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霜對她怒氣沖天的模樣絲毫不以為意，只是看了眼一邊被她的大嗓門吸引來目光的路人，面帶微笑道︰“王夫人何必動這樣大的肝火，難道就不怕你私自增收永昌巷罪奴役稅之事被人發現？”
王善家的聞言，當場面色一變，原本沖天的氣勢也頃刻間熄了大半！
她神色慌張的看了看四周，結結巴巴道︰“你、你說什麼……”
靳霜悠然道︰“我說的是什麼，夫人心里自然清楚！雖然我們只是永昌巷里的卑下罪奴，但是假借朝廷的名目，私下里打公賬稅款的主意，這件事若是捅出去，恐怕就不是打一兩頓板子便能敷衍過去的吧！”
王善家的頓時慌了心神，她本就一夜沒合眼，腦子里早已渾渾噩噩的一片，如今冷不丁被靳霜這一嚇，當場就眼楮發直，手足無措！
靳霜勾唇一笑，通身竟無半點七歲孩子該有的稚氣，她伸手指了指王善家的身後一條狹窄僻靜的巷子道︰“夫人，那里尚算安靜，不如我們到那邊說話吧！”
王善家的不自覺的順著她的小手回頭看了眼，雖心中不甘，可她知道這里是臨街路口，對面行人來來往往，人多口雜，實在不方便說什麼！
靳霜也沒給她太多時間考慮，自顧自道︰“霜兒年幼、又是罪奴，所以還請夫人先行！”
王善家的咬了咬牙，瞪著靳霜的目光險些噴出火來，可是到底還是順從的當先往那僻靜的巷子走去。
該死的小崽子，原來她竟什麼都知道！
這麼說，她昨日那番姿態都是故意裝出來的！
不，不對，她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片子哪里有這份心勁兒，肯定是俞氏和靳蘭兩個下賤胚子背地里教唆的！
好啊，這兩個賤人自己不出面，總是鼓動個毛孩子戲弄她，可真是好不要臉皮！
活該昨日遇上強人被禍害了一頓！
她昨日自靳家出來，因為怕自己滿身髒污的模樣惹得巡視的官差們不快，所以火急火燎的趕回家重新梳洗一番，又趕去前街打了兩壺好酒想孝敬孝敬來的官差，等她再趕來時便听說巷子里出了事！
可惜那時官差們已經回了衙門，看熱鬧的人也都散的差不多了，她只囫圇听說了靳家兩個婦人遭了強人、被折磨的夠嗆這幾句話便回去了！
王善家的捏了捏皺巴巴的衣角，有點幸災樂禍的想著，今日俞氏和靳蘭還是沒敢露面，八成是被人折騰狠了，榻都起不來了！
想到這，她便暗自解氣，同時也不由提醒自己，沒了兩個賤人背後支招，身後這個小崽子根本什麼都不是，她一個大活人還能連個毛孩子都斗不過？
王善家的邊走邊想，原本亂成一鍋粥的腦子也漸漸開了竅！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窄巷深處，眼見四下無人，打定主意的王善家的立即叉著腰、指著靳霜破口大罵道︰“好你個小兔崽子，老娘是什麼人，難道還怕你不成！現在沒人，老娘干脆一口氣掐死你！”說罷，便氣勢洶洶的要撲將上來！
靳霜看著她張牙舞爪的丑態避也不避，只道︰“夫人此刻可是想要再添一份殺人滅口的罪狀嗎？”
王善家的頓了頓，馬上又梗著脖子高聲道︰“你一個下賤罪奴崽子，老娘就是弄死你又能怎樣？”
靳霜反而冷冷一笑︰“殺了我對夫人來說是輕而易舉，但是夫人私底下做的丑事恐怕就再無遮掩！”
“靳霜知道眼下有個人跟夫人正是水火不容，今天我若出了什麼事，我娘和姑姑便會立刻告訴那人是你殺了我，這可不是一件小把柄！這人是誰，相信夫人此刻比我更清楚！”
“你、你！”
王善家的頓時語噎，死死瞪著一雙牛眼，腦海里忽然便浮現出陳婆子那張狡猾的面孔。
靳霜也不給她任何思考的機會，繼續道︰“本來呢，靳霜只是一介罪奴，根本不會有人相信我的話，但是對于那些想將夫人除之而後快的人來說，靳霜的話還是很重要的！而且……”
她說到這里，刻意頓了頓，看著王善家的那雙緊張到極點的眼楮一字一句道︰“而且，對于一個不受夫家看重的女子來說，想她趕快丟了性命的人說不定還不只一個兩個呢！听說王善老爺的妻舅貴為衙門上州，那麼娶一個小家碧玉做正室才不算是丟臉面吧！”
王善家的全身抖了抖，眼中的恐懼頃刻間決堤而出！
為什麼她會這麼說？
難道這小崽子知道她在家中不受夫家待見？
難道她男人娶她做正室就是件很丟臉的事？
還有她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究竟又是誰告訴她的？
是俞氏、是靳蘭？還是那殺千刀的陳婆子？
不，她們每個人都有可能，每個人都有可能……
王善家的只覺方才好不容易清明了一瞬的腦子又再次亂成一團，這些年自己在家里、家外遭的那些白眼和閑氣一股腦的涌上了心頭！
這世上所有人都瞧不起她，所有人都不待見她，更有所有人都急吼吼想看她笑話，她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她真是好不甘心！
對，不甘心，她趙四丫活了這麼多年，什麼溝溝坎坎沒邁過？
她怎麼能在這麼個小丫頭片子面前失了份兒？
對，這只是個嘴巴有幾分厲害的小丫頭，沒什麼可怕的，她吃的鹽比她吃的飯還多，怎麼能在這里認慫！
王善家的想到此，便瞪著一雙通紅的眼楮，惡狠狠道︰“小賤人，別以為你從你那下賤的娘和姑姑那里听了兩句閑話，就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狗屁！老娘告訴你，老娘在夫家好著呢！今兒我就是把你弄死在這里，我男人也照樣能給我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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