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翰站在重癥監護室外面的走廊上，趴在窗口往外看。顧思翰覺得心里很難受，在氣什麼，是在氣剛剛那個瘋女人，是在氣韓向陽挨了打，還是在氣韓向陽那張平靜的連委屈都沒有的臉，他不知道。此時的他只知道他想打人，心里憋得慌。
顧思翰吹了一會兒冷風，想要將心里的怒氣壓下去，可他始終覺得他認識的韓向陽不應該是逆來順受之人。
他不去想剛剛發生的事情，走到旁邊的便利店給韓向陽買了面包和牛奶。回到了重癥監護病房。
韓向陽並沒有呆在用餐區，顧思翰帶上帽子口罩，進了病房，好像剛剛從手術室接進來一個病人，她正在床邊給病人檢查，燈光下的她面容專注，臉上的傷在冰敷後比剛剛好了不少。旁邊的小李頭上貼著紗布。剛剛搶救過的病床被拖走消毒了，討厭的人也不在這里。
她檢查好後跟護士交代了幾句，向工作區這邊走來。
她看了顧思翰一眼，然後輕輕搖了搖頭，“我以為你今天不會回來了呢。”
她沒有繼續和他交談，而是走到電腦前看起了病人的資料，然後下醫囑。等她停下來，顧思翰面無表情的問她，“忙完了嗎？”
她嘆了一口氣，“只要在這里，永遠都不可能忙完。現在暫時沒事，我再等病人的化驗結果。”
顧思翰不等她反應，直接拉著她往後面走去，她掙扎著問他想干什麼，他並不想理她直接拉著她到了用餐區，把她摁在椅子上，把牛奶酸奶放在她面前，帶著憤怒跟她說︰“現在你的病人都沒事，你好歹照顧一下自己好不好，你還沒吃晚飯呢，現在已經晚上11點了。”
她也不說話，只是一直看著顧思翰笑，這樣溫柔的韓向陽顧思翰還是第1次見，她半邊臉還腫著，顧思翰心里嘀咕，看什麼看，這個女巫不知道自己多丑嗎？
韓向陽拿起面包，咬了一口，跟顧思翰說︰“謝謝。”
顧思翰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她的眼里泛著淚花，終是沒有哭出來。
顧思翰給她打開酸奶，放在她面前，“你是個女孩子，凡事不用憋在心里。”
韓向陽看著他，很是認真︰“我是個女孩子，可我還是一名醫生。你別覺得我在說漂亮話，這是實話。我是今晚的值班醫生，那麼多病人的生命都系在我身上，難道我受了委屈能不管不顧打回去嗎，能歇斯底里罵回去嗎，能沖出病房躲起來哭嗎？”
她看著他，等他回答，顧思翰知道所有的答案都是不能，在這個大的病房里，她就是躺著的這些人的希望，如果她不能保持理智，這個病房將不會安穩，更何況隨時都可能進行搶救。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管理好自己的情緒，做到頭腦清楚，謹慎面對各種突發情況。顧思翰突然很後悔，後悔之前住院的時候對她的不禮貌不諒解，她什麼都沒做錯，卻要忍受各種猜忌和傷害。
“你也知道我不能吧，所以你在氣什麼。這是這個行業的悲哀，受委屈的不只我一個。”韓向陽笑容中帶著幾分諷刺，顧思翰知道她不是在諷刺自己，而是再諷刺這個世道。
顧思翰坐在她旁邊，看著她臉上的傷，“那你什麼都不做嗎，就白挨打了嗎？”
“我雖有委屈，可是想想那人畢竟剛剛失去摯親之人，我這點疼痛跟她比算不得什麼。再說你覺得我有時間去請律師起訴嗎？為什麼傷醫事件屢有發生，其實我們自己也有責任，好多時候這種情況我們根本不會去追責，我們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她喝著酸奶，嘴唇邊緣沾著一圈乳白色的痕跡，甚是可愛。
吃完飯，她又去了病房，跟顧思翰說讓他去男休息室休息。顧思翰沒有拒絕，就去休息了。正好小李也進來了。
小李跟他說病人情況現在都還好，就是那個墜落傷的病人情況有些不穩定，要他趕緊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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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思翰問他︰“你們韓老師呢？她都不休息的嗎？”
小李說︰“韓老師，剛剛去急診會診了，不知道下半夜還會不會收病人。”
小李給顧思翰拿出新的被罩床單和枕頭，八卦道︰“我覺得你有些喜歡我們韓老師。”
顧思翰笑罵道︰“小鬼，都編排起我了。”
他們關了燈，躺在床上，小李說︰“其實韓老師很好，我們這些研究生都喜歡和她上夜班，她會教我們很多東西，而且下半夜只要不出大事，都沒人會來叫我們，她把我們的活都給干了。”
黑暗中顧思翰笑得有些苦澀，“她確實不錯，但是她有男朋友了。”
小李聲音里夾雜著困意，“那有什麼，結婚之前大家都有機會。要不是韓老師看不上我，我也想追她。”
顧思翰覺得這小鬼有些意思。一會兒傳來他平穩的呼吸聲。他不一會兒也睡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小李也不知去向。我看看手機已經七點鐘了，趕緊起床，收拾好床鋪，穿上白大褂。
顧思翰進了監護室，看見昨天睡前空著的兩張病床上已經躺上了病人，她專注的看著電腦，他走過去，發現她正在看早上病人的化驗結果，臉色有些蒼白，受傷的半邊臉腫脹還有沒消退，但是精神還好。
韓向陽看見他，調侃道︰“不錯，很多剛到這里的醫生，晚上都睡不好。你的睡眠質量不錯。”
顧思翰有些難為情，問她︰“看你又收了兩個病人，昨晚有時間睡覺嗎？”
她伸了一個懶腰，“還好，睡了兩個多小時吧。”
韓向陽推著移動電腦去看病人，走了兩步回頭跟顧思翰說︰“小李已經把早飯買回來了，你先去洗刷吃飯吧。”
顧思翰走到後面的生活區，洗刷完到了用餐區，小李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將油條豆漿還有雞蛋拿給他，“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就跟給韓老師買了一樣的。”
顧思翰向他道謝︰“有的吃就很好了。”
小李看看他，“我覺得你跟電視里的明星不一樣。”
他覺得好笑，“哪里不一樣。”
小李笑著說︰“你像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不像高高在上受人仰望的明星。”
顧思翰夸他有眼光，然後問︰“昨天晚上你又起來收病人了嗎？”
小李搖搖頭，“韓老師沒叫我，我今早起來一看，昨天的轉入記錄她都幫我寫好了。”
顧思翰就覺得要是昨晚有人敲門他肯定會醒的。
照例韓向陽早晨交了班，帶著白班醫生床旁逛了一圈病號，然後白班醫生領著眾人去查房了。
她問顧思翰︰“去不去練習心肺復甦，我今天可以早走一會兒。”
顧思翰點點頭。
他們一起來到訓練基地。她將一份打印好的流程給他，讓他先熟悉步驟，之後指導他完整的做了一遍，顧思翰又自己練習了幾遍。
差不多了，他們就離開了。
他們邊走，韓向陽邊告訴顧思翰︰“你很有天賦，兩次練習心肺復甦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錯了，接下來有時間熟悉熟悉步驟，有空再來練幾遍。”
顧思翰笑著謝謝她。
走到醫院大廳外，忽然一盆紅色的液體向他們潑來。
後來顧思翰回憶起這一天，興奮地看著韓向陽說，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狗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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