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平最看重一個“義”字,既然這幫小子們真心敬他,他這個當大哥的自然不能薄待了他們!
那幾年,他們跟著他一起上山打鳥、下河摸魚,隔三差五跟人打打架、爭爭地盤,雖說常常饑一頓飽一頓,但兄弟們在一起的日子就是痛快!
他以為人生在世,這就是最大的幸福!
直到他們三生有幸認識了妹妹一家,娘和姑姑視他們如親生骨肉一般,那一刻他才終于明白什麼是圓滿。
原來有家人、有兄弟,大家能高高興興的在一起,哪怕是整日吃糠咽菜,也一樣叫人快活,這才是人生在世最大的幸福!
但偏偏就是這個時候出了這樣的事,一場大火奪走了他視之為手足的弟弟們!
他們還那麼小,甚至還來不及多看看這世間的繁華,享受更多母子、兄弟之間的天倫之樂,就這樣與他天人永隔!
只要一想到這些,靳安便覺得胸腔內仿佛有一把利刃在狠狠翻攪,將他的一顆心撕裂成片片碎肉。
“噗!”
胸腔內的劇痛終于無法抑止,靳安只覺喉頭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隨著鮮紅的血吐出口,靳安頓覺一陣輕松,整個人再無力支撐,直挺挺向後仰去。
雙目闔上前,他看見娘、姑姑、老二和老ど驚慌而焦急的目光,還有他最疼愛的小妹妹。
那日午後,艷陽明媚,拎著竹籃的嬌小女娃,臉上不再是慣常的沉穩之色,而是靈巧中帶著三分狡黠,笑吟吟喚了他一聲哥哥。
而在他知覺漸漸消失的此刻,看著她因為擔心自己而落淚的模樣,靳安卻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個笑容飽含愧疚和無奈,因為他曾發誓要永遠守護這個妹妹,不讓她有任何煩憂,可是沒想到才過了這麼短的時間,他便失言了。
真不像個男子漢啊!
這一會兒,他倒是有點擔心了,本來就這樣去找老三兄弟幾個也挺好,可妹妹和娘她們今後該怎麼辦?
沒有了他在身旁,誰來保護她們不受欺負呢?
或許他該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負起自己身為男人的責任,不能嘴上說的好听,卻只會像老三他們一樣躲懶!
打定主意,他忽然覺得身上充滿了力氣!
妹妹,娘,姑姑,二弟,老ど,等著我!
我不會就這樣被打倒,屬于我們一家人的幸福誰也奪不走。
……
第二卷我命由我不由人,一朝崛起天下揚。
五年後
金秋時節,丹桂飄香。
福安街西側一戶一進的宅院里,幾棵丹桂開的正好,滿樹橘紅色的花枝迎風輕舞,濃郁的花香四散開來,便是牆外的行人也忍不住駐足欣賞!
有那愛俏的姑娘家或是年輕媳婦子偶然路過,嗅著這甜美的花香,便恨不得登門跟主家討要幾簇花枝,拿回家放在屋子里,連帶讓自己的閨房也飄滿這般醉人的清香。
只可惜花兒雖香,但主家的姑娘們卻另有所愛。
寬敞的後院里,只見一個身著鵝黃色衣裙的姑娘正在一棵碩果累累的高大棗樹下四處張望。
她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身量高挑,面容嬌美,一雙桃花瓣似的剪水大眼,額心同是一抹兒紅艷艷的桃花印記,仿若貼了最上等的花鈿,再配著略顯豐潤的紅唇,笑時嬌憨,靜時明媚,端的可人!
姑娘在院子里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終于在牆角處尋到了半截竹竿!
看著手中不知何時斷成這樣的竹竿,姑娘一張嘴嘟的險些要掛油瓶了!
她跺了跺腳,終是舍不得把好不容易找到的竹竿丟棄,只能拿著它滿臉不高興的回到院子中間一張石桌前,對著桌邊一個身著月白色襖裙、肌膚瑩然如玉的小姑娘疊聲抱怨︰“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說好端端的竹竿怎麼會突然不見,肯定是被人弄壞了!一定是靳和這個壞家伙做的,怕我說他,干脆便藏了起來!”
可惜對面的小姑娘只一門心思看著手里的書卷,听了她的話,頭也沒抬便隨口道︰“和哥哥最近迷上了長槍,你這竹竿雖說長了點,但是從中間一分為二倒是正好!”
黃衣姑娘听她如此說,自是更加生氣︰“好啊!這個小壞蛋!虧他口口聲聲央著我給他做棗糕,這沒有棗子,叫人家拿什麼來做!當初栽棗樹的時候不見他來,這打棗子的活兒他也不肯接,就一門心思知道要棗糕吃!”
說到這里,她不忘橫了對面小姑娘一眼,氣呼呼道︰“說來說去,都是霜兒妹妹你給慣的!生生把他養成這幅懶怠的樣子!”
說話的黃衣姑娘正是曹薇兒,月白襖裙的小姑娘則是靳霜。
五年前一場大火將整個永昌巷付之一炬,死難者不計其數。
其中,與俞氏、柳氏等相交多年的方氏、劉氏二人未能幸免;偌大的粉樓也只剩下雪梅自己,其余者無一人生還。
而靳家九兄弟里,除了當時陪王安在周家作伴的靳安、靳康,和最後僥幸逃出來的靳和,剩下那六個孩子也都命喪火海,尸骨無存。
靳安不堪打擊,竟當場嘔出一口鮮血,之後足足病了一個月,才慢慢好起來。
曹薇兒的母親柳氏,當日一力護著女兒逃出來,本就受了輕傷,一番驚嚇後也病倒了。
再加上一直體弱的俞氏和李婆婆、大病初愈的靳蘭,當時的境況是病的病、傷的傷,老的老、小的小,連帶居無定所,里里外外所有的事都落在靳霜和靳康身上。
幸好大火熄滅後,李婆婆院子里她們之前居住的西廂竟奇跡般的還剩了大半。
里面的衣料布匹自是不能要了,但俞氏之前攢的銀兩都還在!
有了銀子,許多事便能緩和一二。
靳霜當機立斷,在王善夫婦的幫助下賃下了福安街這處宅院,將自己一家人,外加李婆婆、雪梅和柳氏母女安頓進去。
等到她們這些人才將將有了著落,官府的人便找上門來。
原是永昌巷一夕間化為灰燼,近幾年本就所剩不多的繳納役稅的罪奴更是死傷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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