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內後視鏡里看清她認真的神色，席謹行突然笑了，眉梢上揚的弧度很是頑劣︰“剎車有些失靈，停不下。”
顧向晚被哽了一下，氣悶的別過臉。
剛才她為什麼會覺得這個男人溫柔又穩重？是哪根筋搭錯了？
郁郁不樂時，感覺到轎車突然停下，她不解的抬起臉，對上席謹行正在解開安全帶的動作和淺淡的笑，听他說道︰“稍等片刻。”
顧向晚的目光跟著他好久，發現他走進路對面的一家藥房。
微微愣了愣，電光火石間，她抬起左手。
那里有一道極小的傷口，十分鐘之前結了痂，剛才隨著她突然張開手掌的動作，輕微崩裂，又滲出些許血絲。
顧向晚收回手，驟然明白。
輕輕咬著下唇，心底微微泛暖。
聯想到席謹行在外界的風評，又想起剛才他不慌不忙、故意與她拌嘴的模樣，她驀地彎了眼，輕笑出聲。
豁然開朗。
她失神忘記了賬單，可他卻不會。
方才的話，分明就是知道她心情不好，逗她開心而已。
心防似乎有什麼壁壘正在悄然溶解，還未等顧向晚思考清楚，車門被人打開，重新坐回駕駛室的男人將一包藥放在兩人座位之間，這才關上車門，一邊拆開袋子，一邊溫聲︰“伸手。”
顧向晚眨眨眼，乖乖伸出左手。
席謹行看到傷處周圍的血絲，微蹙了蹙眉，棉棒蘸好醫用酒精，覆了上去，傷口頓時傳來輕微的痛意，然後是絲絲的涼。像是一片羽毛，泛著酥麻。
心底也跟這處傷口似的，有些癢。
兩人離得太近，顧向晚聞到淺淡的薄荷味，清晰看見男人玉竹般的指節，動作行雲流水，她輕輕別過臉，耳尖冒著微紅。
酒精涂完，算是消了毒，席謹行又撕開一塊創可貼，找好角度貼上，突然心念微動，看了眼顧向晚的精致側臉，墨瞳閃過一道暗光，很快恢復如常。
出聲，略帶揶揄，“怎麼，不吵著回去買單了？”
顧向晚回眸看他，突然笑了。
“席謹行，我發現你實在……”她微微歪著頭，沒往下說，帶笑的模樣很迷人。
席謹行挑唇，平白帶了三分笑意︰“我怎麼？”
顧向晚沒再吞吐，而是換了個委婉的詞語，“很特別。”
明明是幫她，非要先惹她一頓。
略略拖長的尾音，有點小嬌嗔。
“嘖，”席謹行嗤地笑了聲，眼尾上挑，對待外人的冷漠在她面前如同春風化雪，“特別壞？”
“你……”
顧向晚莫名紅了臉，“壞”那個字，自他而出，听上去分外撩人。
“你叫了我名字，這是不是代表，你已經當我是朋友？”
听著這話，顧向晚沒有遲疑，點了點頭。
席謹行眉眼深邃，又問︰“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顧向晚面上溫柔的笑意頓了頓，慢慢收斂。
這麼多年，壓積在心底的所有事情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怎麼也逃不開，也從未對他人傾訴。
就連簡央和顧蕭然，也只是知道，顧家的人對她不好，而已。
最近焦頭爛額的事情，對顧家的一再忍讓，顧林的指責謾罵，陶怡的拿捏威脅，顧檸歌的自以為是，所有的一切仿佛在這一刻找到一個突破口，喧囂著想要噴涌而出。
卻硬生生被顧向晚抑制住。
她輕輕凝眉，準備措辭拒絕，卻被席謹行低沉的話堵在嘴邊。
“作為你的朋友，我很擔心你。”
微詫，杏眼對上席謹行深邃的眸，墨潭般深沉的顏色令人沉醉，其中淡淡的擔憂，讓她頓時軟化。
抿了抿唇線，顧向晚依舊有些猶豫。
又過去十幾秒鐘，車內一片沉寂，席謹行撤回身子︰“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
啟動車子，溫淡模樣又恢復成了兩人初見時的，禁欲似的清貴。
背著顧向晚的一側唇角勾了勾，有幾分漫不經心，更像是勝券在握。
顧向晚看到他落寞的側臉，心情更加復雜。
他幫了她這麼多，如今也是好意，她這樣，是不是太不識好歹了。
好像是的。
那……
縴長的睫微垂，飛速開口道︰“其實也不算什麼，……”
她開口的那一刻，席謹行隱隱勾起唇。
她給他父親的電話，他其實听得很清楚。
顧家的情況，也早就在那天晚上一並全部拿到手。
現在逼顧向晚，只是想讓她有個暗示。
讓她明白，他之于她，是不同的……
顧向晚將事情描述的更加簡單化，只說了一分鐘不到，就停下。
“若伯母還在世，看到你這樣委曲求全，肯定是不願意的。”席謹行說，“他們不拿你當親人，你妥協一次，他們只會加倍利用你。”
顧向晚心底發澀，微微閉了閉眼。
她何嘗不知道？
可每次被顧家的淡漠逼得想要遠離的時候，母親在臨終前的囑托就會入夢，虛弱的叮嚀。
不忍心讓母親失望，還有割舍不斷的血緣關系，她只好獨自捱過，一忍再忍。
可最近，那一家三口，真的是越來越過分了。
捫心自問，以她的性格，絕不可能容忍他們一輩子。
如今，席謹行的話，更像是一劑猛藥，讓她心底某些已經下定的決心更為堅定。
母親在世，又怎麼會讓她受這些苦？
再度睜眼，顧向晚眸底微微冷然。
“這會是我用心幫他們的最後一件事。”
從今以後，如果顧家對她的態度緩和，那大家相安無事，該有的東西，她一點不少。
但如果他們將她當成工具……
她不會再這樣客氣。
今天對顧林用的尖銳語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席謹行掃過她的眉眼，“你很有原則，但別讓你的原則，給別人肆意傷害你的機會。”
“我會擔心你。”
“你……”
顧向晚微微啟唇，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
臉頰溫度節節攀升，似乎已經超過她能夠承受的極限，正在往外冒著熱氣。
轎跑停穩，席謹行嘴邊一抹淺淺的笑，“醫院到了。”<span style=display:none>j3k5bl1gfwhvzeeinsofvcxk59m4qvzjsopcaamffdwzkxd6wxbcyffalk5jumla==</span>
顧向晚一把拉開車門，失禮到連告別的話都忘了說，就像是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身後似的，跑得格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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