
瑾瑜不明所以,冰冷的手還扣在我的手腕上,似乎有點逼問的意思,“壞人?”
“自……稱稱是無心道人,鬼知道是什麼人。”我氣力不如他,只要稍加反抗,必然是人仰馬翻。
被他冷淡的雙目,又看的心虛,說話都結巴了。
他極少顯露表情的眼楮里,突然就爆發出一絲殘酷的寒意,扣在我手腕上的手更用力了,“你……你怎麼樣了?為什麼脈象這麼虛弱!他沒有對你做什麼吧,顧星,難道是他吸收了你精氣?”
“不是這樣的。”我看到他緊張的樣子,有些尷尬,臉上滾燙一片,“剛才我手中的桃木劍忽然發光,把他給逼退了,他沒吸收走我的精氣,只是身體的力量似乎被桃木劍抽走了……”
“什麼?你……你居然催動桃木劍了,你可知道道法十分高深的道人都未必能駕馭它!你太胡來了,我。”他的手指頭尖兒忽然就和我的雙手都接觸到了一起,桃木劍被膈在了右手的掌心。
指尖都麻木了,好像有電流穿過一樣。
讓人禁不住的就想把手指頭移開,卻听瑾瑜提醒道︰“顧星,別反抗我,我在幫你。”
猶豫了一下,雖然手指頭感覺有些不古怪,卻還是忍了下來。
然後,又感覺似乎有一股力道從他的掌心傳到了我的掌心,再由掌心進入身體內部。
那力道不溫不火,如同流水一般的從十根手指上的經絡,傳遍了整個身體。本來身體還因為虛弱,出現了無法控制的震顫,可是被這股暖流經的地方慢慢的好轉了。
我的腦子也漸漸恢復清明了,正眼看了一眼瑾瑜。
他雙目輕輕閉著,睫毛又濃又密。
臉上平靜如水一般的寧靜,薄唇輕輕的抿著,好像全心全意都在專注著將我的身體恢復過來這件事中。
那個樣子讓人舍不得打斷,卻不得不打斷。
他的唇色,已經在平靜中越來越蒼白,就好像醫院周圍的牆面一樣。
“你……你把你的精氣給我了?”我的手顫動了一下,打算快速的縮回來,可是一瞬間卻被他十指緊扣住了。
瑾瑜緊緊握住我的手,緩緩的睜開冷冽的眼楮,“顧星,我除了要保你性命無虞之外。還要保護你和孩子的命,我……覺容不得你出任何事!”
那一刻,我徹底被他說的話震住了。
腦子里居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其實我並不是瑾瑜的任何人,他沒必要為我付出這麼多。但一想到腹中的小崽子可能會受到牽連,也就候著臉皮接受了他的好意。
但他的那股力量,卻源源不斷好似不要錢一樣的傳輸而來。
再這樣下去,就是大海也有枯竭的時候。
“我自己能保護好自己,你……你夠了,給自己留條活路吧。別……別把全部的精氣都給我,你自己怎麼活?”我是又氣又心疼,他的掌心變得更加的涼,一看就是精氣給我體力不支了。
我手上生有黑乾坤此物,能夠感知到靈體中掌握一切命脈的命燈情況,他體內的其中一盞命燈已經因此變得暗淡無光。
此刻,更是殘燈如豆,好似要熄滅了一樣。
我心慌不已,他卻鎮定異常,唇角清冽的揚起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一只手已經收起來,卻是輕輕捏住我的下巴,眸光認真的凝視著我的雙眼,“顧星,我還要留著這條命去殺無心道人呢,怎麼可能為了救你而死。”
啊?
他要去殺無心道人!
這幾個字幾乎是在我耳邊炸響的,無心道人自說自話的說自己殺了易凌軒。如果是瑾瑜過去的話,萬一中了什麼奸計,其實不是有去無回。
“你別去,他……他可厲害了。”我怕瑾瑜也命喪他手。
瑾瑜冷笑︰“厲害?不過是個會靈體出竅的道士,當年陰間叛亂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會靈魂出竅的道士。鳳翼在我眼中,就是草包一個。”
無心道人的名字叫鳳翼?
