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幾家人便齊聚甦建民家，把個東屋擠得滿滿當當。
甦海棠挨著盤腿坐在炕沿上的張月娥站著。
屋子里有些沉悶，窗戶外頭傳來夏蟲唧唧鳴叫，吵得人心煩意亂。
劉蘭翠身子胖愛出汗，坐在炕里頭緊挨著窗戶，也沒覺出涼快來。
她使勁剜了甦海棠兩眼，張嘴先打破平靜。早說完早了事，把這些礙眼的貨早點打發走，她好接著出去打牌。
“該來的都來了，趕緊說事兒吧。這會兒想起來裝好人維持面子了？早干什麼去了！里子都掉光了，糊弄誰呢！”
“哈，這會兒都知道要臉嫌丟人了，嘁。還是我來張這個嘴吧，誰叫我又是當兒媳婦的，又是當媽的，里外不是人呢！”
劉蘭翠張嘴就是一頓褒貶，陰陽怪氣地戳人的心窩子。
甦海棠輕按張月娥的胳膊，抬眼直視著劉蘭翠。
“媽，事情是我提的，不用你為難。”
甦海棠語氣平靜地把事件始末再簡短重復一遍，沒有添油加醋，聲調甚至都沒有多大起伏，仿佛已經被欺負得麻木。
好好一個十八歲大姑娘，在自己家被逼得死氣沉沉，沒點鮮活氣兒，就連在場唯一的外人老村長，也都有些不忍心。
“事情我們都清楚了，海棠你歇歇，這事兒不用你管。”
他轉而望向板著張臉端坐的張月娥，詢問她的意見。
“嬸子，你想好了？真要分出去單過？”
張月娥還沒說話，已經被心急的劉蘭翠搶著插嘴。
“可不是怎麼的，還把人都招家里頭看笑話。遠香近臭，好日子過夠了，可勁兒折騰呢。唉，媳婦難當啊。”
劉蘭翠唱大戲似的拖腔拉調地感慨，卻沒人接她的話茬。
甦海燕本來沒有參與討論的資格，可她厚著臉皮湊到劉蘭翠身後坐著，惹得大家多看她幾眼也不走。
甦建國幾個不是沒意見，大人的事叫孩子摻和什麼。可人家親爹媽不發話，他們到底遠了一層，不好當人爹媽的面教訓孩子，也只好當甦海燕不存在。
張月娥眼皮子都沒往劉蘭翠那邊撩一下，穩穩當當坐著，沒有半點平常被小兒媳一撩撥就掐架的火氣。
“水生啊。”張月娥喊了村長小名，端著點長輩架子。
村長恭敬地答應了。
甦家村幾乎家家戶戶都連著親，不過分個親疏遠近罷了。算起來，村長家跟甦家還是沒出五服的親戚，逢年過節家里有個紅白喜事的，全得走動幫忙的。
“大晚上的找你過來，也不是要你評個誰是誰非，清官難斷家務事，嬸子不為難你。”
張月娥說得通情達理，叫人听著心里頭舒坦。
村長連連應是，擺出洗耳恭听的架勢。
劉蘭翠哼了一聲，嘴角撇飛上天。不過因著目的一致，倒是難得的沒跟婆婆唱反調。
張月娥沒搭理她，繼續跟村長說話。
“我老婆子一把年紀，兒女全都成家立業，連最小的兒子也兒女雙全，我這輩子也沒什麼遺憾，就算現在閉上眼，也能下去見甦茂春了。”
“蘭翠嘴上不好，不過有句話卻說著了，遠香近臭。我也不耐煩天天雞毛蒜皮鍋碗瓢盆地吵吵，索性帶著孫女出去過兩年清淨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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