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打開院門,直奔柴禾垛,卻一眼看到丁驛,頓時嚇了一跳,輕手輕腳地上前看了看,丁驛滿臉通紅,呼吸急促,眼楮半睜半閉,她驚叫道︰“俺的娘哎,你這是燒了吧?”
丁驛臉上化了妝,汗水都沒有沖掉,看面相依然是一個粗糙的中年山民。
大嬸上前半蹲下身子,問道︰“大兄弟,燒的不清啊?”
丁驛無力地說道︰“能不能扶我進去歇歇?給我點水喝。”
大嬸沒有猶豫,上前架起丁驛,“大兄弟,你官話說的這麼好,不像山里的人啊?”
丁驛腳步虛浮,低聲回道︰“我是帝都研究醫學的,這次進山來采藥呢,沒想發燒了。”
“你在俺家好好歇著,俺去給你找個大夫。”大嬸將丁驛扶進院子。
丁驛急忙說道︰“不用,我自己帶了藥,給我一間安靜的房間,睡一覺就好了。”
看著院子的石磨,幾個木架上竹筐里晾曬的豆腐干,一個大盆里的白漿,一個戴著幕離的女人正在操縱著吊起來的紗斗,過濾豆汁,原來是一家豆腐坊。女人只是回頭看了一眼,便轉頭繼續忙碌,沒有說什麼。
女人只是轉臉一撇又轉了回去,丁驛已經有些頭暈,沒有來得及細看,只看到女人的身材很苗條,幕離是黑絲紗布做的,丁驛有些奇怪,這山里怎麼還有戴這個的人,幕離這種東西也只有大城市偶爾有幾個炒作新聞的十八線小明星戴一下。
大嬸在一旁說道︰“俺家做點豆腐,曬點豆腐干,趕集的時候賣賣,村里的人也買一些,賺點鹽錢。”
大嬸扶著丁驛在院子四處看了看,最後有些為難地問丁驛︰“只有一個房間是睡覺的,俺和佷女睡的,你看,那個……”
丁驛看了看房門大敞的西廂房,里面堆積了很多木塊,就說道︰“就西屋吧,那里挺好。”
大嬸答應著扶著丁驛進去,她用腳踢著一根粗一點的木頭,“來,坐這根木頭上,可別坐地上,地上有寒氣,你這還生著病呢。”
丁驛道著謝,慢慢坐了下去,體內的經脈已經到了撕裂的邊緣,對丹田的感知越來越弱,他迫切需要打坐。
大嬸又熱心地問道︰“俺給你整點吃的吧?”
丁驛吃力地搖搖頭,“別,我吃點藥靜養一天,晚上自然會出去,中間萬萬別來找我。”
大嬸應了一聲出去,轉身去臥室拿了床被子,回來卻看到西廂房的門已經被關上了。她輕輕一推,里面竟然被頂上了。大嬸隨手將被子晾了起來,走到戴幕離的女人身邊,低聲道︰“他說他是醫生唉!”
女人卻反駁道︰“是研究醫學的。”
女人聲音十分嘶啞。
“他說是進山采藥的呢,”大嬸說道,“說不定就……”
“小姑,咱們看過多少大夫了,還不是都沒有辦法?就會騙咱們的錢。”女人道,“我也想開了,這就是命。”
大嬸嘆息了一聲,轉身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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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丁驛收功起身,金丹已經溶解了,由原來的堅硬如石變得柔軟,像沒有煮透的蛋黃,終于又進了一步,進入了聖胎期。
打開房門,丁驛剛想邁步走入院子,卻听到門口有人大叫,“嫂子,給俺來半斤鬼豆腐!”
丁驛急忙閃身回房,只听到大嬸一邊打開院門,一邊笑罵道︰“你娘的鬼豆汁,你娘才是鬼。”
“俺娘已經死了三四年了,可不是鬼嗎?”來人大笑道,“俺的娘啊,你輕點放,水桶都被踹壞了。”
“俺不是娘,別亂喊。”
兩人斗著嘴,大嬸似乎已經給盛好了豆汁,“給錢!”
“錢!錢!就知道錢,知道老子賺兩個錢容易嗎?”
