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朝著玄月看去,就看見一個穿著富貴的小姑娘整個腦袋都埋進了裝餛飩的大碗之中,拿著勺子的小手不斷的舀著湯,一雙大大的眼楮撲閃著光芒,粉嫩的唇瓣變成了艷艷的紅色,整張臉被熱氣燻得通紅。
或許是因為吃的有點急,她那有點塌塌的鼻梁上已經冒出了一顆顆的汗珠。額頭上的碎發隨著她腦袋的搖晃,時不時的飄動著。
“是個討喜的姑娘。”也是一個很厲害的姑娘。
老板娘那日沒有見到這小姑娘的厲害,老板卻是看完了全程的。現在這樣一個文文靜靜的小姑娘,一旦動起手來,就連謝家小少爺都招架不住。
玄月吃的專心,自然沒有注意到老板夫婦的互動,吃完之後打了一個飽嗝兒,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就付錢離開了。
老板夫婦見玄月走後,兩人對視一眼,笑的更加夸張了。
就在兩人笑得正開心的時候,兩道身影站在了餛飩攤子前面。
竹青色長衫的少年從懷中掏出雪白帕子,正打算去擦拭板凳的時候,卻被旁邊那個身著天山雪蠶精織緞的少年制止了。那少年雪白的袍子上面繡著湖藍色繁雜的花紋,神秘而又高貴。
然而這樣清冷的服飾在少年的身上並沒有讓少年顯得拒人之外,那少年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微笑。就那樣靜靜的坐在了玄月之前的那個位置上,然後一臉溫和的看著老板夫婦。
“老板娘,來一碗餛飩,多加香菜,多加醋。”少年一開口,聲音溫柔的就像是春風輕拂面,桃紅兩岸香一般,讓人舒服至極。
熟悉的語調,熟悉的話語,老板娘的臉上浮現出怪異的神色。明明這話很熟悉,卻就是想不起來。
老板最先反應過來,朝著少年抱歉的一笑,隨後撞了撞自己旁邊已經呆愣的老板娘。兩人都低著腦袋,走向了煮餛飩的灶台。
餛飩端上來的時候,白衣少年盯著自己眼前的東西許久。先是嗅了嗅,接著就拿起勺子想要去舀餛飩,卻被自己身後的青衣少年攔住了。
“少爺……這個……”就算那少年沒有講出來,老板也從他的眼中看出來嫌棄。
想來也是,這種人一看便是大家族的少爺,那謝家的少爺跟他一比,簡直就沒有半點優勢。
身份這樣高貴,怎麼會喜歡自家這樣普通的餛飩。也就只有那個玄月小姐……
轟!
老板突然就知道這股熟悉感來自哪里了。無論是那少年坐的位置,還是少年開口說的話,都跟之前那位玄月小姐一模一樣。莫非……
想到這里,老板大膽的抬頭瞥了一眼正在喝湯的少年,縱使少年舉手之間都充斥著貴氣,但是老板依舊發現了,那吃飯的動作,分明就是玄月小姐的斯文版。
白衣少年注意到了老板的視線,抬頭朝著老板笑了笑,起身將五枚銅幣放在了桌子上,“多謝招待,餛飩很美味。”白衣少年說完之後,領著自己的跟班就離開了餛飩攤子。
而老板的心中早就翻騰成了大海,這少年跟玄月小姐的動作神情都有相似之處,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系?
青衣跟在少年的身後,不滿的開口︰“少主,這種廉價的凡物,您怎麼能夠下咽呢?”要知道,這種凡物之中,先不說什麼營養不營養的問題,光光就是那些雜質,都會影響修為。
況且少主身份這麼高貴,就連最好的靈果都不配讓少主品嘗,那種看起來格調就這麼低的食物,怎麼能配得到少主的稱贊!
白衣少年淡淡的笑了,“可是,月月也很喜歡呀!”
青衣一听,原本的不滿就全部消失了,只留下了郁悶。少主的眼中果然只有玄月小姐,听說少主在記憶還沒有恢復的時候,都是那個玄月小姐照顧他的。少主真是擁有知恩圖報的美好品德啊……
一想到這里,輕易對自家少主的崇拜,就有上升了一個高度。
然而他是真的很難理解,那種冒熱氣,素淡的不得了的食物,到底有什麼美味的。听說那個玄月小姐也是這片大陸難得一見的天才人物,而自家少爺更是整個昆吾的天才,兩人都是天才。莫不是,這就是天才的怪癖?
