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謹行輕挑了挑眉梢，似乎看出了什麼，但僅僅輕笑一聲，什麼都沒說。
察覺臉頰溫度又有升高的趨勢，顧向晚更埋下頭，垂著眸光，專心吃起鵝肝，盡量不對上他的目光。
悠揚的小提琴樂符輕緩動人，如水流淌。
氣氛漸漸緩和。
顧向晚也不再沉默，隨著席謹行時不時拋出的話題開口聊天。與此同時慨嘆，席謹行若是真的放下架子，恐怕全南城的名媛千金都會為他瘋狂。
博學，幽默，矜貴，以及對一些事物的獨特見解，和迷人的紳士風度。
更不用提家世和相貌。
愉悅的談話間隙，擺在桌面上其中一部手機開始震動。
尋著聲線，是來自顧向晚手邊白色手機的。
她微詫，瞥了眼顯示的人名，臉色微沉。
考慮到對面的席謹行，她頓了片刻，手指直接滑向掛斷鍵。
不過幾秒鐘，電話又響。
目光漸漸更深。
听著手機鈴的短短幾秒鐘，席謹行似乎明白了什麼，起身一笑︰“向晚，我去一下衛生間。”
顧向晚心顫了顫，看到對面的人影毫不停留的走過拐角。
垂眼，深深凝視著那個備注，面色冷靜，滑開接听鍵。
開頭就是謾罵。
“顧向晚，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翅膀硬了，越來越不拿我這個爸爸當回事了，居然敢掛我的電話？我白養了你這麼多年，狼心狗肺的東西！”
左手指甲陷入皮肉，沁出一滴血珠。與之相對，顧向晚的臉色卻波瀾不驚。
她的聲音很淡，“爸，您真是說笑了。六歲以後，我就跟著外公生活。如果我沒記錯，您一分生活費都沒有給過我，哪來的養我這麼多年。”
“你！什麼東西！”顧林暴跳如雷，“虧我還以為你乖巧懂事，你太讓我失望了！”
失望？
他什麼時候對她有過希望？
顧向晚杏眸略黯。
“爸，你有話就說，我醫院很忙。”
顧林冷冷哼了一聲，“昨天你媽去醫院找你，是哭著回來的，你不該給我個解釋嗎？”
“我媽安睡這麼多年，怎麼會找我呢？”顧向晚輕笑，扯起的唇角微微泛著苦，“如果你說的是我小姨，她確實來找過我，但醫院和顧家之間隔了這麼遠，我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哭著回去，或許是在路上經歷了什麼呢。”
“你放肆！誰給你的膽子說這種話？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比不上父親。”
“你……”顧林重重咳嗽了幾聲。
顧向晚抿唇，想到他是自己父親，終是不忍︰“如果你沒別的話，我掛了。”
“等……等等！”顧林咬著牙︰“你不去派出所接檸歌的事情我可以原諒你，但我讓你幫檸歌找的人，你到底有沒有放在心上？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回復？”
顧向晚無奈，薄怒︰“我沒說過不管。但我是醫生，沒有做經紀人和星探的朋友，不可能這麼快找到途徑。這樣的話，我要說幾遍才能讓您明白？”
“我不管這些，我就不相信，你做過的那些手術，就沒有過高官顯赫的病人？你騙誰呢？你無論用什麼方法，都必須讓檸歌簽約一家好的經紀公司！”
“您是想讓我挾恩圖報？”
“只要檸歌有好的前途，挾恩圖報也算不得什麼！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把你嫁給有這樣能力的人。反正像你這樣狼心狗肺的，留著也沒什麼用！”
顧林邊罵罵咧咧，邊掛了電話。
這就是她的父親，她母親離去前放心不下的人。
明明都是他的女兒。
她不奢求他的愛，但卻連公平一些的對待都不曾有過。
顧向晚長發微垂。
拐角，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的席謹行輕挑眉梢，掐算著時間，緩步走了過去，在她面前蹲下身子。
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抬起她的左手，在顧向晚受驚似的縮手時，握緊她的手腕，抽出西裝衣兜里的手帕，緩緩覆上她已經破皮出血的掌心。
動作輕柔，像是對待最珍惜的事物一般。
做完這一切，席謹行抬眼，對上顧向晚泛紅的眼角，輕輕勾起唇角，目光直視人心，像是拯救他人脫離悲傷的神明。
“別哭，你沒錯。”
短短五個字，令顧向晚發紅的眼角紅的更加厲害，一滴淚掛上眼睫。
席謹行聳了下肩，自黑似的調侃︰“原來我長得這麼嚇人，把你……”
話音未落，被顧向晚雙臂搭上，撲了滿懷。
他肩窩處埋著她的俏臉，還輕顫了顫，良久，那里的布料已然全部濕透。
剎那，席謹行深邃墨瞳捉摸不透，但很快，他安撫似的拍著顧向晚的後背，很柔很輕，像是無聲給予她更多的安全感。
小提琴的音調緩緩下沉，顯然已經到了這首曲子最抒情的部分。
不時會有經過附近的人，看著眼前這一幕，了然的笑笑，然後盡量輕聲離開，不去打擾這對他們眼中的情侶。
又過了一會，顧向晚慢慢把臉挪開，布滿血絲的杏眼看上去分外疲憊。她沒有抬起頭，只盯著席謹行被洇濕的西裝外套，看上去有些愣神，片刻後才低啞著嗓子︰“抱歉，我失態了。”
席謹行似乎毫不在意，將堵在她手掌傷處的手帕挪開，低垂睫毛，看到那里已經凝成小塊血痂，這才起身，掃了眼餐桌，嗓音如大提琴般低沉動人︰“你沒吃多少，要繼續吃些嗎？”
顧向晚搖搖頭。
哪還有什麼胃口。
“我送你回去。”
顧向晚沒再拒絕，勉強對著席謹行笑了下，兩人一同走出餐廳。
等到黑色轎跑向外開了幾百米，她才驀地回神，想起什麼似的，眸子里夾雜著懊惱，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能回去一趟嗎？我剛才……忘記買單了。”
席謹行側過臉，瞥了她一眼，墨瞳映襯著她不安的臉，倏地笑了笑，清貴中透著淡淡邪氣︰“許是你太美，餐廳的侍者不忍心讓你付賬，請你吃了一次霸王餐”<span style=display:none>j3k5bl1gfwhvzeeinsofvcxk59m4qvzjsopcaamffdwzkxd6wxbcyffalk5jumla==</span>
“……”明明知道他是在說笑，顧向晚的俏臉仍然隱隱泛紅，微微別過視線，看他嘴角含笑，絲毫沒有停車的意思，又道︰“那你把我放下，我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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