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萱至今還記得紀源那天半夜敲門進來,沉著一張臉,找她談這事的情景。其實在此之前的一周里,沈萱就已經有所感覺。因為她一向風雨無阻,準時報道的大姨媽,足足推遲了一個星期。
這一現象,在她有限地與大姨媽打交道的十幾年里,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
當時,沈萱便覺得要壞事。後來她被嚴恩關在臥室,嚴恩強行跟她發生的那幾次關系時,都沒有做安全措施。
不過,沈萱調動她精準的記憶,仔細回憶了一下。那幾次應該是發生在她的安全期,並沒有太多關系。
可在她這樣想時,她又立刻否定自己。她曾經看到網上說過很多次,安全期這種東西,十分玄妙,不可心存僥幸。
但現在這種情況,糾結安全期的問題,顯然已經是毫無意義。直到後面幾天,她惡心、嘔吐、尿頻的癥狀越來越明顯。即便不用去醫院,不用買驗孕棒檢測,沈萱幾乎已經可以確定︰她懷孕了。
不言不語,瞞著紀源的這段時間,她就是一直在房間里靜靜地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孩子到底要不要?
坦白講,憑她現在的狀況,連讓自己繼續活下去的力氣都沒有,哪里還顧得上一個孩子?
就算她通過一段時間,可以振作精神,那總要出去找份謀生的職業,才能活下去吧。可她想起被嚴恩支配的恐懼,她真的不敢再隨便出門。
她很怕自己一旦走出這個房間,這棟公寓,就會立刻被嚴恩的人抓回國內。盡管紀源沒有跟她說過嚴恩在找他們的情況,可不用他說,沈萱看著紀源一天比一天陰沉的臉,也知道情況不會好到哪去。
若是她再帶著一個孩子,沈萱真是難以想象,她今後的日子要怎麼過。更重要的是,這是嚴恩的孩子,流著他的血。
她好不容易才從他手里逃脫,滿心企盼著︰最好余生都不要再跟這個男人有任何的干系。若是生下這個孩子,他無疑會成為一條剪不斷的紐帶。更會時刻提醒著沈萱,她曾經愛過這樣一個男人。
沈萱真的不敢往下想,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快刀斬亂麻,打掉這個孩子。但她不僅膽小且于心不忍,她從小連條魚都沒殺過,怎麼敢下這麼大的決定,去傷害一個小生命?
紀源在詢問沈萱是否有感覺時,沈萱便知道紀源已經知道了。多半是從保姆那里听來的,因為近來沈萱發現保姆給她準備的食物,味道都貼心地偏酸。
沈萱想起紀源當時只對她說了兩句話,一句是“明天我帶你去醫院檢查”。
第二句是在第二天,檢查結果出來,確定她果真懷了嚴恩的孩子時,紀源對沈萱說︰“你決定生下來的話,我幫你養。”
接下來又是煎熬的一個禮拜,沈萱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應該把孩子打掉。紀源雖然有這話在先,沈萱也相信他能夠說到做到。但她做人,已經給紀源接受了紀源那麼多幫助,給他添了那麼多麻煩。現在她不僅不能回報給他任何,反而還要拖著個小的一起給他添麻煩。
沈萱于心不忍。
如果他們是真的兄妹,或者真的情侶,也就算了。可紀源就算跟她關系再好,他也只是他的鄰家哥哥。能為他做到這個份上,恐怕就是親哥和男友也難。沈萱就更加不能這樣理所應當地繼續接受紀源的好意。
那天去醫院,也是紀源陪著他一起去的。彼時,紀源已經幫沈萱搞到了一個臨時假身份。沈萱出門,或者去這個需要錄入信息的公眾場所,已經不用擔心被嚴恩的人通過身份信息查到。
她記得紀源對她說︰“讓她一定要想好,不要讓自己後悔。只要是她的決定,他都會無條件支持到底。”
沈萱大受感動,愈發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拖累紀源。
可就在進手術室之前的一瞬間,她感覺到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動了一下。沈萱一直是信奉著現代科學長大了,科學告訴她,肚子里的孩子現在還只是一顆種子,根本就沒有踢到她的能力。感覺她在自己肚子里動什麼的,都是幻覺。
沈萱不以為然地繼續向前走了一步,然而,令她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她居然又感覺肚子里的孩子動了一下,而且好像比上一次動得更猛烈了。
這一瞬間發生的事,戰勝了科學,戰勝了沈萱想要打掉這個孩子的決心。沈萱茫然地站在手術室前,紀源著急地從等待位上跑過來,以為她發生了什麼時,只看到淚流滿面的沈萱。
紀源一下子便明白過來,他攬著沈萱的肩膀,不由分說道︰“我們回家,這手術不做了。”
直到沈萱躺回床上,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雙手如捧著珍寶一樣捂著肚子,一邊默默地流著淚。
後來的很多事,因為有了安安,都變得不一樣了。看著躺在旁邊熟睡的安安,沈萱俯身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關上了床頭的台燈。
黑暗中,沈萱躺在床上,細數著紀源為他們母子提供的幫助。但她覺得窮極一生,可能也數不清了吧。
紀源為了她,一直漂泊在異鄉。不僅把公司搬來這里,為了防止嚴恩找到,他也跟自己一樣,改名換姓。即便上了福布斯,也不敢上鏡。
紀源真的為他們母子犧牲得太多太多了,每每想起這些,沈萱都特別想要回應紀源的愛。
但冷靜下來想想,愛情跟恩情還是有很大的差距,完全不能等同。所以每每這時,她的行為又止了步,以至于一直脫到了今天。
不過這一次,沈萱想好了。不管能不能跟紀源有結果,她都要在時裝周結束後,徹底考慮清楚。然後在長假回來之後,給紀源一個答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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