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沒關系，咱們三個能湊一起也是有緣分。”裴 可不是自己把自己繞進去，然後死氣沉沉的人，她拍拍手道︰“不管怎麼樣，你們兩位能進的來白鶴園哪怕沒有廚協的段位認可，也一定有自己的一技之長。”
兩人沉默以對。
“所以我相信接下來七天的料理過程有你們的幫助，一定能夠讓陳主廚大吃一驚。”
廚房里仿佛能听見裴 說話的回聲。
“咳……我先把明天的菜單給你們吧。”裴 再強大的心髒也受不了這沉默的氛圍︰“然後你們根據菜單以及客人數量去倉庫列單子，要食材過來OK嗎？”
陳燦這才點點頭，黃小茹則是細不可聞地嗯了一聲，蚊子飛過都能蓋過的聲音。
裴 本來還能信心滿滿，這下是真的有些摸不著底，她現在都不知道要怎麼安排兩人，尤其是黃小茹，這麼怯懦，她真的擔心交代給黃小茹的任務多一點，這妹子就會緊張到宕機。
第二天的三桌菜單，裴 早已想好，上面還有著她為什麼選擇這幾道菜，根據三桌不同客人的喜好厭惡，特別做了標注，以免幫廚在幫忙過程中自作主張。
尤其是一些過敏或是聞到、吃到某種食材就會嚴重嘔吐的客人，出現這類情況，基本上這桌菜就砸了。
這是大忌，絕不可以犯。
陳燦翻了一下，忽然扯了扯嘴角，臉上自然而然地像是掛上譏諷冷笑︰“這個客人不能聞到一點魚腥味，如果吃到魚肉或魚肉制品就會嘔吐，為什麼這里還有一道松鼠桂魚？”
“或許……那位客人知道就不會吃呢？”黃小茹也許是覺得只有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
“呵，花了八千八來吃飯，卻享受不到該有的服務？如果這位客人真的吐了，不僅僅影響到她的用餐體驗，其他五位客人也會遭到很大的影響，這些你都不懂嗎？”
陳燦說了一大段話，偏偏都帶著濃厚的嘲諷意味。
裴 開始明白為什麼這人會被當成刺頭了，雖然她知道陳燦言之有理，但對方這模樣還真是欠打，不去演反派拉仇恨都虧了。
看了一眼因為陳燦駁斥話語，瞬間嚇得瑟縮回去的黃小茹。
裴 心中一嘆，隨後道︰“我會列進去一道松鼠桂魚是因為我足夠自信，這位客人我特意看過她在白鶴園之前點過的菜，基本都是偏向香辣的口味，一旦吃到偏向清鮮的魚類菜品時，魚肉本身的腥味就會被無限放大，在這之後就會在她腦海里形成一個記憶，魚等于腥味重。
我足夠自信打破她的這個認知，而且有任何問題，我絕不推卸責任，你們只需要執行我的話就行了。”
裴 眉目清麗，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連黃小茹都驚訝地抬起頭，隨後又匆匆垂下。
“……好，我拭目以待。”陳燦沉默了一會兒後，也爽快地不再說什麼，拿著單子走出去。
黃小茹瞬間就呆住了，她既不敢跟著陳燦走出去，又不知道呆在原地要干什麼。
“你擅長什麼菜系？”見狀，裴 只好找起話題來。
黃小茹囁嚅了一陣後，才輕聲說道︰“淮揚菜。”
“你也是在趙主廚的廚房？”裴 張大雙眼，頗有些驚訝︰“昨天我怎麼沒看見你，不過沒關系，淮揚菜制作精細，我覺得你是很細心的人，就拜托了。”
黃小茹從未听過有人這麼溫柔的同自己說話，略黑的臉看不出變化，但搓動的手指表明她忐忑的內心，良久之後，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過了沒多久，陳燦拿著單子一言不發地走回來，很快，一箱箱食材搬了進來，也不知道陳燦在那兒做了什麼，搬東西過來的員工看他的目光帶著苦大仇深。
裴 都怕這些人放下食材就擼起袖子揍陳燦，好在她胡思亂想的事情沒有發生。
一些難處理需要時間的食材，裴 選擇現在就開始處理，明天的三桌私房菜，最早的中午十一點半就開席，所以她不僅要提前準備，而且今晚還要加個班。
大概是之前在臨江樓的佛跳牆太出名，第二桌的客人慕名而來要求可以別的菜都不上，一定要來一壇佛跳牆。
裴 看到這話時都忍不住苦笑，當初佛跳牆能賣到那樣的高價也是因為機緣巧合，實際上根本就不值那個價。
不過客人要求，只要不是太奇葩，她都會盡量滿足。
佛跳牆而已，不難做。
“陳燦，明天第二桌客人的蝦蟹粥由你來做，剩下七道菜里，這三道由小茹你來負責。”裴 擔起主廚的責任，自然就不會一人把控著整個廚房，而是能夠合理安排調度。