青衣小哥突然醒悟,他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一改之前的郁悶,滿臉興奮。
玄月吃飽喝足之後,就滿足的散步回到了司家。一進門就發現了司家的氣氛很是不對勁。
心里默默地想著,不會是一碗餛飩的功夫,司家就被滅了吧?這樣也太弱了!
搖了搖腦袋,把自己腦海中的想法甩了出去,然後才邁著步子走進了司家大院。
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玄月都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耐著心中的疑問,玄月終于在廚房找到了一位燒火的大媽。
“李嬸,那個,今天府里的人怎麼都不見了?”
李嬸扔下手中的燒火棍,把兩只手放在圍裙上搓了又搓,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玄月的身邊。恭敬地答道︰“他……他們……都去,去……廣場看……二……二小姐……挑戰了。”
無奈的看著李嬸,玄月總算听懂了李嬸斷斷續續的話語,笑著點了點頭,“謝謝李嬸啦……”說著就朝自己的院子走了過去。
自己對司家,早就沒有了什麼所謂的歸屬感。有誰會對曾經拋棄自己的人產生依賴的呢?真是笑話。
似乎是感應到了玄月對司家的漠不關心,一回到院子里,司夜就從殘月當中飄了出來,“乖孫,你得答應我不讓司家滅族。”
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老人,玄月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祖爺爺,您可真是好人,司家都傳承這麼多代了,你怎麼就這麼固執的認為,現在這個司家還是曾經的司家呢?”真是的,時代都變遷了,司家曾經的先祖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代。
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有這樣深的執念。
司夜的目光變得很迷茫,“你還年輕,所以不能夠理解血脈相承的那種欣慰。”伸手虛著摸了摸玄月的腦袋,“你知道嗎?當我被你喚醒的時候,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覺我身體中的每一滴鮮血都在叫囂,它們在吶喊,它們認出了你……”
“每一個家族,越是傳承,這種羈絆就越是深刻。”
玄月呆愣愣,她確實不理解,也不能理解。什麼血脈,她一個前一生被家族拋棄,後一生沒有加入任何一個家族的人,怎麼可能對家族產生歸屬感。
血脈對于她,似乎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盡管這樣,玄月依舊鄭重的朝著司夜點頭,“我答應您,若是司家到了存亡關頭,我一定會幫忙的。”這是一個承諾,一個晚輩對長輩的承諾。也是一個弟子對老師的承諾,司夜之于她,已經不單單是先輩了。
欣慰的點了點頭,正想說什麼,司夜的眼神瞥到了院門外閃過一道白光,“有人來了,我先回去了。”
話音剛落,童文浩就推門而入,“月姐姐,不好了,二小姐重傷昏迷了。”
玄月一听,就拽著童文浩進到了房間里,然後將院門合上。“仔細說。”
童文浩從桌子上倒了一杯水,一杯水下肚,童文浩也緩過氣來。“二小姐代表司家挑戰江謝兩家,卻沒想到先踫到了謝長安,這下倒好,剛上場沒多久,二小姐就被重傷了。”
踫到了謝長安,難怪被重傷了。上次的仇,謝長安可是記得很牢的。現在有了機會可以報復司嵐,他怎麼會放過。
“你去看了?”玄月看著童文浩一臉氣喘吁吁的樣子,就像是跑了很長的一段路似的。
童文浩點了點頭,銀白色的碎發隨著他的腦袋,在他的額前一晃一晃的。
玄月從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童文浩的額上的汗水。“下次不用跑得這麼急,現在家主等人都在南院嗎?”
“月姐姐,你要去看看二小姐嗎?”童文浩以為是玄月想要去看看司嵐的情況,于是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腿就要去推門。
卻被玄月拉住了手。
“司嵐師姐會有人照顧的,你我又不是醫師,去了也幫不上忙。”
童文浩跨進北院沒多久,司家的眾人就擁著受傷的司嵐回到了司家。一到司家,司家主就讓人去請鎮上最好的醫師了。
哭喊聲再一次充滿了司家的大院,所有的下人都戰戰兢兢地站在台階的下方,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如夫人的怒氣會在自己的身上爆炸。
“你們這些廢物,連這種傷勢都治不好,還稱什麼醫師……”瓷器踫撞的聲音響起,接著便是清脆的開裂聲。“要是我的嵐兒有什麼意外,本夫人一定會讓你們消失在這個鎮子中!”
房間角落里的五位醫師都拎著自己的藥箱站在一旁,除去一位滿頭華發的老醫師面部平靜之外,其余四位都被如夫人的氣勢給震驚到了。
老醫師看著自己周圍都不成器的徒弟,狠狠地嘆了一口氣。他都這麼大年紀了,本以為可以頤養天年了,沒想到,到老還要遭這份罪。真是作孽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