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充親自帶了人過來,都在醫院外候著,獨自一人上了樓和徐洋交接。
兩人在病房外的樓道口說話。
鐘充再勸了一次,徐洋沒有听,徑自出了醫院大樓,帶了那幾人追了出去。
楚元策睡得極不安穩,三點多醒過來,一開燈,鐘充就敲了門進來。
徐洋獨自去做這件事,鐘充心里沒底,據他所知,束晚晚幼時曾有恩于徐洋,徐洋要去救她,不可避免,必會動用到他們深埋的那條線,關心則亂,程度若是無法把握,牽一發而傷到大局,後果他們誰都承擔不了。
“徐洋呢?”鐘充和徐洋,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徐洋細心體貼,很多生活瑣事都會幫著處理,鐘充思維敏捷,消息敏銳,大多時候在負責公司業務方面的事務,現在不見了徐洋,楚元策難免懷疑。
“您現在身體狀況如何?”鐘充先確認一遍。
楚元策倒水喝,杯子放下,斜斜睨了鐘充一眼︰“出什麼事了?”
鐘充沒敢多猶豫道︰“楚老爺子派人帶走了楚少夫人,徐洋怕您擔憂,帶了幾個人追去了。”
他盡量說得輕描淡寫,可楚元策還是臉色陡變。
“徐洋也是擔心您,您現在身體才剛剛恢復一些……”鐘充看著他陰沉的臉色,後面的話說不下去。
楚元策為人沉穩,大多時候喜怒不形于色,就連上次在中東遇襲,他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擔憂,如此時一般的神色大變,他還是第一次見。
“誰帶走的?多少人?往哪個方向?留了什麼話?”楚元策一股腦兒把想知道的都問了。
鐘充一一作答︰“沒留什麼話,護工上來通知的。”
“林潭那邊什麼情況?”楚元策大腦轉得飛快,既是護工通知的,必會通知林潭,護工是林潭請的。
“林公子?”鐘充沒了解過一塊,立即去收了消息,回來報道︰“林公子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另外,徐洋方才還聯系過上次少夫人出事時出手過的陸先生,很可惜,沒能聯系上。”
楚元策道︰“知道了。”
楚承切斷了徐洋所有的求助通道,他在逼他攤牌。
“讓徐洋回來!”楚元策下達命令,“我們的人,動用了多少?”
“暫時都沒有拉到明面上來,徐洋帶去的那幾個,都是我之前的兄弟。”鐘充的回答,楚元策稍稍滿意了些。
徐洋接到楚元策的回撤命令時,已經找到了楊堅的所在。
他們帶著晚晚,並沒有走得太遠,就在錦瑟江邊的一處高樓里。
徐洋和幾人商量著,正打算摸上去,鐘充的電話就到了。
對于楚元策的回撤命令,徐洋不是很能理解,電話那頭換成了楚元策的聲音︰“你們先回來,不要輕舉妄動。”
“可是……”徐洋很少有這樣不冷靜的時候,楚元策低嘆了一聲︰“你去了,于事無補。老爺子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你們回來,我來安排。”
徐洋回到醫院,楚元策正在閉目養神。
鐘充候在門口,朝他搖了搖頭。
楚元策听到動靜,讓兩人進去。
“待會兒跟醫生提一句,我回一趟楚宅,另外,跟家里打個電話,就說天一亮我就回去。”楚元策吩咐︰“晚晚的事,你們不要再做任何的動作,尤其我們的人,不要動!”
楚元策掃向兩人,鐘充和徐洋點頭應下。
“您現在的身體狀況,離開醫院會不會有問題?”徐洋仍然擔憂。
“半小時就好。”老爺子只是要他一個交代,說幾句話的功夫,要不了多久。
楚元策讓鐘充回去,做好自己的事,又吩咐他多注意承澤內部的動向,送走鐘充,見徐洋欲言又止,他閉了閉眼︰“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你也不笨,想必也猜到了。”
“老爺子不相信您失憶了?”
“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想有遺漏。”楚元策又是一聲低嘆︰“他習慣了一切都在掌控,我和晚晚的事,脫離了一次,自然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他要的,是萬無一失。”
“您若不去見他,他會對束經理動手嗎?”
“晚晚懷著孩子,他不至做出一尸兩命的事來,但……少不得受些皮肉之苦,她懷著孩子,才在醫院修養了一陣兒。天亮之後,我送我回楚宅。”楚元策說完話,體力有些不支,坐到床沿。
徐洋倒了水給他,楚元策喝了一口,微抬了頭問︰“車禍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已經查到了。沈家動的手腳。”徐洋微皺了眉︰“上次老爺子給的教訓,沈家還嫌沒夠。”
楚元策重新躺下︰“怎麼查出來的?”
