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代天楚帝王權利更迭時,會由上一代帝王將傳國玉璽和這支楚雲簪一並交給繼承大統的新一任帝王,只不過傳國玉璽在明面上,而代表著暗衛執掌權的楚雲簪則是秘密傳承。
到楚君衡這一代時,先皇在籌備出征之際忽然暴病而亡,引得原本因誕下楚君廓而落了病根的太後不堪悲痛,舊疾復發,在楚君衡登基第二天,強撐著一口氣將這只楚雲簪交到楚君衡手上,便撒手人寰。
這支暗衛十分厲害,這也是他現在敢放任秦嵩一手遮天的最大仰仗。
如果秦嵩真的起了謀朝篡位的心思,這些人足以奪了他的性命。
原本照他所想,派這些人除掉楚君廓,他那位遠赴西北還心生妄念的好弟弟,雖說此舉是殺雞用牛刀,但足以讓自己能夠真正安心!
楚君廓此番必死無疑!
但是他又不由想起方才的夢境里,那一家三口站在一處和樂融融的畫面!
他差點忘了,如果他這位好弟弟死了,自己豈不是成全了他們三人在地下團圓的好事!
無論佛家還是道家,都道這世間有千番苦楚、萬般無奈,連他身為九五之尊亦不能幸免!
既如此,自己為何要讓他輕輕松松死去,甚至到了地下還有父皇和母後陪伴?
他不能讓這個好弟弟這麼容易就死去,不但如此,他還要讓他一直活下去,讓他嘗盡這世間所有的痛苦、無奈,以及屈辱!
就像那些年他被圈禁在東宮的日子!
楚君衡想到也許不久以後,他這位讓父皇、母後心心念念的小兒子就要承受的痛苦,唇角便勾起一絲快慰的笑容。
罷了,就先讓三喜和阿慶上路吧!
他記得同是太後跟前的老人,雙喜從前就跟他們倆交好,他那好弟弟也最是倚重這兩個宮人!
如今雙喜走的突然,他就讓那兩人在黃泉路上給他作伴,相信到時他那好弟弟得知了消息,想必在西北祈福一定會越發賣力。
……
翌日清晨,東方剛泛起一抹兒魚肚白,靳霜和王善家的便早早趕到周家,不想福伯比她們來的還早了些。
幾人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昨日王善家的雇好的陰陽先生和車夫、幫手也來了,只等吉時一到,起柩出殯。
這一路因有專人打點,再加王善夫婦細心,倒也格外順當。
陰陽先生在城外西南一座小土丘附近勘了一塊寶地,按照老祖宗傳下的規矩,將周先生的靈柩下葬。
周先生的墓碑立起時,朝陽正從東方升起,燦爛的陽光鋪灑在這片廣袤而安靜的土地上,靳霜瞧著附近一帶高高低低的墳冢,心中喟嘆,人人皆知,有生必有死,可哪一個不是談生容易,談死卻惶然色變?
但縱使懼怕,誰又能真正阻擋得了“死”之一字,有道是“閻王讓你三更死,別想留命到五更”,委實是話糙理不糙!
既然人人必有一死,那何時死、又是怎麼個死法于這千萬年的滾滾紅塵中,怕也無甚分別。
如同周先生一般不必再理會身前種種,自此安心長眠于這片淨土,日日夜夜有涇水環繞、綠樹香草相依,倒也算一樁美事!
留在這塵世里,整日拋不開的痴念嗔怨,丟不下的功名利祿,就像在繞一個圓,永遠找不到起點和終點,再多的心思都是徒勞……
靳安陪著王安在墳前添了一大把紙錢,習慣性的想去看看妹妹,結果一回頭就發現這小女娃徑自站在那里,正怔怔望著東方出神!
此時,燦然的霞光正照在她今日格外平和的眉眼上,少了平日的沉穩內斂,竟添了幾分出塵縹緲,頗有些看破紅塵俗世的滄桑架勢!
怎麼看著像廟里的大和尚?
靳安不由皺了皺眉,自然而然的起身走了過去,輕聲道︰“妹妹可是覺得疲乏了?”
靳霜回過神來,看著眼前少年不加掩飾的關切目光,忽然心頭一松。
是她險些魔障了,縱使這人世間再多煩惱恩怨,便是為了這些真心在意自己的人,也不妨大膽去搏一搏,雖說怎樣都是一個死,但死而無憾、死得其所更尤其叫人動心!
這世間諸多事物本就一體兩面,她竟顧著看那些悲觀失落的,倒是忘了還有不少美好難忘的!縱使一直只能繞著一個沒頭沒尾的圓走,那她設法把這個圓變大,讓自己永遠沒機會走過重復的風景,不也一樣落個精彩逍遙?
想通的靳霜忙對靳安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哥哥放心,我沒事的!”
她本就生性豁達,甚至頗有幾分不輸男兒的豪邁,只是重生到這里,因家道艱難、年齡受限,不得已之下無法有所表現,今日在此處一時有感,情緒有些低迷,這會兒看著關愛自己的哥哥,一瞬間想通了許多,這一笑竟比往日多了幾分曠達的意味,倒是叫靳安看得一怔。
靳安又仔細看了看她,雖說她這個反應不像有什麼不妥,但好似也同往常不太一樣,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倒是瞧著比往日多了幾分活潑,反正不管怎麼說,只要不是難過便好!
母親和姑姑的身子剛有起色,他可不希望唯一的妹妹又像之前一樣,一病不起。
如今的靳安已完全融入靳家兄長這個角色,實在是靳家母女三人待他太好,好到讓他常常有眼前的一切是在做夢的感慨!
不只是他自己,便是老二、老三那幾個臭小子亦是如此,從前跟在他身後只會調皮搗蛋,如今看到母親和姑姑,便恨不得撲上去像個女娃娃似的撒嬌親近!
兄妹倆那邊說話,王善家的見這邊也差不多了,看兒子的臉上蒼白憔悴的厲害,終究沒忍住上前小心翼翼道︰“安兒,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吧……過幾日,先生頭七,咱們還是要過來的……”
王安點了點頭,最後恭恭敬敬在老師的墳前磕了三個頭,這才在母親的攙扶下站起身。
因跪在地上時間久了,甫一站起兩條腿幾乎無法動彈,心疼的王善家的只能偷偷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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