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接連冷了好幾天，原本枝頭早開的梨花桃花已經冒出了一點嫩芽，被這冷氣一凍，都成了枝頭的冰團子。
韋望到蕭嗣那邊探了一遭，結果不了了之。蕭嗣那邊莫名其妙的設了宮禁，有傳言說是病情見好了，又有傳言說是更糟了，也不知到底該听哪個的才對。
一來二去，倒是甦顏先看出了端倪。
太醫署此前都在忙著調配解毒安神的藥劑，這幾天卻又開始熬煮滋補盈虛的藥品了。
這藥接連不斷的往老皇帝寢宮里送，這年頭也沒什麼身竭體弱的娘娘需要進補，需要這藥的就只能是蕭盛奎自己了。
大概是人的第六感多少能對生死之事有些預兆，蕭盛奎知道自己大限將至，這些天都自己一個人呆著不要任何妃嬪陪侍，大致也就是在規劃著陳唐的將來。
甦顏倒也不是很擔心，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太子要是還能翻身，那就只能說是奇跡了。
這天下午天氣可算好了些，甦顏讓韋望把蕭煜搬出來曬太陽，自己則是一點點替他活動關節松弛肌肉。
韋望看著她這麼拍拍打打揉揉捏捏，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大白天的，也不知羞！”
“小孩子家家的，思想能不能單純點？”甦顏嘆了口氣，“蕭煜已經躺了那麼久，得幫他活動頸骨松弛肌肉，否則將來就算人醒了，身體也該癱了。”
韋望一怔︰“你還懂醫理？”
“我不懂醫。”甦顏搖搖頭，“但我相信科學。”
韋望一臉不耐煩︰“你整天把科學掛在嘴上，那到底是哪個老夫子閉門造車弄出來的玩意兒？”
“你嘴里居然能說出閉門造車這樣的話來，真沒白做了一場學問。”甦顏由衷的感到欣慰。
“你還敢提！”不提還好，一提起那段經歷，對韋望來說簡直是劫後余生，心有余悸。
“今天雖然天氣晴好，溫度還不高，我把他裘皮拿出來給他蓋上。你看好蕭煜啊！”甦顏怕他炸毛，趕緊找個借口遁了。
甦顏抱了裘皮轉回來，走著走著又覺得肚子里翻江倒海，沖到柱子旁邊又是一陣嘔。
背心里有人不輕不重的拍著，語氣帶著點哀怨︰“小顏兒，為什麼每次遇到你你都在吐？”
一听這話不用回頭甦顏也能猜出來是誰，等她緩過勁來，轉頭望向蕭嗣，沒好氣的回答︰“你以為我喜歡吐麼？我也很絕望啊！”
蕭嗣望定了她，眉眼里帶著笑意︰“小顏兒，你一直都這麼好玩。”
“你……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甦顏上下打量了一陣，自從蕭嗣打扮干淨了，雖然語氣還是這麼半瘋半傻的，可感覺上總像是變了一個人。
蕭嗣把嘴一噘︰“你還說是我朋友，我暈了你都沒來看過，我醒了你也沒來見我。”
甦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平常他大紅大綠的做鬼臉倒是見慣了，忽然見他這麼一本正經的裝束卻腆著臉噘嘴使性子，實在是反差巨大。
蕭嗣不高興了︰“你還笑！不準笑！”
“好，我不笑了……不笑了。”甦顏拼命止住了笑聲，“我也不是故意不去看你啊，前幾天你那邊設了宮禁不讓人過去，就算想去看你也沒法進去啊。”
“胡說八道。”蕭嗣說道，“你要是真來過，就會知道我已經跟門口侍衛說好了，只放你一個人進來。”
甦顏哪里知道這里邊還藏著貓膩，頓時傻了眼。
“哼，你心里只有六弟，哪里管得了別人的死活。”幸虧蕭嗣也沒多糾結，反而問道，“六弟這幾天還好嗎？”
甦顏嘆了口氣︰“死不了，活著……又不像是活著。”
“難怪……”蕭嗣望了她一陣才開了口，“我看你是真不開心。”
他這話著實把甦顏刺痛了。
蕭煜每天這麼不死不活的躺著，以往睡眠還不錯的甦顏最近都睡得很淺，無意識的豎著耳朵去听他的呼吸，生怕他在自己做夢的間隙就這麼撒手人寰了。有時候大白天的做著其他的事也會忽然心驚肉跳，湊到胸口去听他的心跳，好像只有那心跳聲才能令她安慰，給她安穩。
蕭嗣等不到她回話，又問了一句︰“听說是二弟下毒害了他……要不是這樣，六弟該當皇帝了。”
甦顏一怔︰“這話不能亂說，你也別跟著起哄，平白惹來麻煩。”
“這話早已經傳開了，何必遮遮掩掩。”蕭嗣說道，“要是六弟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後，多好啊。”
甦顏又是重重的一聲嘆息︰“好個鬼。”
蕭嗣被她的吐槽逗笑了︰“好個鬼是什麼意思？你不想做皇後？還是不想六弟當皇帝？”
“都不想。”甦顏一臉無奈，“我早就說過了，只要身在皇位就要面對種種危險和殺機，每個人都是好端端的走上皇位，卻沒有一個人能好端端的走下來。”
蕭嗣笑道︰“你可真好玩。”
“你看看蕭煜現在的樣子就知道我不是在說笑。”甦顏說道，“我只想守好兩個人的日子，顧好自己的柴米油鹽。管他什麼江山天下，管他什麼後宮榮寵，對一個女人來說都是扯犢子。”
蕭嗣听她說得來氣，反倒是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甦顏下意識的避了避，想想蕭嗣不過是個心智不全的半瘋子，八成就把她當成狗來揉了，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于是也就沒避個實在，開口回答︰“我氣……氣我自己只能看著他越來越衰弱，卻始終是無能為力。”
蕭嗣也沒把手放下，而是慢慢從頭發滑到了臉頰，笑著應道︰“如果換成是我，看你這麼日夜憂心，怎麼也舍不得死的。”
摸頭還能忍，這捧臉就有點兒過分了。甦顏微微一皺眉，抬手不輕不重的給了他一巴掌。
蕭嗣可憐巴巴的望著她，哀怨的來了一句︰“你又打我了，疼啊。”
“唉，下手重了點，沒事沒事啊。”甦顏看他臉上又紅了一塊，趕緊又伸手去揉。
蕭嗣就像平常那樣，乖乖的站定了不動，就等著她去揉。
甦顏的手伸到了半空卻忽然停了下來︰“你……真的是梁王蕭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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