這個名字還挺好听的,卻沒想到是個奪人心髒的妖道。
“就算是草包,你也不能沖動,我們從長計議。”
我想要攔住他,他和我緊扣的那只手,突然如同飛花般的虛無。
瞬間從我的指尖花了出去,白大褂上的衣袂輕輕的一甩,便朝走廊的一頭走過去了。我連忙撒開丫子追過去,嘴里還大喊著︰“你給我回來,你先不要去找他,他……”
他厲害的很!
可是瑾瑜的白大褂,無風自起的飄揚著,他背對著我擺手,“沒人能傷害你,顧星,誰敢傷你就得死。”
特娘,老子真相一頭撞死。
有時候紅顏禍水這個詞,好像用在我身上也正合適。
眼看著他的背影逐漸的卻變得模糊了,讓我更是心急如焚,越是想跑快卻是變得無能。本來行動靈活我的,兩只腳卻如同打結了一般,將自己絆倒在地上。
手心和膝蓋著地,摔的很疼,卻有一種麻木的感覺。
在地上掙扎了一下,就心灰意冷的爬起來,我站起了身子。感覺整件事情越來越超乎人的預料了,在郭靜的背後操縱的那個人,今天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相貌還和白無常一模一樣,想來和陰間的關系匪淺。
難道是陰間官官相護,相互在人間謀奪活人的生命!
不會吧……
陰間不至于糜爛成這樣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閻君是否有察覺呢,還是那個秉公無私的閻君也出現問題了。可閻君乃是陰司集大權者,她沒必要做這些下三濫的事吧。
我一路下樓都是胡思亂想的,來到住院部,問了金花所在的床位。渾渾噩噩的就走到了里面去,金花雙目無神的躺在床上打著點滴。
看到我走進來,掙扎著就想要坐起來,“學姐……學姐……你終于來了,我還怕你不來陪我……那我就只剩下一個人,在病房里了。”
“金花,你剛手術完,別……”我急忙過去,扶著她的身子,只覺得她身子冰涼異常。自己心里也不好過,聲音便放低了,“別做劇烈的運動,你的性命,是大家拼盡全力才救回來的。”
她靠在床頭上,單手捂著胸口縫合的地方,眉頭微微蹙著,“還要多謝你……從郭靜手里救了我,不然我就死定了。我不會不愛惜生命,經歷了這些,我才知道原來人的生命是……是如此的玄妙。”
“這都是應該的,金花,你不也保護過我?”我給金花理了理被子,整個人頹然一片,低頭坐在床邊。
“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學姐?”她似乎注視著我,但我沒回頭看她。
我不想把心里難受的事情被人發現,卻沒法打起精神來來故作無事,依舊低頭茫然的說著,“沒有,你別多想了,好好養好身子吧。”
“你一定有什麼事瞞著我,學姐你個性開朗樂觀,如果不是遇到嚴重的事情。是……是不會這樣無精打采的,我……我有個問題想問你!”金花認真的說道。
只是她跟我說話,我根本就听不進腦子里,只能憑借本能反應。
愣神之間,一只毛茸茸的東西爬到了我的手心,它黑豆一樣的雙眼看著我。那樣的無辜,卻好似在安慰我,安慰我一切都會過去。
至于這中間,牽扯大諸多,我無法理解的事件也都會過去。
直接告訴我那個道人,還會繼續的殺人奪心,這個城市里的人也會一個接著一個的失去人身體里最重要的器官……心髒,而一一死去。
連個將他繩之以法的人都沒有,易凌軒都被他消滅了。
至于瑾瑜,我想攔著他。
可我連他去哪兒都不知道,更別提阻止他去找無心道人的晦氣了。
心中失落之下,我隨手摸了摸小豆豆發著淡淡藍色光澤的耗子毛,回應了一下金花,“你問吧。”
“我……我肚子里的鬼,是不是……是不是沒了?”她說話帶著顫音。
是不是沒了?
