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半，顧思翰開著車，和韓向陽一起到醫院，她跟他解釋說，太累了她今天沒有做飯，一會兒讓顧思翰想吃什麼告訴她，她一起定外賣。顧思翰笑著說今天我請客。
換好衣服帶好帽子口罩後，顧思翰進到監護病房，一位白班醫生正帶著韓向陽在病人床旁交班。顧思翰看看手機，已經快五點了，跟和韓向陽一起值夜班的研究生小李說讓他統計一下夜班人數，他請大家伙吃個飯。
然後顧思翰定了23份晚餐，他也挺震驚的，晚上這里有其他22個人一起工作，人真的挺多的。
過了一會兒，顧思翰和小李出去拿飯，路上小李說，今晚可能會很忙，有三張空床，急診剛剛有一個高處墜落傷的正在手術一會兒要過來；風濕科有一個狼瘡腦病的也要過來。
顧思翰第一次上夜班，覺得很是興奮。
顧思翰去喊韓向陽吃飯的時候，正巧那個高處墜落傷的病人剛好做完手術，她正在忙著，他跟她說了一聲，就站在旁邊看著，小李跟2個護士也在跟她一起忙著。
等他們忙完，已經晚上七點了。她看著他一臉無奈，“我們大都是這樣，值班吃飯沒個正點，你不用等我們。”
韓向陽示意小李跟顧思翰一起去吃飯，自己坐在電腦前看著一些新出來的化驗單。
顧思翰跟小李來到用餐區的時候，第一班護士已經吃完了，他們笑著對他表示感謝。一會兒第二班護士進來，韓向陽還是沒有進來，他們聊起剛剛那個病人。領班的年長的護士對他們說︰“咱們在這聊聊天就當工作紓解，出了重癥監護室的門，對誰都不能提起，我們有責任為患者及家屬保守秘密。”
大家都點點頭，繼續聊著。
原來這是一個24歲的男生，剛畢業在一家500強企業工作，最近可能跟上司有些矛盾，女朋友也恰在這時候提出了分手。小伙子可能壓力太大，一心想解脫，下午的時候他發了一條微信只有一句話“活著太累，我想解脫”，附了一張海的照片就關機了。看到的人覺得情況不對，立馬報了警。隨後他一身濕漉漉的出現在一家小賓館門口開了一間房，等警察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2樓的窗戶邊，一開始並沒有什麼反應，看到警察後反而從窗子上掉了下來，頭朝地，警察在他的房間找到了帶血的匕首還有試圖上吊的工具。入院後進行了手術，現在是昏迷狀態。現在只能等著父母從外地趕來。
小李說︰“這人就是一心尋死但又怕死，不然不會準備這麼多方案。他的左右手腕部均有刀割傷，只是割的比較淺沒劃破血管，要是再深一點早就死了。”
一個護士惋惜道︰“這小年輕有什麼想不開的，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華，有沒有養家的壓力，怎麼就選上這麼一條路，他父母辛苦養育他24年，眼看兒子有出息了，听到這消息得多傷心呀。”
又一護士說︰“人呀千萬不要不惜命，二樓摔下來摔得這麼重的恐怕也沒幾個。人要是不珍惜生命，老天都會想著收回去。”
一個護士看了一眼門口，“韓醫生，趕緊來吃飯吧。”
其他人已經吃的差不多了，護士向韓向陽打招呼都出去了，小李給韓向陽拿出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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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洗好手，顧思翰給她端起來熱湯，“先喝點暖暖胃吧。”
她向顧思翰點點頭，喝了兩口湯，“恐怕情況不好，不知道他能不能堅持到家人趕過來。”
顧思翰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沉默著。
韓向陽胃口似乎也不好，扒了幾口米飯，一會兒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韓醫生，狼瘡腦病的病人來了。”
她喝了一口湯，趕緊跑了出去，顧思翰也隨著她跑了出去。
那是一個50歲左右的女士，穿著病號服，閉著眼楮，嘴里念著些什麼，神智似乎有些不清楚。
韓向陽立刻熟練地給她氣管插管，帶上了呼吸機，給她查體，忙了一會兒後她坐在電腦旁下醫囑，小李找家屬簽字回來，韓向陽吩咐小李找到所有可以找到的病人既往治療記錄。
然後向大門口的家屬接待區走去，顧思翰跟在她身後，等候區里站著三個人，應該是病人的丈夫及30歲左右兒女。
見韓向陽出來他們立馬圍了過來，韓向陽摘下口罩，溫和悅耳的聲音帶著沉穩︰“病人情況不是很好，我勸你們有點心里準備。”
年輕的女人听見韓向陽的話，立馬很激動，叫嚷著︰“什麼叫不是很好，什麼叫做準備，我媽早上的時候還好好的，來到你們醫院後情況越來越不好，錢我們也花了不少，現在告訴我們治不了嗎？”
他身邊的年輕男士倒是比較平靜，拉著女人，將她和韓向陽隔開。顧思翰拉著韓向陽後退，韓向陽無聲制止了顧思翰，反而向前一步，對一直流眼淚的50多歲的男人說︰“我想你應該比較了解病情，我想知道之前她都到哪里看過病，吃過什麼藥。”
