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鎮子越近,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
所有人都瞪大眼楮,盯著沐痕一行。
“嘖嘖,萬眾矚目真是不好受啊——”感受著好奇的目光,少年俯下身,用下巴戳戳涅諾瓦的小腦袋。
“嗚哇——”小丫頭則高興地揉揉頭頂,用力靠進沐痕懷里,看上去似乎很享受這樣親昵的動作。
沐痕莞爾,無視了路人的視線,將目光轉向城鎮。
“涅諾瓦,你不是說你住的地方就在鎮子旁邊嗎?這都快到鎮子門口了,也沒見到什麼大宅子呀?”
沐痕跟著脖子,他只看到鎮子門口有大概十來個左右的衛兵,還有一些簡易的木質路障。
僅有的房子最多不過二層小樓,並沒有找到能稱得上是大宅子的建築物。
涅諾瓦抬頭看了沐痕一眼,又垂下小腦袋,最後靠到沐痕身上。
“在鎮子的另一邊,要穿過鎮子才能到。”
她說的聲音很小,沐痕能感受到,小丫頭似乎不太喜歡那里。
理由什麼的,她不說,沐痕也猜了七八分。
涅諾瓦說過她已經沒有家了,那麼她現在住的地方多半是撫養兒童的慈善組織。
那地方孩子多,如果管理人員善良一些倒還好,如果是些變態的惡人——
沐痕低頭看看涅諾瓦光著的小腳,腳背上滿是傷痕和淤青,更別說那細弱的腳心了。
回想之前走過的路,摩托車都那麼顛簸,更何況她一個赤腳的小丫頭呢。
如果那個地方真的善待涅諾瓦的話,怎麼可能讓一個只有六歲的小丫頭光著腳,大半夜跑去鎮子外的湖邊呢?
“別怕,我送你回去。”沐痕身體用力,輕輕向前,讓涅諾瓦緊貼自己的腹部。他想要這樣來代替無法擁抱的雙手,給幼女一點溫暖的支持。
“嗯——“小丫頭輕輕點頭,完全把後背托付給沐痕。
就這樣他們行駛到鎮門口,被衛兵們攔下來。
“這位少年,鎮子里不能騎馬——“衛兵攔住沐痕,但目光全部集中在沐痕身下的三輪摩托上。
顯然,用馬來稱呼摩托,是他們深思熟慮已久的一個選擇。
沐痕一陣無語,不過不用費力向他們解釋,倒也輕松。
馬車就馬車,他望向一旁拉貨的另一輛馬車。
“可是,我這也是在拉貨啊。”少年歪歪腦袋,示意衛兵看看車廂里熟睡的忍研,以及忍研身上的武器。
衛兵們看了一會,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要求沐痕下車。
按照規定,車輛進這鎮子只能推或拉,不能隨意駕駛。
沐痕只好苦笑著答應,推著摩托進了這個小鎮。
小鎮非常繁華。
不同于之前的道路,所有街道都是清一色的石板路。
“不是,”沐痕忍不住吐槽“就算不用全部石板,外面的路至少修平啊,哎——”
他把目光又轉向其他地方。
絡繹不絕的行人一個個面容祥和,逢人便微笑著打招呼;店鋪也都裝飾精良,不管哪家小店都有客人。
好一派和平景象,這樣看來,這小鎮似乎還不錯。
當然,沐痕更不可能錯過那些漂亮可愛的小姐姐了!
“嗨!”他搜尋美女的時候,一個身高比沐痕還高許多的姑娘攔住了他的去路。
她一身黃色連衣裙,腳上蹬著一雙白色的小短靴,搭配黑色的過膝襪,在短裙與大腿之間形成了雙好看的絕對領域,尤其右腿的過膝襪上還是蕾絲邊。
只這一點就吸引了沐痕的視線,讓他駐足不前。
“小哥,要不要進店里來坐坐啊,本店的招牌菜可是遠近聞名的好吃喲。”少女滿臉堆笑,靠近沐痕時故意低頭,使勁把胸脯往沐痕面前推。
沐痕瞪著黃色布料下,如同海浪一樣流動的兩團,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接著他挺起身。
“咳咳,是啊,早飯還沒吃,那就決定是這家了,你怎麼看啊,忍姐姐——”
忍研沒有回話,還是窩在車廂里。
“怎麼樣,要不要進來試試啊,小哥!”
看沐痕似乎有些猶豫,少女索性抱住他的胳膊,將少年的胳膊埋在自己兩對兔子中間,還不忘故意用力蹭蹭沐痕。
“喔!”少年已經有些忘乎所以,感受著那柔軟觸感,沐痕只覺得褲子有些頂。
他回頭看了看還再睡的忍研說︰“那姐姐你就睡,我給你帶外賣出來,”他又招呼涅諾瓦,“來,小丫頭,大哥哥帶你吃好吃的。”
然而涅諾瓦卻有些扭捏,並沒有靠過來。
黃裙子少女見幼女沒反應,丟下沐痕想去抱涅諾瓦,可還沒踫到她,少女卻像是要躲開什麼危險品一樣,近乎逃跑似的離開了涅諾瓦。
“哎呀——”她回到沐痕身邊,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
沐痕疑惑地撓撓後腦勺。
“怎麼了嗎,小姐姐,有什麼問題嗎?”