她也發現他走了嗎……
我雖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金花的聲音,也免不住抬頭去看她。她的雙眼中帶著一種怯懦一樣的害怕,紅彤彤一片之下,透明的眼淚漱�而流。
每一滴眼淚,都好像落在了我的心頭。
我愣住沒說話,她的眼淚更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下,垂目之間哭的肩膀都是一顫一顫的,“我能感覺到,他已經離開我的身體了!”
“你不是挺討厭他的嗎?他走了,也許對你來說是好事,畢竟懷著鬼胎和懷普通的孩子不一樣。”我在病床前抽了兩張紙巾,低頭給她擦眼淚。
說這話的時候,我並沒有同情金花,是在故意諷刺她。
眼中對她的,都是一種可憐的憐憫之意,憐憫她曾經的無知和偏激。
以前向這樣的軟刀子,我顧大王直來直去的個性根本就不屑用,可是那個生命的逝去。總讓人有種痛心疾首,卻無力拯救的感覺。
我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心頭忽然有了不同的感念。
易凌軒不管是生是死,老子都要活下去。盡自己所能,把肚子里的這兩個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對我來說,這都已經夠了。
希望瑾瑜能把無心道人宰了,這樣我和肚子里的兩個孩子,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她顯然不知道我心頭的復雜,抬頭看我的時候滿臉淚痕,表情卻是一臉干淨,“我是他的媽媽,我能感覺到,他在手術中不惜一切的救我。學姐……他在救我,我簡直就是瘋了……瘋了才會要他的命。”
她帶哭腔,摸著自己的肚子。
那種後悔惋惜以及遺憾,讓人無比的動容。
孩子對她所有的付出和回饋,她終于是能夠感受到了,好像那一瞬間我自己假象的和金花之間的隔閡就這樣被打碎了。
我一把將她緊緊的抱住,深深的將她溢滿淚水的面龐壓在自己的胸口,“孩子和媽媽有一條臍帶相連,怎麼會感受不到他的感受呢?金花,他是愛你的。”
“我知道,學姐,我不該來醫院。”金花崩潰的大哭,那是一種帶了絕望的哭腔,仿佛讓整個世界都沉浸在了悲傷中。
我將她身上衣料抓得更緊了,更加堅定要不惜一切保護我自己的寶寶。
我……
我絕不能像金花一樣失去,那種痛我承受不住。
哪怕我是那個自命不凡的顧大王,我……
我也受不了我的孩子離開我!
我抱了一會兒金花,才冷靜下來安慰她,“不怪你,哪怕你沒來醫院,郭靜也會來奪你的心的。她……她背後的主子,是看中了你可以作為鼎爐的身體。”
“鼎爐……就因為我是純陰命嗎?”她重復了一遍那個詞,語氣冰涼的,說話聲音也不大聲。
卻能體會到,她這句話底下的心灰意冷。
我摟著她點了點頭,“金花,你剛手術完,而且是心髒手術。手術風險本來就大,康復起來也不容易,不能……不能過于激動……快躺下休息吧。”
外頭已經入夜了,我和她都沒吃飯。
打了電話訂餐過來,喂她喝了點湯,她便睡過去了。只是雙手依舊無意識的觸摸著自己的小腹,一雙好看清秀的蛾眉緊緊的蹙在了一起。
似乎在夢里,都忘不了自己失去的孩子。
這一間是特護病房,病房里只有金花和我,我就看著外頭夜涼如水的天空發呆。忽然,耳邊又響起了微弱的嬰兒的哭聲。
現在,我對孩子的哭聲,變得十分的敏感。
立刻站起了身子,四下里觀察。
因為我腦子里,是狐狸偷孩子的畫面,這里可是醫院啊。病房里每天待產的孕婦就不少,更何況是新生兒呢。
狐狸要是在這里偷孩子,那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那聲音很微弱好像是從樓上傳來的,我保持警惕的時候,就好像一頭守護狼窩的母狼。剛好這個時候,護士從外面進來,看我一副嚴正以待的樣子。
她還以為金花出什麼事了,連忙去看連在金花身上的儀器,“怎麼了?是不是病人有什麼問題,要是有問題,我就立刻通知醫生。”
“沒什麼大問題。”我表情輕松下來,耳邊嬰兒的哭聲,也漸漸消失了,“就是剛剛听到了嬰孩的哭聲,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不好意思。”
我不好意思的對護士小姐笑了一下,她也一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要不就是孩子降生了,要不就是家屬帶來的孩子哭了,並沒有什麼的。這種聲音在醫院里,不是都很常見嗎?”
