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廚房里炖了燕窩，您快趁熱喝了。”
甦顏大清早就被吳煥章喊起來讀書練字，恨不得當場淚流滿面，當年高考雖然痛苦，起碼老師不會拿著戒尺打手心啊。
小靈送了燕窩來，甦顏如蒙大赦，趕緊打岔︰“咱們先歇歇，燕窩涼了就不好了。”
吳煥章板著臉︰“郡主，做事須得有始有終，方為上道。”
甦顏頓時有種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的痛苦領悟。
話音才落，甦顏便听到前面亂了起來，便問道︰“小靈，怎麼回事？”
小靈想了好一陣，似乎在籌措該怎麼開口。
甦顏等得不耐煩了，直接說道︰“有話直說，在我面前用不著繞圈子。”
“是！”小靈不敢再隱瞞，一五一十的說道，“在前面鬧事的是張公子的娘。”
甦顏奇怪的問︰“張公子？誰啊？”
“張端。”小靈又小心翼翼的說道，“就是……就是在煥章公子之前，入主明月樓那位……”
吳煥章頓時臉色鐵青，甦顏也頓時尷尬了，心里想著——下次可真要先掂量掂量小靈嘴里到底會冒出什麼消息才能讓她開口啊。
甦顏咳嗽了兩聲︰“嗯，記起來了，他娘為什麼會找到這里來？”
“陶總管說了，那時候是給足了他盤纏和養老錢才讓他離開的，可他一直守在門外不吃不喝，足足過了三天……”
三天不吃不喝也不肯離去，這個張端對湘宜郡主可算得上是真愛了。
甦顏點點頭︰“後來呢？”
“第四天早上開門時，張公子雖然還躺在門外，卻已經沒氣了。”
甦顏心里哽 一聲︰“那尸身有沒有好好入殮？有沒有妥善安撫家眷？”
“那時候郡主是私底下安排田校尉善後的，旁人都不知曉。”小靈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今日他的母親張氏前來，說是發現兒子的尸身竟然被砌在了他家後牆里，這才來府上哭鬧，說是要求個公道……”
甦顏倒吸一口涼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小靈，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務必妥善安撫，別再把事情鬧大了。”
小靈點頭出去了，屋子里就留下了甦顏和吳煥章。
吳煥章微微一笑︰“如今郡主行事雷厲風行，心思縝密過人又仁慈寬厚，和往日實在大不相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甦顏心頭猛然一緊。
現在這許多人當中很少有人與湘宜郡主有過親密接觸，真正熟悉湘宜郡主秉性的，只有一個吳煥章。
甦顏笑不出來，只能裝著不在乎硬聊︰“煥章這是哪兒的話。我就是我，哪兒能變了一個人呢。”
“郡主知道自己從前是什麼樣的人麼？”吳煥章笑著，表情里卻透著諸多辛酸，“初遇郡主就是在望京河邊上，一個近侍丫頭說錯了話，郡主便讓她膝行回府。從河邊回府好幾里地，跪到後來衣衫都磨破了，兩道血痕在地上綿延數里。郡主讓人抬著轎子慢慢跟著，直到丫頭傷痛疲累暈過去，就讓人用冷水潑醒繼續爬。我看不過眼上去頂撞了幾句，便被直接打暈帶回府里。而此後那丫頭我卻再沒見到，後來才知道傷得太重，當晚就死了。”
甦顏愣了愣，本想找點什麼話搪塞過去，可吳煥章根本就沒給她機會。
“郡主最愛的事就是折磨下人，我親眼見郡主閑著無聊把兩個不會水的丫頭推下水，看著她們拼命呼救掙扎，郡主便樂得前仰後合，但凡快爬上岸了，便讓人再給踹下水去。還有一次，郡主讓人把鋒利的小刀拴在柳枝上讓幾名奴婢互相搏擊取樂，柔軟的柳枝使不出力道，自然不能要了人的命，可鋒利的刀刃卻能讓人遍體鱗傷。那一天門口園子里滿地是血，陶總管命人沖洗了很久也未能完全洗淨……”
“好了，夠了。”甦顏現在總算明白了奴婢下人一開始為什麼這麼怕她，更說不出什麼能為湘宜郡主開脫的話。那姑娘乖戾無常，總想出那種血腥的游戲來取樂，雖說本意不想傷及人命，但本身性格絕對有問題。哪怕算不上暴戾嗜血，起碼也是人格不健全。
甦顏滿心煩悶，才一揮袖，竟然把剛煮好的燕窩連碗一起掃到了地上。
