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人聞言微頓,目光投向自己弟弟“你的意思是避開?只是現在年節在即,倉促趕往行宮實在各方都沒有準備啊!”
“正因為沒準備,那些混跡其中的歹人鋌而走險才能有機會擒獲。而皇兄前往行宮不必帶這里的侍衛,由我的暗衛護送。”
秦翎墨的提議剛說完就引來當今皇上一陣搖頭“不行,翎墨你身邊可比朕驚險,暗衛不能調走。”
“皇兄放心,我還沒活夠不會輕易涉險的。”宰相大人露出淺笑,微挑的眸里光韻流轉“要死也得等到都太平之後。”
“什麼活的死的,盡說些不吉利的。”皇上面色微慍,嫌秦翎墨說話不知顧忌。
秦相對此沒什麼講究,更關心如何清除禍患。
皇上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輕輕揉搓著垂在手上的掛珠。他慢慢踱了幾步,想起太後“母後恐怕難以答應。”
這說法太委婉了,該說太後得知絕對會鬧得驚天動地。若是再曉得是秦翎墨進言所為,更會天可斷地可陷掐架不能算。對于自己母後,秦御人也是不能打不能罵。好吃好喝供著對方還得沒事給他找茬。
秦翎墨心知肚明皇兄的顧慮,他起身一拍秦御人肩頭“我自有辦法讓太後同意。既然現在用尋常法子查不到他們,就只能趁此機會攪亂池水逼他們出頭。”
自發覺卷宗庫失火案另有蹊蹺之後,皇上與秦宰相就暗中將宮中帶刀侍衛暗查一遍,自然是沒什麼破綻。不得而知的是混進來的歹人是不是還變作別的模樣在皇宮內四處溜達,這真是細想之下半夜都無法安眠的情景。
此事沒有告與任何人知曉,一來如秦御人所說,看見誰都覺得不可信。二來也免得像太後之流的知道只會跟著添亂。
秦御人喟嘆,抬手拍了拍秦翎墨搭在肩頭的手背“朕有你分擔解憂真是福氣,想朕同父同母的兄弟都指望不上。”
秦御人還有倆同根同源的弟弟,一個醉心修道,一個便是長樂親王,除了正經事外其他都在行。
皇家就是如此,有能力要防,沒能力被嫌,總歸都討不到好,除非當皇帝。
秦翎墨對其他親王風評能力如何沒興致,只要妨礙了天下,殺了便是。
在他看來,像安國公之流若早些鏟除,不至于到如今勢力盤根錯節,尾大不掉。不過不打緊,誰敢在他面前造次,就等著日後一筆筆算賬。
他將計劃說與秦御人,後者沉吟片刻,點頭稱贊“這法子好!母後也沒什麼可說的。”
這龍心一大悅,秦御人就想起很多事來。他轉身從書架旁的畫缸里抽出一卷軸。
“最近朕得了名家的墨梅,之前翎墨你一直很欣賞此畫派,朕轉贈于你。”他說著走到秦翎墨近前,將畫卷徐徐展開。
秦翎墨就站在他身側,眸光一轉落在畫幕上,只見墨梅枝蔓勁秀,淡墨點染,花朵疏朗。果然是大家之筆。
“真美。”宰相大人由衷贊嘆。
秦御人側頭,望見自己弟弟皎白的臉龐籠著點點溫潤光暈,像藏于匣中的瓊玉。
“是很美。”皇上將畫卷收起,放到秦翎墨手上“想必這畫也更願意到更欣賞它的人手中。”
秦翎墨這次沒有推辭,收下謝恩。
原本以為這就結束了,沒成想秦御人似乎是沒過夠給人塞東西的癮,再加上上次出事的藏紅花,讓他更變本加厲。
秦翎墨望著大小太監進出幾回,自己身邊就要堆起小山。他連忙制止“皇兄,這些我……”
“放心,不是給你的,是給未來弟妹的。”
“……”
秦御人顯然早有準備,一邊指揮小太監們拿東西,一邊振振有詞“過了年就緊接著是你成親日子,這不得提前置辦東西嗎?你家中也沒別的長輩,朕這當皇兄的難道不該準備準備嗎?好不容易有你看得上眼的姑娘,不多下點聘禮,萬一跑了怎麼辦呢?”
秦翎墨沉默不語,當他沒看見那一堆里藏著什麼這補藥那補藥的?誰家聘禮送補藥?也太不拘一格了。
皇上瞧見他的目光,誤會了他的意思,解釋道︰“你放心,這些藥朕都親自試吃過,沒有問題。”
“……”
這讓秦翎墨更沒法拒絕,素來沉靜的心泛起微微波瀾。宮闈之中,親情淡如水。生在帝王家,排外與殺戮倒成了活命的本能。任何一點在尋常人家里司通見慣的情義,在這里都彌足珍貴。
尤其他身負罪臣之子的名頭,若不是皇兄排除眾議,力保到底。縱使他再算無遺策,手段果決也沒有今日的地位。
這份恩情他是記在心里的。
倏忽間,秦御人突然問道︰“翎墨,若有一天朕做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你還會像現在這般維護朕嗎?”
秦翎墨半刻猶豫都沒有“如果皇兄做了有害天下的事,我第一個殺你祭天。”
這話平平淡淡又卷著血雨腥風,讓周遭那些太監全都放輕腳步,多一口氣也不敢喘。
秦御人卻低頭笑了,隨後深吸一口氣“說得好,為了不被自己弟弟殺,朕也要一直當明君啊!”
“我看皇兄才是沒事了說胡話,莫不成是已經打算退位讓賢了?說起來太子最近長進不少,風寒發燒的時候還念叨著《論語》。”
秦翎墨不動聲色地轉變了話題。
皇上沉默了兩秒,決定不要告知真相的比較好。
太子秦風燒糊涂時念叨的是“快點把論語給本太子放頭頂上,本太子要用內火燒了它!這妖孽!”
真是听者傷心,聞者落淚啊!
下午申時二刻,秦翎墨踏進有間酒肆的門。皇兄送的那些東西已經被直接送往秦府了。里面確實不少金銀首飾,綾羅綢緞,全都是皇上給未來弟妹準備的。
一進內院,當先就看到一口大水缸正在空地上轉來轉去,偶爾听到里面飄來哎呦的細微動靜。
“墨墨!”胡瀅迎過來,將手里的糖葫蘆舉到秦翎墨嘴邊“黃豆做的,你嘗嘗。”
宰相大人象征性地咬了口糖稀,目光依然追著那咕嚕嚕轉個不停的水缸。
“那是做什麼?”
“哦!轉錦鯉得好運啊!”
“嗯?”
胡瀅笑得開懷“吳悅石正親自體驗什麼叫好運來呢!”
這正說著,就听言若放聲高歌。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好運帶來喜和愛
好運來我們好運來
迎著好運興旺發達通四海
大水缸就在他嘹亮的歌喉中四面八方地滴溜轉。通不通四海是不知道,再這麼繼續下去水缸里的人直通九泉倒是有可能。
吳悅石窩在缸里,兩眼渙散,要不是鼻子里還喘氣都以為已經死過去了。
他哆嗦著喃喃好多魚,好多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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