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看到甦鳧顏看到齊雲商那一刻開始魂兒就像被他帶走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找了個借口不要吳煥章陪侍，趁著夜色去了寂川神宮。
寂川神宮是新立起來的，里頭的人卻像是憑空變出來的，一個個都身懷絕技又都來路不明。所有看似柔弱清秀的少年身上卻都藏著致命的殺機。
甦鳧顏一路小心的躲避著那些暗哨，暗自嘀咕自己的身手藏了這麼久，到最後竟然在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上派上了用場。
她溜進奉天閣的時候，正好里頭白色的簾幕大開著，里面密密麻麻的靈位自上而下形成傾倒之勢，被搖晃的燭火映得格外陰森。
那個被稱作符雲殤的國師坐在一架古怪的木車上，搖著輪子一點點前進，把簡簡單單的燃香祭拜變成了時光里錯落有致的光影。
甦鳧顏心里猛地一墜，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雲商……是不是你？”
符雲殤沒有轉身，就像是根本沒有听到她的呼喚，依舊安靜的重復著祈福上香的動作。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抬起頭來看看我啊！”甦鳧顏的視線落在他彎曲的脊梁上，忽然意識到他始終低著頭的原因，心里又是一陣劇痛，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符雲殤依舊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應道︰“你在說什麼，符某並不清楚。你是什麼人，符某也並不知曉。”
就因為身體的殘缺，他身上反而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一行一止，一靜一動，都是莫名其妙的好看。
甦鳧顏終于忍無可忍，沖過去拽住了他的胳膊︰“你別再裝傻了，你是齊雲商，你就是齊雲商！你說你是齊雲墨詐尸我都能信了你，可就是不信你會是個憑空跳出來的符雲殤！”
低垂著頭的人嘴角微微的提起來︰“這個世上早已經沒有齊雲墨，更從頭到尾都沒有過齊雲商。”
甦鳧顏听到這話，立刻就明白他方才是在裝傻逗她，不由得抬起手想要揍他，然而心頭繚繞的怨無邊的恨，最後卻在拳頭落下之前煙消雲散︰“隨你，你愛是誰就是誰。”
符雲殤笑道︰“這些年你受苦了。”
他的話揪痛了甦鳧顏的心，她忽然傾下身子緊緊的抱住了他︰“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現在才來見我呢？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不想等了？”
“你這麼執拗的人，怎麼會呢？”符雲殤答道，“被師父設下的法陣困住幾乎喪命的時候，我腦子里全是你的模樣，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敢死啊。我怕我不來，你真的會等我一世。”
甦鳧顏的眼眶一熱，淚珠瞬間涌了出來。
差點就是陰陽兩隔，差點就是暌違一世，她在為他做事，卻不知他已經去了黃泉。
光是想到這一點，她就不寒而栗。
“看起來你似乎過得還不錯。”他的聲音依舊是輕飄飄的，像是浮在雲里，有種特別的蠱惑力。
甦鳧顏的手忽然收緊，啞著嗓子開了口，听起來實在分不出是哭還是笑︰“你若是覺得我過得好，那就一定是你眼神不好。”
“你放手，我現在的樣子……實在是不怎麼好看。”符雲殤撐不起自己的頸子，然而由得她這麼抱著又覺得別扭，只能開口勸她。
甦鳧顏也不說話，只是執拗的抱著，仿佛一個好不容易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
符雲殤被她逗笑了︰“好了，此地到底不是安穩之地，你呆久了只怕會惹出是非。”
甦鳧顏听到這話，生死重逢的溫情頓時熄滅了一半，便跟著放了手。
齊雲商若是只為了來找她，大可以隱姓埋名悄悄回來，又何必要頂著一個國師的名頭來服侍敵國的帝王？
“接近蕭煜之事應該是毫無進展？”符雲殤笑道，“我早就說過他不是尋常人，你的做法能讓他對你厭惡戒備，卻絕不可能達到你的目的。”
甦鳧顏皺著眉頭，很是不服氣︰“我已經說服了父親，過段時間便會去求下聖旨指婚，嫁予蕭煜為妃。”
符雲殤笑著搖搖頭︰“你的手段總是這麼簡單粗暴。”
“那又有何妨？只要我嫁給他，監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甦鳧顏雖然確實在按照她與齊雲商的約定與蕭煜接觸，然而她對這個出了名的風月王爺越是了解就越是厭惡，想來想去還不如直接指婚這個法子來得痛快直接。
“你到了他身邊，他的心卻不在你身上。他有的是欺騙愚弄你的法子，你卻永遠都看不清他的手段。”
甦鳧顏的心幾乎是涼透了︰“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通過演算知道你的來世與他的來處相同，這或許就是令他對你打開心結的方法。”符雲殤答道，“他對這里的一切都懷著戒備，卻一定會相信一個與他來處相同的人。一個與眾不同……懂他憐他的人。”
甦鳧顏皺了眉頭︰“我還是不明白。”
“我會洗去你如今的記憶，然後把你來世的記憶放入你的腦海里。”符雲殤說道，“這樣一來他便會認為你與他來處相同，自然也會對你親近信任起來……哪怕不能傾心相知，起碼也會讓他注意到你。”
甦鳧顏問道︰“洗去我如今的記憶，那就是把我所記得的一切都洗去了嗎？”
符雲殤點點頭︰“你會把一切都忘掉。”
“把我的父母家人，把我的師父……”甦鳧顏又問，“連同你也一起忘掉？”
“所有的人事物都包含其中……”符雲殤還是點頭，“你會是完全的新生，也是完全的忘卻。”
甦鳧顏陡然笑起來︰“我把一切都忘了，我還會是我嗎？”
“從你新生那一刻開始，你就不再是你了。”符雲殤答道，“但我會在你完成任務之後，重新換回你的記憶，你還會和現在一樣，什麼都不會改變。”
甦鳧顏猛地退開一步︰“雲商，我是不會改變……是你變了。”
符雲殤搖搖頭︰“我沒有變，這一次我依然不會逼你。”
“是啊，你確實沒有變……這就是你。”甦鳧顏看不到眼前這個人的目光，她知道他沒有說謊，也知道這個人所謀劃的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東西。
她扭頭離開的時候，听到背後傳來符雲殤的聲音︰“你的新婚之夜，我在郡主府後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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