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白凌波離開鳳儀宮,當即命轎輦速速出宮。
御王府她是不想回去了,回自己家麼,成親後三日才是回門之期,此時回去只怕平白讓娘親憂愁。眼下只能去春熙樓小住幾日了,但願沈牧還在京城,他送了那麼重的禮,實在應該好好謝一謝他。
白凌波想的挺好,不料轎輦一出宮門,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祝軫那黑漢子就迎面趕來將她逼回了王府,氣的她不知在心里扎了幾個小人。
一連悶在王府四五日,蕭鼐還沒有回來,宮里沒有來過傳信的人,白凌波也樂得清閑。管他呢,有那樣貼心的青梅竹馬照顧,想來他求之不得吧。
哼,只是苦了她和知桃,自從宮里那些侍女離開後,白凌波的一應飲食起居就全靠知桃操勞了,小丫頭有時候實在忙不過來,她也會幫忙打個下手。最開始她還以為是府里的下人怠慢,住了兩日後才發現,堂堂御王,偌大的御王府,這後園里竟然連一個侍女都沒有!
白凌波覺得自己委實是個好說話的主,是不是因為這樣反而讓人覺得好欺負了呢?于是百般挑錯,又生了幾場悶氣,祝軫才終于意識到這個問題,很快又帶來兩個婆子侍奉。
不過主僕兩個仍然高興不起來,日日悶在府里,走到哪里都有守衛遠遠跟著,實在令人心煩。
白凌波很想去外頭逛逛,可祝軫那黑漢是個一根筋,說什麼都不同意,若逼得急了他也只會跪下求饒,再就是搬出蕭鼐如何如何叫他護她主僕周全的話來,白凌波听得耳朵里都要起繭子了。
……
這一日天公不作美,早起就是陰天,未到午時便下起蒙蒙細雨。
本來相安無事,但晚間時突然風雨大作,白凌波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床上的帳子潮濕潮濕的,就連被子都有些潮意。趿了鞋下床,沒走幾步,繡花鞋底也濕了……白凌波黑了臉。
“知桃知桃!”
“怎麼了小姐……”知桃揉著眼楮爬起來,打眼一瞧,“呀,地上怎麼都是水!”說著趕忙多點了幾支蠟燭。
借著燭火的亮光,主僕二人都吃了一驚,目光所及的地上都被雨水打濕了。
知桃仰頭看向屋頂,一大滴水正砸到她額頭上。
“哎呀——”
她捂住眼楮,“天哪,小姐,敢情咱們一直住的破房子啊!”
白凌波心中怒罵,擦,什麼鬼王府,天天讓本姑娘吃糠咽菜,還特麼給自己住漏雨的破房子!
披衣抬腳出門,院外秋風陣陣,雨落瀟瀟,幾個衛士不知在忙什麼一直跑來跑去,白凌波揮手叫住一人。
“你們在干什麼?”
“稟王妃,薛大人說王妃住的這間寢殿屋頂年久失修,今夜風雨太大,叫屬下們將頂上的琉璃瓦再鋪上一層。”
白凌波皺眉,“哪個薛大人?”
“就是王爺身邊的,薛傳良,薛大人啊!”
“你說,誰?”
“薛傳良,薛大人啊……”
白凌波心中的驚駭無以復加,這個許久未曾再听過的名字,竟然從御王府一個普通衛士口中說出來。
“他在哪里?”白凌波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衛士抬手指指寢殿,“薛大人和祝大人都在上頭……”
“……”
傳良,薛傳良,蕭鼐,君瑾言!!!
白凌波的心髒噗通噗通激烈的跳動著,好像隨時會從心口跳出來。天哪,他們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是瞞著自己的!自己這些天都錯過了什麼!
一股怒火瞬間席卷走她的所有理智。
“叫他速來見我!”
“是!”
……
御王府前廳,燭火通明,白凌波正襟危坐在上,傳良和祝軫垂手對面而立,身上濕噠噠的衣服還一個勁兒往下淌水兒。
“你們欺我。”深吸一口氣,白凌波竭力維持著平靜。
傳良抱拳,歉聲道︰“屬下有罪,王妃勿怒,實在是……”
“為何欺我”
他話未說完,白凌波突然站起身,“騙人很好玩兒嗎?為什麼不告訴我?”抬手指向祝軫,“你,你們,所有人都知道,為什麼獨獨要瞞我一個人?”
傳良垂著頭說不出話來,這讓他怎麼回答,自家公子什麼心思,如何決斷,實在不是他能妄自猜度的啊……
“王妃息怒,公子興許只是想當面親口告訴你,這次進宮舊疾復發,實在是,踫巧了……”傳良拱手道。
“他口不能言,那你們呢?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祝軫眨巴著眼,一臉懵懂,“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听不懂?”
傳良白他一眼,“閉嘴吧,就你是老實人!”
此刻她心中五味雜陳,生氣,憤怒,稍稍的還有些欣喜和激動。稍停,白凌波慢慢緩和了臉色。
“他怎麼樣了?”
“公子今日午後已然醒轉,只是還需多休息兩日,傳玉守在那里,王妃勿憂。”
“哼,我才不會擔心他!”
話畢白凌波突然想起什麼,一著急站起身來,“沈牧還在京中麼?按日子算,那些藥,這個月的藥應該還差些日子啊!”
傳良微微擰了擰眉,“確實差了些日子,所以這些天我和傳玉一直在外,幸好有沈公子相助,總算沒誤了大事。”
白凌波垂頭默然不語,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麼滋味兒都有。許多以前怎麼也想不明白的事,如今也慢慢明朗起來。
回想起來,從長寧街頭那一次偶然的相遇,到後來自己加入沈家,接管沈牧的私產,被那黑衣女子相救,指婚……這一切的一切,樁樁件件,恐怕都和他有脫不開的關系。
他把一切掌控在手,看著自己在君瑾言和蕭鼐之間痛苦掙扎,卻始終不動聲色,滴水不漏,一絲兒的破綻也沒顯露出來過。
這個人,真是可恨啊!
可是,最該惱恨的還是自己,竟然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分毫!若自己能早一些察覺,也不至于到現在才知道,這樣的尷尬,糗……
白凌波腦中思緒萬千,想到自己以後要面對的是蕭鼐,想到自己曾經欺騙他,利用他,對他不聞不問,還謀劃了一場逃婚大戲……心髒猛然劇烈顫動起來。
遠遠的響起更聲,風聲雨聲都小了許多。院外幽藍一片,襲人的涼風進入廳堂,白凌波緊了緊領口。
“知桃,幾更天了?”
“小姐,二更天快三更了。”
“哦。”
白凌波看了看祝軫,“祝大人,明日煩請吩咐衛士們給我備一輛車。”
“是。”
傳良臉上一喜,“王妃可是要進宮?”
白凌波扭轉身,“我為什麼要進宮?他不是有人上趕著去照顧麼,既然已經醒了難道還不知道回家麼?!”
“哼,什麼破宅子,下雨都能把人沖走了!”
說完一拉知桃,“走,換間屋子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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