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護病房外,許初見只能隔著透明的玻璃看著那人,病房內擺著各種各樣的儀器,仿佛只有那儀器的跳動,才能證明著他還活著。
生命,就是這樣微弱的存在。
不久之前她想要這樣看他一眼,是一種奢侈。
她僅僅是想要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沒等她多看上兩眼,莫清忽然將視線盯在許初見身上,眸光中帶著令人心驚的赤紅。
“你這麼痛苦,那怎麼不去陪他?”
驀然間,許初見口鼻間被掩蓋了什麼東西,猝不及防,令她一點反應都來不及做出。
意識在這一刻悄然抽離,她的手指緊握著口袋內的手機,卻無法撥出一個求救號碼……
軍區醫院的地下停車場。
這地方已經被警察封鎖起來。
容錚走至那間安靜的病房,伸手推門而入。
空氣里,有著醫院內獨有的消毒水氣味,有人細心的在里面點起了香薰,使得這個房間內不再是那樣壓抑。
嗅覺敏感的他還是聞到了一絲血腥味,很淡很淡……
容錚只是看了眼床上那抹蒼白瘦削的身影,她的臉色幾乎和這被子的顏色一樣,慘白。
緊皺著眉,接著門外就傳來了動靜。
他看著男人手上包扎的嚴嚴實實,聲音有些僵硬問道︰“阿原,這是怎麼回事?”
“出去說。”
顧靳原知道消息趕到的時候,地上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一把染著血的刀被她顫顫巍巍地握著,他大驚,疾步走上前,而她卻是戒備地將那刀尖翻轉,失控了一般不讓他靠前……
他們兩人走出去後,原本緊閉著眼楮的許初見緩緩睜開雙眸,明澈的水眸一如既往,只是好似覆蓋著一層水霧,朦朧而迷惘。
搶救室外。
許初見就這麼靜靜地坐著,手術室外的燈亮起來足有個把小時。
期間,醫生護士來來回回換了幾撥在,她情急之下抓住一名護士的手,想要問些什麼,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護士以為她是患者親友,很快說道︰“患者失血過多,肺部被刺穿,生命垂危。”
說完後,護士掙開許初見的手疾步走進手術室,她右手伸出去本想在椅子上坐下,卻不想一個恍神,跌坐在了地上。
空寂的走廊內傳來沉穩而熟悉的腳步聲,許初見還未抬起頭,就感覺身子一輕被人打橫抱起,放在了椅子上面,鼻間縈繞的是淡淡的檸檬香,全部都是那人的氣息。
男人的大手覆蓋在她的頭頂,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別怕,我知道這和你沒關系。”
許初見的手一直在發抖,被男人緊握在手心里。
低沉磁性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有種令人莫名的心安。
走廊上很快傳來急促而紊亂的腳步聲,許初見還未回頭就听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緊接著,“你到底還要陰魂不散到什麼地步,因為你,我兒子到現在都沒有脫離生命危險,現在你又對我兒媳起了殺心!”
沈夫人是第一個知道消息的,醫院通知她時,莫清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她急急忙忙通知了莫家父母,自己搶先一步趕來了。
“臻姨。”顧靳原冷淡疏離的打了聲招呼,那雙眼楮里面不帶一絲溫度,他站在許初見面前,將她小小的身子包裹地密密實實。
沈夫人不依不撓,想到還未脫離生命危險的兒子,她本就對許初見恨之入骨,再加上這次莫清的出事,“我們沈家上輩子到底欠了你什麼?你非要這麼陰魂不散,害了紹廷還不夠嗎?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臻姨,我敬您是長輩,但說話別這麼不分青紅皂白。”顧靳原的聲音冷了幾分,將手心里那只顫抖的小手握得更緊。
“不分青紅皂白?阿原,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竅,這種人你護著,早晚自食惡果!我就不信你們顧家會接受這樣一個人進家門,她母親是殺人犯,她也是!”
顧靳原微眯著眼,緊抿的薄唇透露著他不悅的情緒,被他握著的那只小手,卻突然反握著他……
“我們回去吧?這里烏煙瘴氣的,還有瘋狗亂咬人。”顧靳原俯下身子,目光灼灼的望著她,聲音確實繾綣地哄著。
她不知是听到還是沒听到,就這麼握著他的手,一直盯著他的手上纏著紗布的位置,視線久久沒挪開。
手術室內走出來一名年輕的護士,語氣不善地沖幾人揮揮手。
“吵什麼吵,要吵到別處去,沒看到這正在急救嗎?”
