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校尉,你放手,我保證不會逃。”甦顏坐在馬車上,順勢擺了擺自己的胳膊。
田校尉微微一低頭,到底還是放了手︰“郡主膽色非凡,遇事如此淡定沉穩,倒是十分難得。”
“哈哈哈。”甦顏干巴巴的笑著,“那是。”
大哥,馬車就這麼大,她還能往哪兒跑?再說甦鳧顏這不會武的小身板就是放著她跑又怎麼能跑過武功高強的大內侍衛?
仔細回想起來田校尉這個人一直都很低調,平日里幾乎沒什麼存在感,她還真的從來沒想過這個人會是潛伏在她身邊的隱患。
“郡主在看什麼?”大概是被甦顏盯得渾身不舒服,時常讓人懷疑根本不會說話的田校尉居然主動開口說話了。
甦顏笑道︰“你啊。”
“卑職在府上這麼多年,郡主倒是很少如此正眼相看。”田校尉說話的時候帶著些許嘲諷的意思。
“為什麼?”甦顏也覺得奇怪,她從來了便把這些人都當做家人,自然也不會過度去注意他,可以前的湘宜郡主難道也從沒注意過他?
“這話大概就該問郡主自己了。”田校尉這時候已經解下了蒙面巾,說實話他長相算得上端正,習武之人自有一種內斂的氣度,一雙眼楮望定了人,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甦顏想想也是,之前的湘宜郡主喜歡吳煥章那個調調,田校尉這型和吳煥章完全相反,平常又對湘宜郡主徹底服從,自然就更覺得沒意思。
“田校尉你又不是湘宜郡主的……什麼人,哈哈哈,計較這些干什麼。”甦顏只能繼續打哈哈,“我能不能先打听打听,這到底是誰要請我去喝茶呢?”
田校尉沒有直接回答,卻反問道︰“能請郡主到深宮大內去喝茶,還能是誰?”
甦顏不由得笑起來︰“那不好說,萬一是哪位娘娘深宮寂寞了找我嘮嗑呢?”
這個人其實並非沉默而不善言辭,或許耍嘴皮子耍不過其他人,可真要懟起人來也是不吃虧的。
田校尉微微一皺眉,干脆閉上了眼楮不再理她。
抗旨的事情一直沒有結果,甦顏知道這事情一定不會就這麼了結,然而她怎麼都沒想到,老皇帝簫盛奎居然選擇直接從她身上動手。
車子很快就駛進了皇城當中,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車子才停了下來。
“是要下車了嗎?”甦顏一夜沒睡好,這會兒搖搖晃晃的反而給晃睡著了,直到車子停下才慢慢甦醒過來。
這一抬頭,卻恰好看到田校尉直盯著她看。
“干嘛這麼看著我?我淌口水啦?”甦顏大大咧咧的抹著嘴角,“沒有啊。”
“該下車了。”田校尉應了一句,“後面的路自有人接引,郡主跟著就行。”
“哦。”甦顏慢慢掀開門簾要出去,卻被田校尉拽住了。她回頭一望,便輕聲笑道,“干嘛,你也覺得我今天會死在這兒?”
“郡主,卑職有負王爺所托,雖然答應時刻跟隨郡主卻終究不能盡忠職守……”田校尉輕聲道,“望郡主諒解卑職的苦衷。”
甦顏愣了一陣︰“你在說什……”
話還沒說完,甦顏腦子里就像閃過了一道驚雷,驚出了她一身冷汗。
田校尉雖然是大內侍衛,但他還有著另一個身份,那就是替臨湘王保護這個狀況百出的女兒湘宜郡主。且不說田校尉到底是在為哪一邊賣命,可他的身份當中到底還有著這麼一重。
他是臨湘王安排給湘宜郡主的,就像衛夷夫人本家送給衛夷夫人的曲行之。
田校尉還真是湘宜郡主的什麼人。
來接的人居然是老皇帝身邊的李公公,甦顏也就放了心,老老實實跟著走。那李公公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什麼風聲,愣是把距離拉開三兩步,好像她身上有什麼致人死命的病毒似的。深宮內苑當中路途曲折盤繞,甦顏生怕跟不上走丟了,只能跟著他加快腳步。兩個人就跟一只一逃似的,就這麼轉進了宮里。
“到了。”李公公松了一口大氣,“郡主不愧是臨湘王的女兒,這腿腳利索得緊,老奴險些走得背過氣去。”
“公公老當益壯,湘宜險些就要跟不上了。”甦顏撐著後腰喘得厲害。
“郡主,陛下就在里面,您進去。”李公公慢慢推開門,“請。”
甦顏小心的撩著裙子進去,即使外面已經開始有了晨曦,里面卻依舊是昏黑一片,從大門口到最里面都點滿了明晃晃的燈,照出了一條前進的道路。然而那明晃晃的火焰照在朱漆的地上,就像是血池之上一條著火的道路,步步皆是驚心動魄。
鼻端繚繞著一股氣味,仿佛是藥物、血腥和焚燒燻香摻雜在一起形成的漆黑暗流。如果非要給它一個貼切的形容,或許就是死亡。
“湘宜……”
甦顏原本看不清床榻上的光景,只听到這聲音,她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湘宜見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你們天天喊時時喊,人就真能萬壽無疆嗎?”簫盛奎的聲音枯槁得如同鋸木一般,笑起來的聲音帶著一股殺氣,激出了甦顏一身雞皮疙瘩。
甦顏拿不準他的脾氣,只能拼命低了頭不敢出聲。
“起來,你跪著我也看不見你。”
“是。”甦顏小心的爬起來,只見燈火照亮了圍帳當中的人影,前幾個月還能提刀親自砍人腦袋的簫盛奎如今已經被耗得油盡燈枯,一雙渾濁的眼楮遲緩的審視著甦顏,每說一句話一個字都有一個蓄力的動作,外面的袍子和內里瘦到脫形的肢體極度不協調,看上去就像一具會呼吸的皮囊。
“昔日巡游之時曾見過你一次,高不及朕膝蓋。如今你已經這麼大了,模樣像你母親,脾氣倒是像極了你父親。”簫盛奎這麼一說,竟然像是說起了友人的兒女。
甦顏陪著笑,不敢隨便搭腔。
簫盛奎這種時候叫人把她帶進宮肯定不是為了敘舊,她也不信這個嗜殺暴戾的皇帝心里真有對友人兒女的慈愛。
“查抄衛夷府那天,你就在旁側。”簫盛奎稍微停了停,“是國師帶進來的。”
這才是簫盛奎真正想說的話。
“陛下恕罪!”甦顏倒吸一口涼氣,飛快的跪下。
“說說看,你有什麼罪?”簫盛奎沒有呵斥她,反倒是溫和的詢問著,反倒更加讓人覺得可怕。
“我與衛夷夫人私交甚好,那天听說她的府邸被查抄,心中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雖然有理,可有幾個女子真敢混跡于侍從當中來到近前?”簫盛奎笑起來,“我看除了你也沒別人了。”
甦顏低了頭︰“湘宜所為確實不妥,但國師也是體恤我擔憂友人之心,這才……”
蕭盛奎一笑,喉嚨里就像散出了一點活氣︰“你明知衛夷是因何入罪,還敢在朕面前直承與衛夷私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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