“可是這里是外科樓啊,怎麼會有孩子降生呢?”我有些費解的看著這個護士小姐,腦子有些轉不過彎。
她笑了笑,“易夫人忘了九樓了?”
“你……你也知道九樓能接生孩子……”我沒想到一個普通的護士,也知道九樓上面,會給人接生孩子。
不過那上面屬于醫院的特殊部門,接生出來的基本都是陰胎。
不是人鬼戀產生的結晶,就很有可能是人和精怪產生的結晶。如果是以前我可能還不太肯相信,可是我是親手接生了,屁股上有九條尾巴的狐狸。
護士笑了笑,“偶爾會看到孕婦上去……”
她說的話忽然戛然而止,臉上是一副驚悚的表情,呆呆的看著窗外。
耳邊更是一連串嬰孩撕心裂肺的聲音,這種哭聲還不是一兩聲,是無數個嬰孩此起彼伏的聲音。
到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了?
“怎麼了?”我問了一聲,下意識回頭去看背面。
外頭的月亮又大又圓,卻好像被蒙上了一層血霧一般,仿佛是天際之上的一塊血玉。血月之下的窗戶口,是一張滿嘴都是血的血盆大口。
嘴里面還叼著一個三四斤的孩子,血涌如注之下,孩子的藕臂拼命的掙扎不休。他滿臉都是淚水,拼命的哭喊著,似乎要向病房內的人求救。
這一幕遠遠都還不夠,隨著這只紅色的狐狸眼中,閃過了一絲譏諷的笑意。它轉身就往樓下躥去,就跟背上有一對翅膀一樣,在黑夜的寒空之中來去自如。
看來它是明目張膽的偷孩子,並且還根本不怕讓人發現。
死狐狸,不就是頭圓毛畜生麼?
居然囂張成了這樣!
順著它的身影,往下一看,下面是一只穿了孝服的狐狸送喪隊。就和我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模一樣,又是狐仙走陰棺,偷走醫院里生產下來孩子的魂靈。
而且,偷孩子的可不僅僅只是這一只狐狸,而是從四面八方竄到棺材旁邊的無數只狐狸。這些狐狸可都反了天了,每一只嘴里都掉這個嬰孩兒。
也不顧嬰孩哭的扯破喉嚨,叼著就往送喪隊的棺材沖過去。
滑蓋式的棺材板子被狐狸們用爪子推開,它們如同潮水一般涌入的,將孩子都丟進了那只棺材里面。
那一幕實在太震撼人心了,那護士也不知道看不看得見狐狸偷孩子。
總之是一臉的驚恐,差點就驚叫出聲了︰“有鬼……有鬼……救命……”
“沒有鬼,你看錯了。”我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因為比她高,直接就把她嬌小的身子掰過去對著門口,“別喊!什麼事也沒發生,你也什麼都沒看見,不是?”
要是以前,我可能還會多管閑事。
可如今我顧大王比慫包還不如,有了被無心道人責怪多管閑事,就要倒霉的威脅之後。我早已有些泯滅了良知,多管閑事多吃屁。
現在沒人能幫我護住我肚子里的小崽子了,我必須自己保護他們。
只要不牽扯進去,那……
那也許就不會有事。
這個想法其實著實自欺欺人,因為我早就卷進了陰間不休爭斗的漩渦里,只是眼下選擇了袖手旁觀。
忽然,背上一片冰涼,臉上也被一股粘稠的東西舔了一下。
就沖著那股狐臊味,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一只狐狸囂張的跳到老子的背上了。現在我別無保護,唯有桃木劍。
該不會是又想附身在小爺身上吧,這可沒那麼容易。
我已經最好了攻擊的準備,它的聲音像含著飯說出來的一樣,“喲喲,易夫人也在這兒,小的們還未向您請安呢。哦,小的都忘了,您已經是個寡婦了!”
