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童的眸子里欣喜萬分中又夾雜著哀色，他仰望著眼前看起來年歲不大的江慶喜，輕抿了下有些干的唇，才動了動嘴巴，“姐姐，別看我家的大門不怎麼好看，但是里面我都打掃的可干淨了，保證不會讓你失望。姐姐，錢叔叔，你們請進來。”男童有些激動，又有點不知所措的想要拉人，最後他求助的看向掮客。
掮客莞爾，上前解圍︰“我們過來就是為了看看里面環境，姑娘，咱們進去吧。”
江慶喜充滿善意對男童笑了笑，並未說話，而是跟著跨進了門檻。
男童長的營養不良，卻也沒到面黃肌瘦的地步，他走在前頭，時不時回頭偷看江慶喜的表情，緊張的步子有些不穩。
宅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起碼是一目了然，看上去是真的被分割了的前院。地面鋪滿了平整的青石，除了一口井外，一眼看過去確實如男童所言那般干干淨淨。
“姐姐，西邊的兩間屋子一直空著，平時我都有打掃，搬進來就可以直接住了。灶間里開了個柴房，放雜物的。因為只有我和奶奶兩個人吃飯，不知道姐姐是幾個人來住，所以桌椅板凳這些恐怕需要姐姐格外添置一些。如果姐姐想住東屋，我也可以把屋子讓出來，姐姐有別的要求都可以說，我們都可以商量的。”
男童左一句姐姐，又一句姐姐，喊得江慶喜發昏。他這麼極力推銷，是有多想讓她租下來，江慶喜怎麼會看不出來。
祖孫兩個人，老的老，小的小。沒有生財之道，只能坐吃山空，時間一長祖孫兩個人只能請等著被餓死。
這地點不錯，左鄰右舍都是有錢人。地方也夠大，再起幾間屋子也不成問題，關鍵是她要改動不是自己產業的房子，有些得不償失啊。
掮客不知江慶喜在尋思什麼，只以為她在考慮要不要租的問題，便拍了拍男童，示意他切莫著急，容她時間考慮。但他覺得這事能成。
男童得到暗示只能強忍著推銷的心情，默念著奶奶快些回來的話。
“小弟弟，家里的事，你能做主嗎？”江慶喜並沒有提出進屋看看的提議，而是看向了男童。
男童被突然一本正經的詢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溫吞的搖搖頭。
“妹子有什麼想法嗎？盡管開口，等老婦人回來，我來跟她說。”掮客慣會看人臉色，一瞧就知江慶喜是有了別的主意了。
“好，大哥，我就實話實說了。目前我就是有這麼一個構想，你先听听看，如有不妥你再糾正我。”
掮客點點頭，“妹子你說。”
“宅子的房間有點少，我需要再起幾間雜房。地面上的石頭我也要清走一塊，因為我家里還養著雞鴨，搬來了我也要繼續養著。所以我要改動這個宅子，花費的銀錢這家人肯定是負擔不起的，那麼就只能有我承擔。說句讓人听了不舒服的話，我花了錢改造了不是屬于自己的宅子，心里肯定會不痛快的。所以我想，我可不可以買下這個宅子。當然以這個地段這個面積，我現在買不起。我就想能不能分期付款。這期間，他們祖孫倆依然是這間宅子的擁有人，我會按照要求，供他們的飯食。但付清了債務之後，這宅子便是我的。期限嘛可以定十年，也可以是二十年。”
听完，掮客都呆了，好半晌才消化了她的話，憋出了一句話。
“這……妹子的想法很新穎啊。”
江慶喜齜牙嘻嘻笑了幾聲，“窮人家的出身，精打細算慣了，讓大哥笑話了。”
“不不，妹子的奇思妙想讓錢某大開眼界了才是。”分期付款……太妙了。
“大哥，你覺得行嗎？”
這……掮客沉默了。
這間宅子也算是祖宅了，是祖孫倆安身立命的根本，以老婦人的性情，恐怕有些難以接受。
男童從出生就沒過過什麼好日子，打小就聰明早慧。江慶喜的話不難理解，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後，奶奶恐怕早已不在人世，而他也不知會有什麼作為，也許會到別地方闖蕩一番，那麼房子也沒什麼用了。
一時間，沒人開口說話。男童和掮客都陷入沉思，江慶喜也保持著緘默，打量起靠近門口處的兩棵掉光了葉子的大樹，也不知是什麼樹種。
“那是果樹，到了春天會發芽，秋天結出的果子又大又甜。我和奶奶不舍得吃，都拿到集市上賣錢了。”男童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話里藏著淡淡的憂傷。
“能結果子？這樹可是有年頭了吧。”
“奶奶說，在我出生的時候，阿爹種的。”
江慶喜回過頭，撞進了男童眸子里的哀傷，她的情緒不免跟著傷感，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啊。
“阿豐，門怎麼不關上。”隨著滄桑的聲音響起，從鐵門的縫隙里進來了一位老態龍鐘的老婆子。
男童喚了一聲奶奶，就跑了過去，主動將她手臂上的籃子取走，扶著她，脆生道︰“奶奶，家里來看房子的人了。”
滿頭華發的老婆子本是耷攏的眼皮，猛然掀開，入眼便看見了熟悉的掮客和陌生的江慶喜兩個人。
江慶喜瞅著面熟的老婆婆，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掮客暗嘆，老婦人的身子大不如前了。他想完，忙迎了過去。
“真的，真是來看房子的人嗎？”老婆子怕自己耳聾，沒听清孫子的話，朝掮客確定的問。
掮客肯定的點了下頭，“您沒听錯，確實是來房子的。”說完，他轉向江慶喜，“既然主人家來了，這事何不當面敲定？”
能做主的人回來，也省去等待的時間了，這樣更好。
老婆婆高興，稍顯的激動了些，請人進屋子里說話，不忘教訓了孫子幾句都忘了禮數了。
屋外寒冷，屋內也強不了多少，頂多沒有風吹不進來而已。
不過屋子卻是被整理的很整潔，也沒有老人家身上那股子味道，聞著還有種淡淡的清香，江慶喜再一細看，原來在床稜的沙曼上別著兩束干花，香氣應該都是從那里散發出來的。
看不出這老太太還挺講究，不虧是富裕過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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