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蟲︰用完一本速寫本, 回上去把每一頁都看了, 還差得遠[圖片]
@櫻桃蟲︰昨天晚上下雨了,在陽台上抽煙,畫了點想法, 回頭一看, 差得遠[圖片]
@櫻桃蟲︰吳老板布置的作業, 他說還行,我覺得差得遠[圖片]
@櫻桃蟲︰在工作室加班到凌晨3點,喝了5杯冰美式, 盯著牆上的照片看了很久, 沒發現誰的眼楮動了[圖片]
@櫻桃蟲︰還剩這麼一點鉛筆頭, 握不住了, 又要換新的,但畫出來的東西還是差得遠[圖片]
……
錯不了, 就是她。照片上的鉛筆和撿到的鉛筆頭是一個牌子一個型號, 只是比許艾撿到的那支更短一些, 只有大約兩個指節的長度。
看樣子,她已經用完了不少筆。
櫻桃蟲的賬號下有五六千個關注, 但她幾乎每條微博都是0贊0評0轉, 也不見她有對其他人的轉發,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人坐在牆角自言自語。
最新微博是昨天發的——“@櫻桃蟲︰交差的新作,對比了一下, 還差得遠[圖片]”
許艾點開“櫻桃蟲”的名字, 發送私信。
@一只小碗︰你好, 你是刀鋒彩的那位設計師吧?
發送。
@一只小碗︰我是那天和葉先生一起來的,我在你們工作室的樓梯里撿到一只鉛筆,是你掉的嗎?
發送。
黑暗中,手機屏幕亮得刺眼。許艾打了三個呵欠,揉了揉酸脹的眼楮,從椅子上站起來,輕手輕腳地坐到床上——她做完這一套流程,私信還是“未讀”狀態。
許艾看了一眼時間,晚上9點過半——想來也是,對方不可能每時每刻都盯著微博,何況從她的發言風格來看,也並不喜歡與人交流。
許艾退出私信,往前翻了翻她的微博。
@櫻桃蟲︰一樣的元素和主題,對比了才知道差得遠[圖片]
@櫻桃蟲︰有點泄氣,畫得越多越明白自己的極限,但就算做到極致,也還差那麼遠[圖片]
@櫻桃蟲︰不管怎麼想都跳不出現有的窠臼,差得也太遠了[圖片]
她幾乎每一條都會提到“差得遠”,附圖多是自己的設計草圖,看上去就像在做比較——但到底是在和誰,和什麼東西做比較?
@櫻桃蟲︰在六樓挖到寶了,現在心情十分復雜[圖片]
這一條微博的配圖不是設計圖,是一本沒有翻開的速寫本。
——屏幕下方跳出一個小紅點,私信來了。
@櫻桃蟲︰哦,是你啊
@櫻桃蟲︰沒事,一支鉛筆而已,我也是隨手在桌上拿的,丟了就丟了吧
@一只小碗︰隨手拿的筆,不會堅持每支都用完吧
@櫻桃蟲︰……
@櫻桃蟲︰你有什麼事?
@一只小碗︰那支筆是不是那個出事的小伙子的?
這一次的回復,過了一會兒才來。
@櫻桃蟲︰是啊,他辭職後留在桌上沒帶走,一大筒筆,剛開封的
@櫻桃蟲︰放著吃灰多可惜,我也是物盡其用
……合情合理,很難接話。
@櫻桃蟲︰你有什麼事?吳老板不是說你們不接活了?
許艾當場決定開始胡說。
@一只小碗︰謝謝你掉了那支筆,我們終于找到他了
@櫻桃蟲︰……
@櫻桃蟲︰?