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了,老子現在就想揍死它。
可是我忍了,不像以前那麼沖動了,雙手依舊捂著那個護士的嘴一動不動。護士小姐也很害怕,她身子冰冷,而且還在戰栗。
不過,此時此刻,也沒說話。
空氣好像凝固了一樣,只是孩子的哭聲已經消弭殆盡。
顯然,那陰棺已經被狐仙們抬走了。
“連听到自己老公死了,都沒反應,看來陰間傳說的混世魔王也不過如此。無心道人被你傷到的事情,還真不敢相信呢。”那狐狸已經是張狂的狂天我的側臉頰,把我氣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它竟然拿凌軒的事情,跟我開玩笑。
那就是無異于重新一遍遍的挖我心口上的傷疤,可這時候居然是理智佔了上風,滿腦子都是都臥薪嘗膽,什麼跨下辱之類的成語。
其實,我也只是忍辱偷生罷了。
果然這狐狸到底不敢得寸進尺,大體覺得不反抗的獵物不好玩,又不能真的把我怎麼樣。到時候我桃木劍一出,最壞不過兩敗俱傷。
它也懂這個道理,冷冽陰毒的說了一句,“你還不知道什麼事冥淵吧,冥淵有萬丈之深。下面是幽冥潭,就是閻君掉下去,也得被融化了。”
原來……
原來冥淵是這麼恐怖的地方,心早就涼到了徹底了。
要不是背上忽然一輕,感覺那東西好像要走了,我恐怕都克制不住自己易怒沖動的脾氣。我用桃木劍,我把它身上的狐狸皮,我活生生剝下來以泄心頭之恨。
可它跑了,我緊繃的身體,也跟泄氣的皮球一樣松弛了下來。
緩緩的就松開了小護士的嘴,她被我捂著唇十幾分鐘,正貓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她在原地緩解緊張了一會兒,才小聲的問我︰“病人……情況怎麼樣?我回去還要記錄檔案呢……”
她檢查病人,不需要過去看嗎?
我看她舉步維艱,一刻也不想在這個房間多呆的樣子,心里就了然于胸了。看了一眼金花的附近的儀器指標,又用黑乾坤感受了一下她的胸口,“恩,沒什麼大礙了應該,主要還是要靜養。”
“謝謝……”她跑的比兔子都要快,越著急就越出錯。
鞋子都跑掉了,還是我撿了給她送過去的。
這一晚上算是平安渡過了,天亮以後金花經過一夜的靜養,整個人都顯得精神多了。我一直陪護著她,順便也跟學校請假了。
我和金花想要畢業,估計是難了,三天兩頭的請假。
不過也沒辦法,她自從遇到我以後,就沒有一天的消停日子過。
最後還被清朝鬼那個二百五,害的懷鬼胎。
中午,金花的情緒差不多穩定了,我也覺得她可能是走出了流產的陰影了。
我正和金花說著當初從張燕嘴里得知的,有關于寢室樓天井里埋的尸骨的線索。問她當初查到了什麼線索,如果沒查到什麼,就可以就此作罷。
她卻忽然抬頭看我,凝視了好幾秒鐘,才說道︰“顧星學姐,我……我的確有查到,你說的我都知道。包括那個植物,很可能跟一個人有關,他……他在江城有一個植物園。”
“你是在植物園里查到了一模一樣的長出尸肉果的植物?那你為什麼不報警,或者找我和允禮商量……”我正低頭喝水呢,听她說到這個,差點一口水嗆死自己,“咳咳咳……”
我都以為她什麼都沒查到,誰知道這個妮子簡直是神探轉世。
順藤摸瓜,還查到一個植物園。
“鳳翼……鳳翼他……”金花看到我咳嗽不止,連忙幫我拍脊背。
鳳翼!
金花竟然知道無心道人的名字,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線索。
我努力平息咳喘,“難道植物園是鳳翼的?”