“郡主！”吳煥章著實給嚇到了，以為自己剛才的話觸怒了她，似乎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習慣性的就要下跪，卻被甦顏攔住了。
“我沒沖你發火，剛才那是不小心的，我可沒有糟蹋東西的習慣。”甦顏好言好語的解釋，心里感慨著自己上輩子肯定是毀滅了銀河系，才會倒霉到來替那湘宜郡主背黑鍋。
“是……我這就去吩咐丫頭們來收拾……”吳煥章的視線掃過地上潑灑的燕窩，忽然間愣住了，“郡主你看！”
甦顏跟著看過去，發現潑在地上的燕窩已經變成了黑色，上面汩汩的冒出細細密密的白色泡泡。
砒霜？
甦顏在橫店混過那麼久，這點門道當然也是看得出來的。
“來人！”甦顏跟著變了臉色，“快去把小靈找來，我要查清楚這燕窩的來歷！”
雖然差點著了道，可甦顏心里多少有數，沒打算用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的戰術來搞徹底篩查。
手底下的人原本戰戰兢兢人人自危，滿以為會被牽連進去，可到後來發現甦顏的手段十分理智，終于一個個放下心來，排查速度反倒快了許多。
這一番調查之後甦顏更覺得玄幻，原來那燕窩乃是太子府良娣常氏賞賜給手下一位辦事小吏的。那名小吏有求于湘宜郡主，手頭有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這才把那燕窩轉送過來。這中途來來回回轉手數次，下毒的環節更不可考，實在不知道是在哪兒出了問題。
甦顏沒說什麼，更沒有要懲罰誰的意思，小靈越是自責萬分，即刻求著陶總管打了一副銀針，所有飯菜藥食都要先親自測過一遍才甘心。
甦顏也不插手，待她忙完了才開口︰“小靈，我想結識那位常良娣。”
“郡主想要結識太子良娣？”甦顏最近想起一出是一出，也不和她解釋太多，小靈也鬧不清她為什麼忽然有了這樣的奇怪想法。
甦顏心里自有她的打算。
那名小吏實在是人微言輕，找他來問話幾乎都要嚇癱在地上。且不說他沒有下毒的膽子，他既然有求于湘宜郡主，那自然就沒有下毒的必要。而再考量下去，那小吏身上也實在挖不出什麼門道，唐唐的太子良娣若真是要殺他自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悄無聲息的干掉他，何必用這麼費心費神又容易被人查出來路的手段？
想來想去，甦顏還是覺得問題出在太子良娣那邊。既然她腦子里沒有任何屬于湘宜郡主的記憶可以作為輔助，那麼任何的突破口她都得試試。
“郡主若是真的有心，或許可以去求求衛夷夫人。”
“衛夷夫人？”想到那位坐擁了一船花花綠綠男人的同好，甦顏不由得頭大如斗。
小靈壓低了聲音︰“衛夷夫人是太子的表妹，按理說和常良娣總該是有些往來的。然而即使常良娣如今不受寵了，也還自恃太子良娣的身份，平日里羞于衛夷夫人的作為幾乎不相往來。但若是要借人搭橋結識常良娣，衛夷夫人這邊倒也可以試試。”
甦顏皺緊了眉頭︰“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常良娣既然厭惡衛夷夫人，我哪怕真的借由衛夷夫人來認識她，只怕她對我也是百般嫌棄，怎麼可能對我傾心相交？除了這個，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小靈點點頭︰“除了這個辦法，小靈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縱使實在不想與衛夷夫人往來，為了探知常良娣的底細，這一步終究還是要邁出去了。
甦顏嘆了口氣︰“好，你查查衛夷夫人平素有什麼喜好，我便備份禮物上門拜會她去。”
“郡主你也是急糊涂了。”小靈忍俊不禁，“衛夷夫人所愛路人皆知，這還用查嗎？”
甦顏一拍腦袋，這還查什麼，衛夷夫人所喜歡的不就是美男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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