很快,手術室外已然聚集了急忙趕來的莫家二老。不明所以的莫家父母還不知曉這其中緣由,心急如焚下,自然沒有正眼看過許初見。
以及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察。
“我們是來調查這件案子的。”
急救室外的幾人均頓住,沈夫人指著坐在椅子上的許初見,“凶手就是她!報案的人可以證明,事發的時候拿把刀就被她握在手里!”
許初見也不急著解釋,她的手被一陣大力緊握著,抬眼,視線撞上了那雙深邃的鳳眸。
她一直以為莫清是想要殺她,可事情發生到後來,卻變成了不一樣的……
“沒有監控,也沒有人證,凶手與否不成立。”顧靳原睨著眼前這些人。
淺淡的言語,卻是帶著他獨有的倨傲。
沈夫人的言語激烈,兩三步走到警察面前,沖著顧靳原說︰“你不要替她狡辯,還要什麼人證?”
為首的警察示意兩邊人安靜,他朝著許初見說道︰“請你跟我們回一趟警局。”
顧靳原不為所動,腳下的步子未曾挪動一分,眼楮里面的寒冽,令人莫名的心驚。
為首的警察見狀,拿起證物袋里面的刀,晃了晃說︰“最終結果還需要調查,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指紋對比,更為直接。”
那把刀上肯定是有許初見的指紋的,可她沒動手傷人,這卻是事實。
在周圍幾道灼灼視線下,許初見慢慢地站起來,從男人手中抽回手。
她忽視了沈夫人眼中的刻薄恨意,在所有人不明狀況的情況下,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錄音筆。
按下播放。
“你在說這事情都怪我是不是?是因為我和你糾纏打鬧才出了這場車禍?呵,事實的確是這樣,但是沒人相信啊!許初見,要不是你勾引紹廷,他又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
“做夢吧,我怎麼可能會讓你們雙宿雙飛,怎麼能讓你死的這麼干脆……”
“對,我是瘋了,我要是死了,你就是殺人凶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真好……”
錄音中,莫清的聲音淒厲而悲涼,就像是瘋了一樣。
隨後錄音中出現了一段爭執,再沒了聲響。
在場的人均震住,尤其是沈夫人,不敢置信地氣的顫抖︰“這不是真的!”
她撲過來就想要去搶許初見手里的錄音筆,還沒有什麼動作,就給兩名警察攔住了。
一場鬧劇就這樣結束,許初見把錄音筆交給警察。
由始至終,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正如莫清所說的那樣,若是她還是像以前那樣,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相信她,注定會是百口莫辯。
人的心思變多,那就是在成長。
而成長代價,是一次一次的陷阱與算計。
從烏煙瘴氣的壓抑中抽離。
夏夜的風輕輕吹拂,輕柔似紗。
顧靳原揉了揉她烏黑的頭發,“到了明天,一切就都結束了。”
許初見與他面對面地站著,她低垂著眸子,他與她的距離很近,她那卷翹的眼睫清晰可數。
她站定腳步,忽而抬起頭,唇畔漾開一個淡淡的弧度,“嗯,都要結束了。”
顧靳原渾身一震,握著她的手猛然地收緊了幾分。
她的聲音雖然輕,卻是真真實實的。
這是連日來,她第二次開口說話……
“你說什麼?”顧靳原的雙手握著她的肩頭,聲音不由自主地放柔了下來。
許初見眨了眨眼楮,眼皮重有些抬不起來。
眼前的景象開始重疊,模糊。
忽然她所有的意識像是被抽離,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閉上眼楮前的那一刻,她听到了有人焦急地一聲聲喊著她的名字,是從未有過的緊張……
“顱內有血塊,是上次車禍的後遺癥,這一次應該是再次受到撞擊才會加重的。目前來看,除了壓迫了語言神經中樞,別的暫時還沒看出來。”
容錚皺著眉,雖然說得輕巧,可他的語氣沒有退去沉重。
“可她說過兩次話。”
容錚放下手里的筆,看著眼前焦躁不安的男人,往日的沉靜和理智在他身上全然不見。
“阿原,你急也沒用。你明知道是什麼原因,只是自己一直在忽視。這不是生理原因那就是心理原因,你非要等到再來一次這樣的事情,她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嚴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