“那、那個,客人啊——”少女露出尷尬的笑容,“按照規定,奴隸的話,是不允許進店的,還請您見諒…”
“奴隸?”
沐痕轉向涅諾瓦。
幼女就像一只受傷的小狗一樣蜷起身體,已經鑽到了忍研旁邊。
“奴隸嗎——”沐痕收回了笑容,輕輕拍了下黃裙子少女的屁股。
少女輕聲尖叫了下,急忙退開。
沐痕卻趕在她退更遠前,上前把一枚金幣塞進她手里。
“麻煩三份外賣,速度快點哦。”他笑著,抻了下剛才拍少女屁股的手。
少女面紅耳赤地鞠躬,伴隨著一聲可愛的“謝謝惠顧”,一溜煙跑進了店里。
十五分鐘後,沐痕、忍研還有涅諾瓦在一顆茂密的大樹下,開始吃飯。
忍研似乎真的才睡醒,她打著哈欠,端起木質外賣盒就吃,絲毫不顧及少女的形象,那聲音就像一台水泵似的,呼嚕呼嚕——
“喂喂,姐姐,你怎麼比小學生還不如啊——”沐痕把一塊肉送進嘴里,雖說是招牌菜,但還不到十點就吃肉的確有點不習慣啊。
“了(要)里(你)管!”忍研用胳膊肘頂了沐痕一下,繼續呼嚕呼嚕地吃飯。
沐痕無奈地嘆口氣,轉向一旁的涅諾瓦。
小丫頭吃得非常認真,每一口下去,眼楮都要瞪得大大的,隨後又閉上眼楮,一臉幸福地微笑著,等很久才把食物咽下去。
完全和忍研是兩個極端……
看著涅諾瓦舍不得吃得樣子,少年一陣郁悶,最後把自己還剩下的飯菜遞到涅諾瓦面前。
“我吃不動了,你幫我吃。”
涅諾瓦抬起頭,瞪大了紅色的眼楮,慢慢把含在嘴里的小勺子拿了出來。
“真、真的可以嗎?”
沐痕瞪著吞了口口水的涅諾瓦。
怎麼可能不可以啊——
“沒事,哥哥我本身不吃東西都沒關系,你就大口大口吃,看看旁邊這姐姐怎麼吃,你就怎麼吃。”
涅諾瓦回頭望了望忍研,用力點頭。
“嗯!”
接著小家伙終于放開嘴巴,吃了起來。
沐痕在一旁微笑著,他覺得,只要看著忍研和涅諾瓦兩個人吃飯就夠了。
忍研先吃完後,瞪了沐痕一眼。
沐痕知道忍研這是有話要說,便安頓涅諾瓦自己在樹下好好吃飯,之後和忍研走到距離她大概有三十米的位置停了下來。
“怎麼啦,是不是找到什麼線索啦?“沐痕問。
“沒有——“忍研搖搖頭,”——只是我提醒你,別管太多,你一個人救不了那麼多人。“
說著,忍研把視線轉向不遠處,那里有好幾個比涅諾瓦略大些的孩子,正背著沉重的物品進進出出。
和涅諾瓦一樣,它們都是白色的衣服,而且脖子或者手腕和腳踝上,都有一個黑色的金屬環。
沐痕回頭看了眼涅諾瓦,少女的左腕上,是一模一樣的圓環。
“我明白——”
“你不明白。”
“誒?”沐痕有些不解地轉向忍研。
只見黑發少女雙手抱在胸前,緩緩嘆氣。
“你一路上救了多少女孩我還不清楚嗎,不過規矩不會變,三天,三天解決不了也必須走,如果你不走的話——”
叮——!
少女用拇指將手中長劍彈出鞘,陽光反射在雪白的劍刃上,折射出一道凜冽的寒芒,晃在沐痕眼前。
“——我就用暴力解決問題!”