老實的男人擦擦眼淚說︰“病了十幾年了，之前一直在我們社區小醫院拿的藥，吃了幾年最初效果還好，慢慢就不管用了，听人介紹了一個老中醫，吃了幾年中藥，近2年情況越來越不好……”
沒等那人說完，監護室的門打開了，護士著急說︰“韓醫生，不好了，新進來的病人血壓開始往下降了。”
韓向陽拔腿向往里面跑，卻被病人女兒拉住了袖子︰“我告訴你，我媽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一家不得安寧。”
顧思翰扯下那個女人的手，瞪了她一眼，他從沒見過這麼不可理喻的人，醫生急著救人，她卻在這里耽誤時間。顧思翰拉著韓向陽向病床快步跑去。
護士已經開好兩條靜脈通路，原來滴著的液體加快速度，除顫儀、搶救車已經就位，突然監護儀第一行的波形改變了，韓向陽趕緊給病人做起來了cpr，領班護士在床頭捏著簡易呼吸器。鼓了2次氣後韓向陽看著監護儀，對四周的人說，“都離開病床，給我除顫儀，小李去叫家屬進來，讓她們在外圍等候別干擾我們。”
小李去叫病人家屬，韓向陽和護士還在緊張的忙碌著，一個女人刺耳的哭喊聲傳來，顧思翰皺了皺眉頭，看她沖進來快要沖到急救圈里了，他一把拉住那個瘋女人，惡狠狠地對她說︰“你要是再鬧，我真要懷疑你的用心了，醫生護士都在搶救病人，你老是給他們找麻煩，干擾搶救到底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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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盯著顧思翰，瞪大眼楮看著他︰“你……你……你血口噴人，我要去告你。”
顧思翰將她扯到年輕男人身邊，對那人說，“看好她，別讓她惹麻煩。”
那女人甩開男人的手，拿出手機錄像，挑釁道︰“我要拍下來，我要去告你們。”
韓向陽向這邊看來，示意顧思翰不要理那個女家屬，搶救仍在繼續，進行了40分鐘後，里面仍在繼續，韓向陽將家屬叫到床邊，那個年輕女人瞪了韓向陽一眼，跪倒病床前，大聲哭著。
韓向陽聲音很溫和但是帶著鎮定從容，說︰“我們已經盡力了，我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事情結局不是我們能掌控的，能做的我們都做了，你們跟她告個別吧。”
小李拿過來搶救記錄讓韓向陽簽字，韓向陽正在看著搶救記錄，大家也都在忙著為病人整理衣服，收拾搶救用的東西。病人女兒突然站起來，沖向韓向陽，我還未來得急喊出小心，小李便被人一把推到，踫在了搶救車上。那個女人抓著韓向陽領口，不由分說就是重重地一巴掌，旁邊的護士和其他家屬反應過來，趕緊拉住那個瘋女人。顧思翰將韓向陽護在身後，小李也被護士扶起來。
韓向陽被打的一邊臉瞬間腫了起來，小李額頭踫破了，流血了。
那個瘋女人還在掙扎的向韓向陽沖過來，嘴里罵著︰“臭婊子，黑心肝，就知道騙錢……”
病人的丈夫，那個老實巴交的男人擦了擦眼淚，走到女兒身邊，給了她一個巴掌，“再罵一聲你就給我滾，你一年回來不了兩趟，三五個月不打一個電話，現在裝孝心給誰看。”
女人瞬間安靜了，病人丈夫從女兒手中奪過手機，走到韓向陽面前，韓向陽掙開顧思翰的手，往前站了一步，那個男人說︰“醫生，我老婆病了十多年了，我知道這個病，3年前醫生就跟我說過有可能會有這麼一天，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們都盡力了。我女兒不懂事，我替她道歉，手機里的東西我這就刪了。”
韓向陽面上無喜無悲，挨打的一邊連嘴角都腫了，聲音倒是沒有怒氣，只是清冷鎮定的很，“我們所有搶救都是有章可循的，你們不放心盡可以申請仲裁，也可以聯系相關部門到我們醫院來提取完整搶救視頻。我們接下來還有其他病人要治療，請你們整理好之後馬上離開，不要延誤其他人的治療。對于剛剛的事情，我們保留申訴的權利。”
說完韓向陽轉身離開，顧思翰沒心情再留下來也跟了出去。
韓向陽用涼水洗了洗臉，護士拿來冰袋給她，她問︰“小李去包扎了嗎，傷口深不深。”
護士回答︰已經去了，雖然流了不少血，倒是不深，應該不會留疤。“
韓向陽沒有再說話，扒了扒剛才沒吃完的菜，對顧思翰說︰“浪費了你一番心意。”
顧思翰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她依舊是那個鎮靜的可以hold住場的韓醫生，及時剛剛挨打，臉上沒有半分委屈，要不是臉上的傷，真的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顧思翰頓時覺得心里窩火，不理她，轉身向監護室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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