“趕緊滾!趕緊滾!容易不容易跟你媳婦抱怨去,別跟老娘磨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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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外面終于又安靜了,丁驛打開門,再次走了出來。
看到他面色如常,氣色沉穩,大嬸很高興,“真不虧是醫生啊,這麼快就好了!你這是吃的什麼藥啊?”
戴幕離的女子重重地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吃飯了!”
大嬸恍然大悟,“對,對,吃飯,大兄弟,來,一起吃飯。”
丁驛點頭應下。
農村的飯很簡單,粥,饅頭,一疊青菜,一疊腌豆腐,不過今晚桌子上多了一份炒雞蛋,特地放在了丁驛的面前。
大嬸給他盛了一大海碗粥,“來,嘗嘗俺們的三汁。”
磨豆漿需要過兩次水,第三次過的水有些稀了,一般不再做豆腐,而是做飯用,有的地方就成為三汁。
丁驛接了過去,嘗了一口,里面放了不少大米,既然有豆腐的清香,又有大米的味道。
丁驛第一次喝這麼美味的粥,忙碌了一天一夜,早就饑腸轆轆,竟然一口氣喝了三大碗。
大嬸看他食欲這麼好,高興地眉開眼笑,又給他盛了第四碗,遞給他一個饅頭,“能吃就是病好了嘛,來,嘗嘗這點雞蛋,自己家養的土雞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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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幕離的女人也在飯桌上,不過她故意坐的離丁驛最遠的桌角,幕離也沒有摘下來。吃粥的時候,就左手撩起一點面紗,用勺子將粥送進嘴,然後迅速地放下了面紗。
屋里的光線有些暗淡,山里人過日子精細,沒有開燈,但是丁驛依然敏銳地看到了女人的嘴巴扭曲變形,還布滿了疤痕。
女人很敏感,她知道丁驛在觀察她,就布滿地哼了一聲,端著碗去了廚房。
大嬸嘆了口氣,道︰“大兄弟,你別見怪,這丫頭心里苦啊。”
丁驛想了想,問道︰“大嬸,這里怎麼出山?屬于哪個縣?我吃完飯就離開這里。”
“今晚就走?”大嬸有些失望,本來她還想請丁驛給佷女治病的。
“過幾天再回來。”丁驛道。
大嬸驚喜道,“那你又回來干嘛?哦哦,是采藥吧?”
“你佷女的傷,是燙傷,還是藥物所傷?”丁驛猶豫了一下,還是問說道。
“你看到了?”大嬸問道,“唉,硫酸潑的。”
外面傳來重重的摔碗聲,大嬸叫道︰“死丫頭,別跟我摔碗,萬一這個醫生會治呢?”
“我現在身上沒藥,過幾天我拿藥回來試試。”丁驛道,“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身上的靈液用完了,只能回去取了再回來,報答今天這對母女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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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嬸很激動,一把抓住了丁驛的胳膊,“你能治?是真的?怎麼治?”
“我下次來的時候仔細看看,再確定治療的方案。”
女人戴著幕離站在門口,冷冷地說道︰“你今晚要走就走,我們救你本來就沒指望你回報什麼,別拿這種無謂的希望來騙我小姑。”
大嬸急忙道︰“死丫頭,瞎說什麼呢,俺看……”
女人打斷了姑姑的話,“前些年多少醫生拍著胸脯說能治,結果呢?就知道騙咱們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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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山村變得更加靜謐,偶爾傳來幾聲狗叫聲,大嬸將丁驛送到門口,給他指了出山的路,依依不舍地看著丁驛奔跑起來,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大嬸回到家,將院門用木頭頂好,回道臥室,女人已經摘了幕離,可怕的疤痕布滿了整個腦袋和脖頸,左眼已經完全睜不開了。
女人抱怨道︰“小姑,你還相信這種走向郎中的話啊?還告誡咱們別泄露他來過,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什麼單位也不願意說。”
大嬸有些猶豫地說道︰“可是俺看他不像是個騙子,站在那,挺有樣的。”
“那麼老的大叔,還有樣!”女人笑了。
“好啦,萬一是真的呢?等幾天就有結果了,他不來就說明他是騙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