“……”
沐痕沒有回答,點點頭,轉身走回涅諾瓦身邊。
這時,涅諾瓦也吃完了飯,看到沐痕走來,高興地直接跑向沐痕。
少年俯身,接住幼女,順勢把她高高舉起。
就這樣捧著涅諾瓦,聆听她那銀鈴般的笑聲,他把涅諾瓦放到摩托上。
等到忍研也趕來時,少年背對著少女說。
“如果需要暴力解決問題的話,不用忍你出手,我也知道該怎麼做。”
忍研淡淡一笑,跳進車廂。
“那最好不過。”
——————
距離鎮子另一邊的出口越近,涅諾瓦的樣子就越奇怪。
之前還坐在駕駛位上左看看,右望望,但漸漸好像踫到了非常恐怖的東西似的,小家伙直接鑽進一旁的車廂里。
哪怕身邊是她不太喜歡的“聖劍”大姐姐,她都毫無畏懼,還不忘用小毯子裹上自己,像只受驚的小倉鼠一樣。
沐痕不禁蹙眉,涅諾瓦是奴隸將他之前的推斷全部推翻。顯然,幼女可能不僅僅是受到虐待那麼簡單。
“涅諾瓦醬,你很討厭那所宅子嗎?”沐痕問。
小丫頭隔著毯子,只能看到金色的頭頂輕輕搖了搖。
“那你能告訴哥哥,你為什麼要大晚上跑到湖邊呢,你就不怕有魔物或是野獸襲擊你嗎?”
小丫頭慢慢探出小腦袋,眨巴著紅色的大眼楮小聲回答。
“不怕。”
“不會,你這樣的小家伙,魔物一口就能吃掉,到時候恐怕連胖次——”想起涅諾瓦似乎沒穿胖次,沐痕尷尬地閉上嘴。
他望向涅諾瓦,幼女有些害羞地紅著臉,聲音變得更小了。
“因、因為胖次洗了,而且、而且是晚上,所以才——”
後面的話沐痕听不清,但看忍研額角上暴起的青筋,他知道在糾結下去免不了要挨揍,急忙停下來把涅諾瓦抱進懷里。
“啊呀,真是大哥哥我不注意,不要糾結那些,總之能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大哥哥就很高興啦——”
沐痕偷瞄忍研一眼,還好,她沒有繼續發飆的跡象。
而這時,涅諾瓦卻用力摟住沐痕。
“喔?”沐痕輕輕拍幼女那只比自己兩個手掌略寬的小脊背,“怎麼啦,別怕,只要有哥哥在,什麼都不用怕,哥哥我可是很強的喲!”
“我知道!”幼女抱得更緊了,小小的腦袋緊貼沐痕的鼻子,一些不老實的發絲只往少年鼻子里鑽,搞得他非常想打噴嚏。
可他並沒有挪動幼女,任憑嬌小的人兒摟著他,最後索性親吻那比自己發色略深一些的金色發絲。
“那就告訴哥哥,涅諾瓦你在害怕什麼呢?”
“我——”她松開手臂,扶著少年的肩膀直起上半身。
瞪著那紅色的眼楮,沐痕突然覺得那不像是一個小女孩該有的眼神。
那突然暗淡,失去光澤的小眼神,讓他一陣揪心。
那是他熟悉的眼眸,只有見識過死亡的人,才會有那樣凝霜一般的眼眸。
“——涅諾瓦是魔族,家人,都被米恩哥哥殺死了!”
“魔族?”忍研睜開眼,把注意力轉向沐痕和涅諾瓦,“竟然是來自魔界的魔族?”
她一臉愕然,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著沐痕懷里的涅諾瓦,隨後補充道。
“可是,世界門已經被毀,這個世界應該已經和魔界沒有了聯系,你是怎麼過來的呢?”
沐痕插不上話,他也是頭一次听說魔界這麼一回事。
但就算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還是可以感受到幼女的身體在顫抖。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抱緊涅諾瓦,僅此而已。
似乎沐痕的擁抱起了作用,小丫頭的聲音很平穩。
“我是逃過來的,用爸爸留下的魔具,但是——”
她又撲回沐痕的肩膀,一絲冰涼順著少年的脖子滑進衣領,又流過胸膛。
“不想說就不說了,涅諾瓦,大哥哥我啊——”
沐痕把手放在幼女的後腦勺上,輕輕揉揉那只用右手就能托起的小腦袋。
“——是絕對不會丟下需要幫助的女孩不管的喲。”
忍研表情有些復雜地盯著沐痕,隨後又一臉釋然地靠在車廂里,似乎早已習慣沐痕這個樣子,她有些不滿地說。
“真是,這個世界的悲劇那麼多,你能救多少人呢,不從根本改變——“
“是啊。”
沐痕打斷忍研。
“忍你的說得很對,”他的聲音已經沒有半點玩笑的氣息。“但是看到了我就會去救,一個人也好,一百個人也好,如果能為這世界多增添一份幸福,你也很高興?”
“切——”忍研雙手抱在胸前,把長劍丟到身旁。
在沐痕準備繼續推車時,她又小聲嘟囔。
“如果把這當做贖罪的話,已經太遲了,罪孽這種事,只關乎加害者與被害者……”
沐痕面無表情地點頭。
“我知道。”
他用力抱抱涅諾瓦,感受著依附在身前的小小溫暖又重復了一遍。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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