“甜品也由陳燦你來做，不過第一桌的甜品要小茹你做，這桌客人的職業都是有關審美的，你的擺盤風格細膩，不容易出差錯，放平常心不要緊張。”
裴 發現自己安排著，黃小茹又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只好無奈地開解了一句。
“還有，陳燦你忙完手上的活之後，泡一小缸泡菜，偏辣些，第六天有桌客人我安排的菜口味比較重，肉也比較多，但沒有他們最喜歡的辣菜，你的泡菜是點楮之筆，知道嗎？”
陳燦嗯了一聲。
“行！忙起來吧！”
該處理食材的處理食材，該提前配制好高湯的也都安排起來，黃小茹雖然性格怯懦，不過只要沒人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時，她還是能夠自己一個人默默把事情做好。
甜品是甦式茶點，用餐結束後連同龍井茶一起送上去，不過這些茶點需要很精細的雕琢，真的是每一塊茶點都得做到讓人捻起來端詳半天都舍不得吃，才算不錯。
黃小茹默默地在一邊和面，陳燦則開始處理干貝等海貨。
一時之間廚房里靜得只剩下鍋碗瓢盆和爐火的聲音，三人都在無聲地做著自己的事。
等到晚上九點多，裴 審查過一遍後確定沒有遺漏，這才將所有食材放進冷藏庫里，宣告下班。
晚上黃小茹做的茶點都被蒸了吃，有幾個茶點的形象出現瑕疵，都是裴 或陳燦經過她身邊，或是動作聲音稍大些，都能嚇到這姑娘，讓她抖三抖。
晚上回到家里，裴 倒也不覺著累，斗志昂揚，但洗漱過後和齊 通電話時，一想到黃小茹這姑娘的性格就頭疼，忍不住小聲嘟囔抱怨了幾句。
齊 見狀便笑她，提前感受養孩子的煩惱。
裴 一听，頓時頭更大了，原來養孩子是這麼心情糾結的麼？
不過第二天還要養足精神工作，裴 糾結了一會兒，只好先把紛雜的思緒放一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便趕到白鶴園里邊，陳燦比她還守時，倒是黃小茹這姑娘竟然慢了十分鐘才過來，要知道她的茶點本來就必須是現和面進行雕形然後上鍋蒸，務必做到新鮮二字。
這樣客人吃到嘴里的口感才會是綿軟可口，回味香甜。
慢了十分鐘，意味著多出了許多風險將沒有彌補的機會。
但看著對方愧疚到幾乎鑽地上的表情，裴 最終還是揮揮手讓她趕緊忙碌起來。
佛跳牆昨晚在定好時間的蒸箱里蒸了一晚，裴 早上來的時候將它轉移到爐灶上並依次添加些易煮的食材，隨後開火讓它接著煨煮。
接下來的十個小時里，這壇佛跳牆絕不會再揭開，一旦泄走一絲香味，都意味著這壇佛跳牆的失敗。
隨著十一點半的接近，裴 表情愈發平靜，她確定好菜單上的每一道菜都在眼前，隨後一一用另外的餐具試吃。
“不錯，可以上菜了！”裴 眼一亮，讓等候在外邊的服務生進來。
爐灶上還架著壇子、砂煲和大鐵鍋。
那是接下來兩桌客人要用到的，裴 簡單的炒了幾道菜，就著白米飯，三人快速解決完午飯後，要忙活下午的兩桌私房菜。
其中一桌便有著極大的挑戰，裴 的松鼠桂魚到底能不能讓那位客人接受。
說實話，照陳燦的想法，他不能理解為什麼裴 非要這麼做，規避風險的情況下，絕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客人脾氣很大的話，可能看見有魚就生氣了，根本不給你解釋和證明的機會。
但陳燦忽然想到，在自己的嘲諷臉下，裴 依舊平靜的和他解釋，雖然神情自信，卻不是大多數人那樣的自以為是。
陳燦便沉默了。
直到裴 調好了汁淋在成型的桂魚上，一瞬間激發的香氣，陳燦才明白她這股底氣從何而來。
緊接其後佛跳牆從爐灶上移下來，同松鼠桂魚一起往右邊的雲夢樓送去，陳燦陡然瞪大眼，他這才明白裴 的底氣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佛跳牆香氣極其馥郁，尤其是打開的那一瞬間，能將所有人的食欲都調動起來，這個時候，本就腥氣不重的桂魚在裴 經過桃花浸泡一夜的泉水清洗後，加上酸甜可口的調汁，怎麼可能會讓那位客人吃出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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