“是他的,他背景好大,我……我本來都想爛到肚子里了。畢竟,當時,我們大家因為那個道長都得救了。”金花當時想查案,不過就是給天井里的冤魂翻案昭雪,讓我們這些人擺脫色鬼的控制。
不過,易凌軒請了道士過來,這個案子大概也沒必要查了。
反正跟我們是沒什麼關系,對方的背景,又大的嚇人。
我似乎可以理解金花,點了點頭,“不查也好,這年頭多管閑事多吃屁,還是安生過日子比較實在。”
雖然鳳翼這個人來歷不明,還是個陰毒下作之人。
可是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的身份,我只希望易凌軒並未被他所害。如果凌軒真的被他害了,那等我把兩個孩子生出來。
我顧星就算窮盡一切力量,都會想辦法弄死這個姓鳳的東西。
“恩,所以我沒查下去。”金花低頭說著,似是若有所思。
忽然,她雙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感覺允禮身份很不一般,如果他現在回來,我的孩子也許就能還陽。”
“還陽……那談何容易。”我嘴角尷尬的抽搐了一下,依舊清晰的記得,黑無常把那個孩子帶走的畫面。
生老病死是天命輪回,連易凌軒都是個死者,而不能復生。
我看……
我看金花的孩子也不那麼容易能還陽吧,可我看她雙眼水靈的眼楮,她眼底似乎有一股堅持和執拗,“我想過了,我……我不能沒有他。他是我的心頭肉,沒了他,我還不如死了,我……”
“你……還能有孩子的。”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可不這麼說,還能怎麼說呢。
孩子已經不在了,而死人不能復生,這是自古以來的定律。
金花用力的搖頭,“不,我只要這個孩子。”
這可麻煩了,哪怕清朝鬼有這樣還陽的能力,可他現在不在啊。
要怎麼才能還陽?
難道就這麼傻坐著苦等,這醫生可都說了,流產這件事是一刻都不能拖。拖久了,金花還是一樣會死的。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我走過去打開門,門口站著一個戴著口罩的男醫生。
他對我笑了一下,主動對金花說︰“你是病人王金花吧?”
我看他眉眼中的笑容和藹自然,就知道他有可能是第一手術室工作的醫生。因為第二手術室的靈醫絕大部分都是給死人做手術,面部表情都僵硬無比,說話也是陰沉沉的。
王金花也很平靜,“對,是我。”
“飯後半小時,就能吃藥了,記得三天內都要吃這個藥哦。”醫生把包在白紙里的藥片,遞到了金花手中。
金花剛吃完中午飯,根本就沒多想。
沖醫生點了一下頭,跟我說道︰“學姐,能不能麻煩幫忙倒一下水。”
“等一下,醫生,你……你這個是什麼藥。”我只好從病房外面走進去,手里拿了水杯,有些猶豫的看著那個醫生,心想著那個醫生也許給金花開的是墮胎藥。
那金花就必須享有知情權,所以想讓醫生當面說出來,讓金花自己去下這個決定。
其實她腹中的孩子早就沒了靈魂,根本就是一具早已僵死的死胎了,只是她自己幻想著有還陽之術罷了。
金花這時候就跟個二百五一樣,把藥塞到嘴里咽下去,囫圇說了一句話,“醫生開的藥,肯定都是對身體有好處的,就不需要多問了。”
“是的呢。”那個醫生摘下了半邊口罩,溫和的應了一句。
他長的還挺帥的,笑起來也很陽光。
我無可奈何,只能把倒了水的杯子遞給了金花,“我是認為,有些……有些事情還是問清楚點比較好。”
“我……我信任這里的醫生,畢竟是他們救了我的命,所以……就不用問那麼多了吧?”金花看著我,眼底帶著一絲心灰意冷,似乎對很多事情都看淡了。
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吃下的東西是什麼。
我背對著她的病床,擦桌子又是削隻果,來掩飾自己內心的心虛。九樓打算用藥流帶走金花身上死胎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可……
可我不知道為什麼,話到了嘴邊,每每卻都溜回去了。
“顧星學姐,為什麼這麼久都沒看到易教授啊?”金花自己無聊小憩一會兒,醒來後突然跟我閑聊起凌軒的事情,大概是關心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