徐洋道︰“肇事司機的老婆得了尿毒癥,沒錢醫治,車禍發生的三天前被醫院攆了出去,車禍當天晚上,再次入院,給了單人間的病房,當晚就進行了透析,肇事司機在醫院陪了數小時,離開醫院後小喝了幾杯才上的路。”
“肇事司機當晚車禍身亡,偏偏他老婆還在醫院里住著單間病房,還請了護工。我們查到她老丈人的賬戶上,多了幾十萬存款。說是說中了彩票,但細查之後,並沒有領獎記錄,又說是中了六合彩,回鄉里一查,還真的是。”
“最後查到六合彩的莊家,是沈家老管家的遠房表佷子,把人請過來審了一遍,沒經住審,透了底。”
“沈雪薇做的?”楚元策臉色陰沉,沈雪蓉被送出了國,沈雪薇上次害晚晚險些喪命,楚承給了教訓,要了她的雙腿,只怕是對晚晚懷恨在心。
“是。”徐洋咬了咬牙︰“我們的人一直監控著她的動向,只等您給句話。”
“還給什麼話?”楚元策淡淡的丟出這麼幾個字,徐洋心里有了底,點頭道︰“天亮之後,我去安排。沈家還好處理,但她外公家有些棘手,目前承澤又和安廈那邊有著項目往來,您看……”
“這是個法治社會,一切按法律辦事,棘不棘手有分別?”楚元策仍是用這樣淡淡的語氣,徐洋了然︰“我知道怎麼做了。”
楚元策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時,眼里多了幾分冷毅︰“告訴鐘充,一切動作暫停!”
“可是……”徐洋不明白,現在老爺子已經識破了一切,不是更應該抓緊時間麼?
“老爺子疑心重,又有楚善在虎視眈眈,暫停一切動作,萬不能露出半點兒破綻。”楚元策鄭重交代。
徐洋點頭︰“現在凌晨四點四十,您的身體還很虛弱,您先休息,天亮我叫您。”
楚元策揮了揮手,徐洋退了出去。
楚元策沒法再合眼,拳頭緊了又緊。
早晨六點多,楚宅一片寧靜。
黑色的布加迪開進莊園,車鏡反射的陽光下,一道身影正在跑動。動作不快,已顯了老態。
車子在他的前方停下,楚元策在徐洋的攙扶下下了車。
他仍穿著一身病號服,整個人清瘦了不少。
晨跑中的人腳步未停,直直的跑過他,不曾給一個眼神。
楚元策抬步跟上,徐洋在一旁擔憂的要扶,被楚元策推開。
陽光下,兩道不怎麼矯捷的身姿在晨跑。
楚元策久傷未愈,跑得片刻,便氣喘吁吁。徐洋見他臉色不對,欲上前制止,被他揮開,重又邁動腳步,跟上楚承。
前面的楚承,自始至終,不曾受他們任何影響。
一大圈結束,楚承慢走回主樓。
楚元策面色蒼白,跟了上去。
“爺爺。”聲音因體力不支顯得微弱而顫抖。
楚承沒應。
楚元策跟著他進了主樓,楚承接過老管家遞來的毛巾擦了臉,徑往樓上去。
楚元策候在廳里,因著一番于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而言稍顯激烈的運動,他的臉色變得異常的難看。
徐洋擔心他的身體,擰了毛巾替他擦拭,正要差人去請醫生來,楚依下來了。
經過一夜的禁閉,加之楚元策主動回了楚宅,楚依的禁閉提前解除。
姑佷倆打了個照面,楚依吩咐佣人請了家庭醫生過來。
待會兒爺孫兩個談話,難保其中一個不出岔子,有備無患。
“晚晚怎麼樣了?”楚依雖被關禁閉,但依著她對楚承的了解,不難猜到楚承會拿晚晚開刀。
楚元策此刻出現在這里,又是這副服軟的恣態,很顯然,晚晚被老爺子拿捏住了。
徐洋在一旁替楚元策做了回答︰“被楊堅帶走了,在錦瑟江邊的一處高樓里,暫時應該沒有大礙。”
“你打算怎麼辦?”楚依問楚元策,關于他是不是失憶的話題,已經沒必要多說。
楚元策望著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陽,面無表情。
楚依嘆了口氣,苦口婆心的勸︰“你服個軟,順著老爺子的意思來。”楚元策仍然沒有動靜,楚依壓低了聲音道︰“你們還年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和晚晚,來日方長。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楚元策哪里會不明白,他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但他們想到了這一重,老爺子又怎麼會想不到?
他來這里,說是說要給老爺子一個交代,但具體要交代到什麼樣的程度,他心里沒有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