@一只小碗︰他說看你留在那里,既沒有學到東西,又過得不太開心,很奇怪你為什麼不走
雖然是胡說,但也是許艾經過推理之後的胡說。她記得工作室里有天價音箱,但女設計師一直戴著隔音耳機——這幾乎是在臉上寫著“我很煩,你們很吵”,拒絕交流,拒絕溝通。
她的每條微博都在說“差得遠”,就算老板認可了她的作業,她也還是覺得“差得遠”,也許她壓根不是在用工作室的標準要求自己——也就是說,在這里她沒能學到想要的東西。
何況照小胡子說的,工作室已經很久沒有接到訂單了。
效益不好,氛圍不好,又學不到東西的團隊,為什麼還要留著?
信息早已是“已讀”,回復卻一直沒有來。許艾想補充幾句,又怕說多了露餡,權衡了一會兒之後,她加了一句——
@一只小碗︰他有些擔心你,畢竟你還年輕,又那麼有才華,應該有更多的機會,更大的空間
“已讀”,沒有回復。
許艾放下手機,翻身倒在床上。現在時間是晚上十點。
黑暗中,她听到窗外傳來“沙沙”的雨聲。夏天快結束了,雨水里也開始帶著寒意。她怕悶,臨睡前就沒把臥室窗戶關上;現在下起雨來,雨水就順著風勢掃進屋來了。
許艾正要起來關窗,突然听到外間的客廳里有些動靜。
睡在外面的人下了床,推開她房間的門,輕步走了進來。
許艾趕緊閉了眼裝睡——閉了眼才意識到對葉先生來說,閉不閉都沒有區別。于是她又悄悄睜開眼楮,看到灰蒙蒙的月光下,一個清瘦的人影站在窗前。
他替她關上了漏雨的窗戶。
第一下是關嚴了的,但剛推上窗,他停了停,又把窗戶打開一條縫,留了一絲正好足夠透氣,又不足以讓雨落進來的空隙。
然後他就帶上門,出去了。
客廳里也傳來關窗的聲音,然後床架輕輕一響,葉先生又睡下了。
許艾提著的那口氣,終于吁了出來。她又看了一眼沒有回復的手機,決定睡覺。
第二天,許艾早早地醒了,比特意設下的7點的鬧鐘還要早得多。但她豎著耳朵從7點听到8點,都沒听到外間有起床的動靜。八點過半,她終于憋不住踮著腳起來一看——床鋪上是空的,毯子整整齊齊地疊好了放著。
葉負雪早就起床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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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許艾仿佛听到腦中有個氣球“噗——”一聲漏了氣。
她使勁伸了個懶腰,感覺自己每一節“ 啪”作響的骨頭里都飄出魂來;這也許是過去的12小時中,她最放松的一刻。
(話又說回來,也許明天她可以起得更早更早一點——然後看看葉先生睡覺的時候戴沒戴面具?)
許艾大搖大擺地打了個呵欠,回到床邊撿起手機,打開微博一看——“櫻桃蟲”還沒有發來回復。
她皺了眉頭,然後點進對方的微博。
@櫻桃蟲︰真的嗎?
發表于9小時前。
……也許還有戲?
許艾想了想,在這條微博下回復了一句——“真的”。
洗漱完畢走出院子的時候,許艾看到葉負雪站在花園里,背著手低著頭,似乎正注意著腳下的什麼東西。她上前一看,之前她見過的那只小貓,正俯低身子炸起尾巴,橫眉怒目地朝葉家主人發脾氣。
“嗚……嗚……”來自奶貓的示威。
許艾又走近一步,小貓听到動靜,猛地轉頭,一看到她,圓溜溜的眼楮瞪了一瞪,一扭屁股就鑽進草叢跑不見了。
葉負雪轉過身︰“你嚇著它了。”
“……大概它以為我們是一伙的吧,”許艾說,“以為敵人來增援了。”
葉負雪笑了笑,背著手走出花園。許艾就跟著他走,在旁邊扯幾句不咸不淡,有的沒的。
“我昨天考慮過了,”葉負雪說,“你最好還是早點回去。”
……又提這個?許艾嘴巴一扁,剛要說話,葉負雪又開口道︰“我聯系了吳明成,他說下午就過來,在這和我詳談——我爭取盡快把這個事解決了。”
言下之意是,讓她放心地走?
