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見她一張秀美的小臉上滿是淚痕,心中大是憐惜,先幫她輕輕擦去淚水,才道︰“傻孩子,不準這麼說,是義父該跟你說一句對不住!”
“我韓諾與你父親是八拜之交,當年他含恨離世之時我便沒能及時趕到,乃至讓你母親帶著你在外漂泊了這許多年,吃盡了苦頭!這些年你跟著義父隱姓埋名,每日只及得上溫飽,實在太過委屈你了!”
“當日你母親臨終之時,義父還曾在她面前發誓,說必定會將你照顧妥當,現在看來卻是義父失言……”
項一哽咽道︰“不,義父,不是這樣的!自我家族蒙難起,依依跟著母親便看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連那骨肉相連的血脈至親亦不曾厚待我們分毫!”
“反倒是您和祖母,一直待依依視如己出,讓依依倍感溫暖!在我心中,您便是依依真正的父親……只可惜依依不能為韓祖母做什麼,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老人家撒手人寰……”
說到這里,項依依哭的更凶︰“義父……我常常在想……是不是依依是不吉之人,所以先害死了自己的爹娘,緊接著又害死了韓祖母……”
韓諾聞言,登時心疼的握住她肩膀道︰“傻孩子,義父絕不準你有這樣的想法!你父母、族人俱是被奸人所害,天理昭彰,那些惡人自會有報應!”
“而母親……則是天意如此,她老人家雖走的匆忙,但到底免去了這兩年的病痛之苦!依依,你萬萬不可胡思亂想,否則母親泉下有知,定然不能安息!”
項依依听他如此說,這才慢慢點了點頭。
韓諾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頂,又道︰“依依,人生在世難免有諸多波折,如今的日子雖平淡瑣碎,但是義父並不覺得全無樂趣。在義父看來,珍饈美味和粗茶淡飯同是果腹之物,並無太大差別,有差別的不過是個人的心境罷了!”
“所以你不必替義父傷懷,柴米油鹽,汲汲營營,本是常態,世人皆如此,誰人做來都並不可恥,其中自然也包括義父!”
“依依,義父想讓你明白,你從未拖累過我!相反因為有你,義父才知父女天倫之樂,也算得到了另一種圓滿,這實在是上天恩賜給義父的福澤!”
韓諾這番話語重心長,項依依听在心中既感動、又欣慰,她吸了吸鼻子,有些慚愧道︰“義父,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但是我已經听明白您的意思了,之前是我的想法太淺薄,是我小看了義父……”
韓諾卻搖頭道︰“你年紀尚小,便如此懂事,實是義父之福!雖然我們隱居在此,但是義父並不反對你出去走走,只是不希望你去做那等苦差事!”
“孩子……你雖天生神力,但到底是個女兒身,本該嬌養閨中!不能為你提供更好的所在已是義父的不是,如今又累得你為我擔憂,義父實在羞愧!”
項依依眨了眨通紅的大眼楮,拉住韓諾的衣袖,一臉孺慕之情道︰“不,依依能得義父如此照料,才是依依的福氣……依依只恨自己不是真正的男兒身,不能為義父做更多的事!”
韓諾卻嘆了口氣︰“傻孩子,你已經做的足夠多了!義父如今別無所求,只希望能看到你平安長大,待你及笄之時,再為你尋一門穩妥的親事,看你將來相夫教子、一生圓滿,那義父便此生無憾了!”
“義父……”
項依依眼中的淚水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韓諾溫和一笑,道︰“傻孩子,哭的像只小花貓!快把眼淚擦一擦,今日有學生的家長送了一籃紅薯和雞蛋給義父,義父方才已經煮熟了,現在應該放的正好不燙,你快去端來吃!”
項依依聞言果然破涕為笑,從袖間拿出方才收進去的十五文銅錢,一邊捧給男子、一邊喜滋滋道︰“義父,我不餓!這是我今日賺到的錢,應該剛好夠給您打一壺酒!您已經許久沒有飲酒了,今晚依依就用這錢幫您買酒!”
韓諾卻道︰“依依,這十五文錢你是怎麼賺來的?”
一句話頓時讓項依依緊張起來,她怯怯的看了眼韓諾,小聲道︰“義父,對不起……這是我去背米賺來的……”
韓諾不由嘆了口氣,正想開口,項依依便惶恐道︰“義父,我知道錯了,您告訴過我不要輕易在外人面前顯示我的力氣,但是孩兒卻不听您的話,我、我……”
韓諾見不得她如此可憐巴巴的樣子,只得嘆息道︰“依依,你莫要忙著自責!你今日雖扮作男孩,但是身量瘦小,竟能靠著背米賺回來十五文錢,定然會引人注意,你且把今日之事跟義父說說。”
項依依一听,便忍不住道︰“義父真的好厲害,果然都被您猜中了!今日……”
于是,她便將今日在福安街被那米鋪掌櫃欺壓,後來如何被一個七歲的女娃娃相助、討回工錢,以及最後幫那女娃娃送米回家時發現對方是永昌巷罪奴的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義父,今日我擅自偷跑出去作工、又在外人前顯露了力氣,還鬧出這麼大的陣仗,您一定對孩兒很失望……”
項依依說到最後,已十分失落。
韓諾無奈的摸了摸她烏黑的發頂,嘆息道︰“依依,義父不想責怪你,但是此事關系到你的安危,義父是擔心你過于顯眼而被人有所注意!既然你已經知道不該如此,那義父便不再多說!只是你切記,你的力氣是你最好也是最後的倚恃,義父希望你能慎之又慎!”
項依依忙不迭的點了點頭
韓諾才又道︰“雖然不是在咱們這一帶,但到底驚動了半條福安街!所以這幾日你還是暫且不要出門,更不要扮作男裝,只在家安心休息,讓這件事在那邊一點點淡下來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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