“為什麼呀,”許艾脫口而出,“你不是說因為有人接管了,所以你不插手?而且對面的還是那個人!”
“應該不是這樣的,”葉負雪說,“我覺得……反正至少現在,他們兩個意見不合。”
這是什麼意思?許艾這麼問了,但葉負雪沒有回答,只是一路走去了餐廳。
確實如之前所說,這幾天的菜都是照著許艾的口味來的,早飯是,午飯也是。許艾還看到廚房里放著冰袋和保鮮盒,看來是真的準備送她走了。
哼。
吃完午飯,葉負雪吩咐明叔,讓他等許艾午睡起來,就送她上街買些東西。
許艾感覺自己仿佛回到小學一年級開學的前一天,哭著被媽媽拖去買書包。
“不要上學!不要上學!”她當時是這麼說的,抱著媽媽的腿邊哭邊說。
……沒想到自己小學是這個德行,大學了還是這個德行,許艾想。只不過改成了把話放在肚子里說。
“要買的東西你列好清單了嗎?”葉負雪問她。
許艾扁扁嘴︰“列好了。”
葉負雪于是轉向明叔——還沒開口,對方的電話突然響了。
明叔低頭看了看號碼︰“是吳先生。”
“接吧,”葉負雪說,“他可能是到了。”
許艾頓時精神一振︰“那我不睡午覺了,我要旁听,听完再上街去。”
葉負雪朝她轉過頭,挑唇一笑。
“行吧,那……”他想了想說,“不管今天談得怎麼樣,听完了,你明天都得去學校。”
一瞬間,許艾腦內把各種利弊優劣長長短短列了一遍,一桿小秤左左右右搖擺個不停,最後她點點頭︰“……知道了。”
反正就算她不旁听,葉負雪多半也是要送她走的。
打來電話的5分鐘後,那輛騷紫的越野車出現在了葉家門口。小胡子今天穿了件綴滿亮片的polo衫,就像一個會走路的迪廳球燈。
他跟著明叔一路走到客廳,看到上首坐著兩個人,臉上的笑意一頓,然後張揚地招呼了一聲“葉先生”。
“不是說好就咱倆的嗎,”小胡子說,“怎麼還有——”
“許小姐不是外人,”葉負雪說,“如果你在意這個,那我也沒辦法……要不你請回吧。”
小胡子的嘴角顫了顫,朝許艾瞥去一眼,更用力地笑了起來。
“……怎麼會呢,我就是有些意外。”他說著在椅子上坐下,也順道問候了許艾。
許艾一聳鼻子,希望他把這個“哼”听成“嗯”。
可能是因為有第三人在場,小胡子一點都不急著講正事,反倒不慌不忙地開始客套了;還是那些翻來覆去的場面話,討論天氣,討論時事,拍拍馬屁,毫無營養。許艾听得沒勁,她轉頭看去,連窗外圍觀的雀子們都打起呵欠來。
還不如去睡午覺呢,許艾想。
——她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許艾看了看旁邊的兩人——小胡子正在評論最近的股市,葉負雪慢條斯理地喝著茶;于是她把手機掏出來,垂眼一瞥。
微博提示︰“櫻桃蟲”發來一條私信。
沒啥好猶豫的,許艾立刻點開。
@櫻桃蟲︰你們真的見到他了?
許艾又看了看旁邊的兩人——小胡子開始夸葉負雪手上的杯子瓷質通透造型別致了。
@一只小碗︰是啊
@櫻桃蟲︰……
@一只小碗︰但因為只有一個鉛筆頭,所以他出現了一下又消失了,都沒說上幾句話
@一只小碗︰他就說了這麼兩句話,都是關于你的
@櫻桃蟲︰……
@櫻桃蟲︰沒說吳老板的事?
許艾看了看旁邊說得口沫橫飛的“吳老板”。
@一只小碗︰沒有
@櫻桃蟲︰哦
@櫻桃蟲︰我明白了
@櫻桃蟲︰那我幫他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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